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繁和小嫚一起回头，却见肖淮屿和何江旭站在身后，表情很随意，似乎是刚好路过看见了她们。

林地瞪大了眼，说不出话。

小嫚虽然也有点儿懵，但还是礼貌地起身让座。“你们也在这儿啊？”

“何江旭约我吃饭，我想起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林繁说你们约在这家海底捞，我寻思着过来跟你们凑一凑，会不会打扰你们？”

“呵呵。”林繁冷笑两声，大哥我下地铁的时候您怎么不出气呢？

“哦~~你跟肖淮屿去爬山啊。我还纳闷怎么不叫上我呢。懂了懂了。”小嫚恍然大悟。

“我说肖淮屿怎么非得选这个海底捞呢，明明我们俩都住在南边。”何江旭后知后觉。

小嫚和何江旭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了数。

有鬼。

“先点菜、点菜。”林复读机又卡壳了。

“你先点着，”小嫚把iPad递给何江旭，“说，你们俩怎么回事儿。”

“谢谢老同学关心，这不终于追上了。”肖淮屿语气十分正常，俨然就是闲聊。

小嫚眯起眼睛看林繁：“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听你说。”

林繁心虚：“这不一直忙，没机会见面嘛，今天打算说来着。”

“忙工作还是忙恋爱？”

“忙工作……”

小嫚显然对这个答案不买账：“重色轻友。”

“对不起嘛~”林繁撅起嘴，眨着星星眼想收买小嫚。

“少来，以后再仔细盘问你。喂！何江旭，我问你，”小嫚转向何江旭，不客气地问道：“肖淮屿要结婚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天同学聚会他说分手了我就都没搞明白。他女朋友亲口跟我说的，我哪知道。”何江旭点好菜把iPad递给服务员，喝了一口可乐，“我还一头雾水呢。肖淮屿，你和那长腿女朋友怎么回事儿？”

“你当时是不是和梁梦说什么了？”要不是那次同学聚会，肖淮屿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要结婚了。

“和你同学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不是喝得有点儿多嘛，话就有点多，你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我就纳闷你喜欢的不是梁梦这一款啊，毕竟，你对林繁，是吧，那么多年。”

肖淮屿越听眉间沟壑越深，何江旭摸摸鼻子，讪讪地讲完：“她就说不管你以前如何如何，现在你们感情很好，毕业就结婚云云总总，让我告诉不管以前的谁谁谁谁，这个那个的，就……”

“所以你就告诉了所有同学。”

“闲聊，你知道的，同学嘛，闲聊。”毕竟这个大乌龙流传甚广，影响深远，连不参加同学聚会的林繁都知道了，何江旭责无旁贷。

“嘿嘿嘿嘿，我又没有通天神眼，我哪儿能知道你们是这种走向。”何江旭傻笑着打马虎眼儿。

“当时给我郁闷惨了，我还教训了林小繁一大通呢。”小嫚想起来就义愤填膺，“总算是苍天有眼，铁树开花。”

肖淮屿拿起纸巾擦嘴，默默挡住翘起的嘴角。

林繁抬眼瞄见了他的动作，有些愤然，怎么都是她来背黑锅，肖淮屿倒是打造了一个深情多年的好形象，必须锱铢必较一下。

“你们被他骗了。”

小嫚和何江旭一起看向她，用眼神表示疑问。

林繁绘声绘色地控诉肖淮屿多年来通过同学们对她进行围追堵截，却从不告白，让她幼小的心灵无所适从，还背负着同学们的误会直到现在，她作为受害者，要求陪审团对肖淮屿的行为作出公正的审判。

小嫚和何江旭听得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欲语还休。

“不是，我应该怎么说来着，听着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可哪里又怪怪的。”

