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下了飞机到达会所的时候，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半个多小时。盛越泽倒不紧张，一进门就让他先去卫生间换衣服。
仔细看了看两套衣服后，他还是选了偏保守的白色衬衫配深蓝色的西装夹克。
等到换完出来，对方便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勾起了嘴角：“不错嘛。”
随后他走了过来将他的领口边缘轻轻压了压：“就是得多注意细节。”
他撇了撇嘴，觉得被一个小孩教育的滋味不太好受。
这时有个声音道：“越泽。”
他抬起头，发现沈煜成就站在盛越泽的身后，看了一眼盛越泽又看向他，眼中有些讶异。
“哟，退休老干部怎么来了？”盛越泽笑着道，“家里蹲是不是太无聊了？”
沈煜成没理睬他的调侃，只道：“你已经迟到了，抓紧一些吧。”
“急什么？我先跟姐夫介绍一下，”盛越泽揽过旁边人的肩，“易畅，我的伴侣。今天我带他一起过来玩玩，不介意吧？”
沈煜成看了一眼易畅，眼神有些复杂：“带谁是你的自由，快来吧。”
等沈煜成走后，他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肩上还没放下的手，突然想到了什么，脑子空了一下：“……今天是盛业的酒会吗？”
“怎么了？”对方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嘴角勾起笑意，“沈煜升当然会来，也会有很多其他的人。你如果怕的话……”
话音未落，一个脑袋就凑了过来，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吮咬了一口。
“呃！……”他闷哼一声，下意识捂住脖子，怒道，“你是疯狗吗？！”
他觉得这人实在不可理喻，刚想走开却又被用手臂圈住了脖子。盛越泽哈哈笑了两声：“做坏事呢就要做彻底，你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你我的事情传得到处都是，你想怎么躲也来不及了——”
……
于是，他只能跟着一起走到了盛家包下的场地。
此时，大厅里已是觥筹交错，暗得恰到好处的灯光营造了一种轻松而暧昧的氛围。
他们一到就陆续有人围了过来。那些人和盛越泽调笑着，提着一些他并不认识的名字，还有些听不太懂的话。
如盛越泽所言，并没有人打探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这就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没必要提起和强调的事实。
看着面前带着笑容自如谈吐的人，他想起当时在盛家的一幕幕。
那时候的盛越泽把他视作玩物，尽其所能地折辱他。他也恨得发狠，想让这个自私恶毒的人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但反观现在，不管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在变得微妙，微妙到他开始不安。
这个人就这么在他的生命中仓促出现，又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会随时引爆他的情绪，甚至于他的人生。
周围的声音让他有点头痛。
他去要了一杯酒，到放茶点的地方想找点食物充饥。
他拿了一块蛋糕，余光却见一个身影出现在身边，熟悉的黑色西装让他心里一紧。
等他抬头，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对他道：“易畅，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
大厅边缘宽敞的阳台上，男人拿着酒杯，面对着外面的景色。即使是在这样私人的会面里，他也能不失体面地笔直端正地站着，他的弟弟亦是如此。
易畅站在他身边，等着他开口。
过了两分钟，男人才道：“最近还好吗？”
“挺好，你呢？”
“我啊，也挺好，”沈煜成转过身，“但是，我知道有人不好。”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问：“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
夜色之中，话语似乎有了更沉重的分量，连带着他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皱眉：“你指哥？……他怎么了？”
对方喝了一口酒：“这么说吧。你可能也知道，他目前在盛业工作，原本我劝他来也是希望他能有更好的发展，确实，他也做得很好。但是……现在的情况可能有些失控。”
“失控？”
男人点了头。
“因为个人原因，不久前我辞职了，在这之前我跟他提过接任总经理的事，希望他能考虑一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这个当作自己的责任，经常在公司待到很晚，在家的精神状态也很古怪。我知道他肯定有心事，但是问他他也不说，我妈也很担心他。”
他垂着眼，沉默了一会，看向他道：“成哥，你的意思是让我帮忙？”
“是，我觉得你可以做到，”对方眼神认真，“煜升这家伙，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性格就一直很难接近。易畅，你是我知道唯一一个在他身边那么久的人，我相信你。”
“……但是我不相信，”他不禁苦笑，“我是在他身边呆了很久。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是一个难以接近的人，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接近不了他。”
