市郊，一所低调的私人建筑里，充满了空荡荡的寂静。

“我只要这么多资金，对你来讲不难吧？”

穿着夹克和牛仔裤的男人站在宽敞的房间里，懒散地靠在墙上，对病床上的人道。

床上静默一会，在一串断断续续的咳嗽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有没有，是另一回事。”

他看着那个人，神情越来越阴沉：“盛广元，你都没几天可活了，还在拗什么？”

他已经考虑了很久。为了实现他开连锁高档精神科诊所的想法，他只需要一笔钱。

这笔钱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难如登天，但是对于他盛越泽来说，只要这个人点头便是轻而易举。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请求，这个将死的人还是不肯松口。

“你别想了，你的路只有一条……我让煜成带你，你为什么不肯？”床上的人垂眼看着他，苍老的神情还能看出责备。

“我说了多少遍，我不要你的公司！”他沉声吼道。

“小孩就是小孩……”男人笑了几声，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你以为没有我，没有盛业，你现在会在哪里？你这个性子……也只能是我惯的了。”

他瞪视着这个明明已经没什么力气，却还是保持着气定神闲的人。

“你真是死性不改……不管是什么时候，你的自大都让我觉得很可悲！”他走近床铺，弯下腰清晰地道，“怪不得，到最后只能一个人躺在这里等死。”

他的父亲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想想你以前有过多少人，盛广元。现在呢？你身边哪一个狗腿能跟你到这里？也就你两个‘小孩’，能施舍给你一点最后的关爱了，”他恶意地笑着，“你要不要说一说，你现在最想哪个女人？”

盛广元盯着他看了会，说话带着沉重的喘息：“越泽……你，你真这么恨我……”

这句话像是在询问，又好像是一句陈述。

他点了点头，很欣慰他的明白，冷道：“本来，你可以让我不这么恨你的。”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张时常对他带着笑的温柔面容，他的心里不由得一紧，沉重的疼痛感随之袭来。

他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你毕竟是我爸，我不会在这时候逼你。钱的事我总有办法，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

“我已经……我已经交待下去，只要是盛业的人，不会忤逆我的意思。你趁早收心，别玩物丧志……”

额上的青筋猛地跳了跳，他忍住想发作的冲动，对他父亲笑道：“我们走着瞧。”

-

走出私人病院时，车已经在路边等他。他的助手坐在驾驶座，见他来了便放下了车窗。

“人带来了？”

“是。”

他弯腰看向后座，满意地勾起嘴角，走到后方开门坐了进去。

后座的人正好靠门坐着，闭着眼像是在休息，感觉到他开门的时候身体颤了一下，随后马上往旁边挪了过去。

“睡得还舒服吗？”他问。

易畅抹了一把脸，没有看旁边的人。虽然他失眠了一整晚，但是也没有办法在这辆车上安稳入睡。

……他知道，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是，这条路也许并不是不可以回头。他考虑过再次失去所有的可能。如果他能借助盛越泽的力量重新开始，即使从高处再往下重跌，至少比始终什么都没有来得有价值。

更何况……这是他讨回遗物最快的方式。

他毕竟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他没有太多输不起的东西。也许只要能应付好身边这个人，事情应该并没有他想的艰难。

盛越泽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心如死灰般的脸，没有语气地道：“……别一副要去死的样子，看着烦。”

他看向他：“现在去哪里？”

“疗养院。”

“……”

这个回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对方会直接带他去酒店之类的地方。对于这种关系而言，他想对方最渴求的就是性，虽然他还没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去那里干什么？”

对方只看了他的腿一眼：“你说呢？”

他愣住了。

“那里的医生我比较信得过，你在那里呆上一个月估计就差不多了。”

“……我不需要这么久，不是还要找钟导他们讨论吗？”

“电影推迟了，等你好了再说吧。”

他只觉荒唐，皱眉道：“怎么又推迟了？”

对方看出他的怀疑：“你可以自己联系钟鸣，这种事我没必要骗你。”

说话的间歇，车已经到了一家疗养院门口。正当他准备戴上口罩时，男人道：“这里是完全私密的，没几个人，你不用紧张。”

他停下手，随口道：“就跟你那个诊所一样？”

对方没回答他，表情不太好看，自顾自下了车。

进门后马上就有人来招待，带他们去转了一圈，介绍了一番整个疗养院的环境设施，随后带他们到了私人的病房。医生已经在里面坐着，准备和他们谈治疗的方案。

做完检查后，医生建议还是要进行手术，这样完全康复的可能性比较高。

“从手术到复健结束要多久？”易畅问。

“一个月以上。你身子骨还算年轻，不过基于你的职业还是需要谨慎一点，不建议求速。”

他不禁笑了：“我也不是动作演员，有没有别的……”

身边的人打断了他的话：“可以，就按您说的定吧，今天就可以开始准备。”

接下来的对话似乎变成这两个人的，自己仿佛已经被彻底排除在外。

在医生走后，他对盛越泽道：“是给我治还是给你治？……你能考虑一下我的时间成本吗？”

按医生的计划，他出院不知猴年马月。

时间拖得越长，事情的不确定性越大，他不知道机遇还会不会等他。他也不明白盛越泽在他身上投入那么多精力是为了什么，这样的慈善行为实在不符合这个人的作风。

“怎么那么多废话？”男人不耐烦地看着他，“这只是约定的一部分，你要不想治可以，不过其他的也没有进行的必要了。”

在静默的空气里，对方环视了一遍四周，对他道：“有什么事你就找医生，他会对你负责，我有事要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