何江旭的脑袋本来就不是用来思考的，这会儿更不好使了，肖淮屿对林繁的喜欢，天地昭昭，有目共睹，何须言语？林繁会不知道？

不是，难道林繁真的不知道？天啊天啊。何江旭有一种看电视剧里男女主误会几十年才解开的吃瘪感。

“原来现实里真的有人不长嘴。”缓存比较慢的何江旭沉浸在剧情解读中，没注意肖淮屿投来一瞥。

林繁吃了一个牛肉丸子，腮帮子鼓得像松鼠，抿着嘴偷笑，眉眼弯弯，全是小伎俩得逞的满意。

一直注意着她的肖淮屿嘴角噙笑，无奈地摇头，由着她说。

在维护闺蜜还是维护正义之间摇摆的小嫚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下了下决心：

“我觉得……你多少有点儿偷换概念。”

肖淮屿吃了口虾滑，默默地点起了头。

林繁一副不可思议的委屈脸看着小嫚，疯狂使眼色。

“对不起啊林小繁，虽然有你说的成分在，这事儿还是属肖淮屿最冤。”毕竟你那些年逃跑、躲避的动作实在太明显了，大家都觉得肖淮屿美强惨。

“知道啦知道啦，我其实跟他道过歉啦。”开个玩笑，结果全是打抱不平的，看来大家都长眼睛了。

肖淮屿摸摸林繁的头，终于开口道：“她说得对。所以这次我告白了。”

周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火锅腾腾地冒着热气，而何江旭和小嫚却不知道为什么，不约而同地打了个颤，似乎被冻在座位上。

何江旭僵硬地抬起胳膊，撸起袖子：“苏小嫚，你看，这是人皮还是鸡皮？”

“也有可能是鹅皮。Goose bumps嘛。”小嫚冷笑话都冻出来了。

何江旭拉好袖子，雷厉风行地拿起漏勺捞了一大勺菜，把小嫚的碗装得满满的：“快吃，好多狗粮呢，管饱。”

“你也吃，你也吃，他俩喝水就够了。”

塑料姐妹花的塑料情雪崩了。

从海底捞出来后，小嫚坚决不允许肖淮屿送林繁回家：“这位先生您预定的爬山活动早就结束了，晚上本来是我预约的时间好吗！”

林繁本来也对肖淮屿的再次出现毫无准备、吃惊不已，表示要有契约精神，请肖淮屿先回家，她与小嫚单独小聚后会给他报平安的。

肖淮屿只好被何江旭大刀阔斧地搂着走了。

“你小子他奶奶的不厚道啊，”何江旭将整个重量都压在肖淮屿肩膀上，吊儿郎当地说道：“好不容易你回来了约你吃顿饭，你给我喂狗粮？”

“我听说苏小嫚在，给你创造机会还不好啊？”

“那你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可以换身帅气的衣服啊。”

“见人才打扮，而我不算人，是这意思不？”肖淮屿看着何江旭米其林轮胎人款式的羽绒服，宽大到没型的运动裤，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运动鞋，再回忆了一下苏小嫚灰色修身连衣裙，质感上佳的大衣，精致卷过的长发，笑了出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咋舒服咋来，习惯了。”

“没事儿，苏小嫚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应该也习惯了。”

不像肖淮屿对林繁的喜欢人尽皆知，何江旭在岁月长河里一直暗恋苏小嫚的事情，只有肖淮屿知道。而何江旭一见到苏小嫚就满嘴跑火车，大概就是男孩子喜欢女孩子不会表达却一直揪人家小辫子的样子，苏小嫚只感觉何江旭成天给她找不痛快，能反击就反击，根本没往其他地方想过。

别看何江旭学习成绩一般，随便混了个二等院校，毕了业高呼着终于不用再念书了，就急不可耐地投入了社会大熔炉，但他性格极好，随意就能与形形色色的人打成一片，从他跟肖淮屿的关系也能窥见一二，感觉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多年来发展道路也是南辕北辙，却能一直称兄道弟。加上他情商高会说话，几年下来，倒也混得风风火火。