自从搬出沈煜升的房子，他们就再没联系过。既然也不再是盛业的人，他自然也没有听说沈煜升的消息，也完全没想到他会过得不好。
为什么？他如他所愿离开了他，也是希望他可以过得轻松幸福，不会再被他所困扰。
所以现在沈煜升的不快乐，怎么可能由他来解决？
“你知道煜升一直是一个不会表达的人，我觉得他心底里很在乎你，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其实，这阵子我想了很多，请允许我说得直白一些……”沈煜成看着他，“我真心希望，你能继续陪在他身边，他很需要你。”
“……”
他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当他恍悟到他要表达的意思时，心剧烈震了震。
对方的直接给了他勇气。
他想了想：“成哥，你没必要强迫自己接受这种事，我知道这不容易。即使你能接受，湘姨也没有办法接受。况且，哥当初也对你说得很清楚……他只把我当弟弟。”
况且，他也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
见对方神情有些错愕，他补充道：“当时在医院，我无心听到你们的对话……抱歉。”
空气静默着，直到被一个轻快的声音打破。
“在开什么会不带上我？”
盛越泽从门口踏了进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语气有些不快：“怎么偷偷溜到这里？找了你半天。”
对方刚想去拉他的手，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听着那边说的话，盛越泽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挂了电话后，他怒视着沈煜成，质问道：“你就这样把我姐一个人扔在家里？她生病了你不知道吗？！”
沈煜成有些意外：“她在家休息……”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人就上前一步揪起了他的领带，厉声道：“我告诉你沈煜成，别以为你离开盛业就能把所有事撇干净！我姐现在这个鬼样子都是拜你这个白眼狼所赐，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下辈子没有好日子过！”
盛越泽说完便甩开了他，就这么带着一身的寒气离开了，留下了两个人站在原地。
沈煜成表情平静，只是有些颓然地调整了一下衣着。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易畅听见身后的人道：“易畅，我真心希望你能考虑我说的话。相信我，我们家随时欢迎你。”
-
室内的酒会依旧热闹，但人群中已经没有他想找的人。他快步走到走廊上，偶然碰见了盛越泽的助理，对方告诉他人已经开车回盛家了。
他站了一会，随后找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看着对面镜面里西装革履的自己时，一阵强烈的空落感向他袭来。
过了一会，安静的走廊响起了很快的脚步声，另外还有两个人的对话声。
“又开始喝了？他是要把自己弄死吗？……”
“大家开心嘛，你也别这么扫兴，过来一起嗨啊！”
他从发呆的状态清醒了过来，站起来正准备往大门走，却和一个人撞个正着，定睛一看竟然是严延。
“易畅？！”严延上下打量他，“你怎么今天也来了？”
“哦，我……朋友邀请来的，”他笑了笑，“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等下！”对方拉住他胳膊，“你来得正好，跟我来。”
他不明所以，只好先跟着他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严延没看他，眉头皱紧了，没好气道：“要出人命了。”
他跟着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又走到了酒会的另一端，才发现今日的规模异常的大，似乎中高层员工都来了。
而此时在他们面前正拼着酒玩游戏的一群人，就是盛业的法务部。
有一个别的部门的人正在看热闹，见严延来了便走过来调侃道：“你们法务部是真会玩啊！啧啧，平时倒是他妈装得人模狗样的哈哈哈！”
严延只看了一圈，问道：“沈律呢？”
对方指了指人群：“喏，就在中间，挡着了。”
偌大的餐桌边上，十几个人正在围着一把椅子上的人起着哄。
坐着的人还是一身一丝不苟的打扮，只是长直的双腿一反往常地大开着，手臂耷拉在身前，脸上有一抹红晕，微低着头，眼神有些涣散。
“哈哈，沈律今天就归我们了！”
“灌灌灌！愿赌服输！”
“你们别这样啦，沈律平时对我们多好啊哈哈哈哈……”
几个员工玩得不亦乐乎，其中有一个嫌自己的上司还不够落魄，上前三两下把沈煜升的领带松开丢到了一边去。
沈煜升任由他动作，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地发昏，胃里的疼痛却没有因晕眩感减轻半分。
他猛咳了几声，用手腕抵了抵额头，对着再次伸过来的酒瓶勉强扯起了笑：“真不行了，喝不了了……”
“不能耍赖的啊沈律，这把你就是输了哦！快，吹了！”
前头的几个人很放肆地笑着，看起来都喝高了，咧着嘴拼命将瓶子往他那里凑。
他无奈地笑着，刚伸出手去拿，一只手却伸了过来，将瓶子夺了过去。
他有点迷茫地抬头，只见许久不见的人正站在他面前，一身有别于往常的正式打扮，单手拎着酒瓶，紧抿着嘴，皱着眉看着他。
……空气突然凝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