他穿着名牌，开着不算豪但绝对不差的车，肖淮屿一回榆湖就招呼他去吃饭，经常损肖淮屿是穷酸书生，却是为了抢着买单。

作为一个生意人，自然也不能说是纯情小伙，可他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地方，住着一个名叫苏小嫚的高挑女子，肖淮屿以为毕业多年混迹夜店的何江旭才没有什么“难忘的初恋”这种情怀，是何江旭一次篮球比赛后的烧烤摊上醉倒，喃喃自语地，给送他回家的肖淮屿听到了。

苏小嫚，本来和肖淮屿最大的交集，就是普通的初中同学，当时也没见她和林繁有什么过多的来往，熟料重逢林繁后，肖淮屿频频遇上这个和他平分林繁的“情敌”，才知道苏小嫚早他一步进入林繁的生命里，今天也是，林繁自然而然地就要和苏小嫚约饭，把给他的时间劈了一半去。

肖淮屿当然知道生活不止有恋爱一台事，但异地恋的苦等难熬，还是让他不由地吃起了飞醋。

也给苏小嫚找点儿事做做。

“行，你小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给兄弟添把火。”何江旭一听到肖淮屿说起小嫚，又觉得挺是回事儿，更是大咧咧地啥也不在意了。

另一边苏小嫚雷霆之势把林繁拐到咖啡吧里，点的咖啡还没上桌，小嫚就眯着眼紧紧锁住林繁四处躲避的眼神：“什么时候的事儿？”

“国庆。”

“国庆？国庆到现在几个月了？”

“……”

“说！”

林繁被小嫚容嬷嬷式的逼宫震得一哆嗦：“四个月？”

“四个月！你跟肖淮屿好了四个月你都没告诉我？！”

“这不忙嘛，”林繁赔笑，“大缺回来了，你也知道……”

“大缺！”林繁还没说完，小嫚一声大叫打断了她，“那个缺德货？他怎么还会回来！”

“可不是嘛！”

作为林繁的吃友喝友蹦友聊友，小嫚自然知道这个搅得林繁头晕目眩的瘟疫一般的存在，曾经同仇敌忾地声讨，给林繁解了好大一部分的烦乏。

肖淮屿和大缺两颗重磅炸弹，林繁一直给小嫚讲到咖啡吧快打烊了才堪堪结束，小嫚吃饱了瓜，心满意足。

“这还像样点儿，肖淮屿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也不用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了。”

“你怎么跟我妈一模一样。”

“是个人都这样，被你急死了。”

“我晚熟嘛。”

“再晚一点儿永远挂树上吧，别熟了。”

“你呢？”

“我？老样子。”

林繁反客为主，像刚才小嫚盯她一样，微眯着眼斜睨着她：“别打哈哈，你跟那什么冬哥还是秋哥已经分手大半年了吧，现在什么情况？”

“就…你还不知道我，我想找对象，随便一捞都是好吗。”

“我知道，”不理会小嫚表面上的随意，林繁问得很认真，“不想认认真真地谈一段恋爱吗？”

“想啊，跟谁？”

“想就行。”林繁步步紧逼，最后却轻描淡写，丢下这句话拿起小勺很投入地搅拌起咖啡来。

“什么鬼？”小嫚感到了些许反常。

“没什么，快喝了吧，人家要收拾了。”

见服务员在柜台后面巴巴地望着她们这仅剩的一桌，小嫚也赶紧喝完最后一口，套上大衣，拿上包和林繁一块儿出来了。

和小嫚道别，林繁走在回家的路上，掏出手机，打开新的信息，是肖淮屿问她到家了没有，而这条消息的上一条，刚才等咖啡的时候看过了——

“何江旭喜欢苏小嫚。”

林繁又看到这条消息，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跟天上的月牙相映成趣。肖淮屿是带何江旭来见小嫚的，所以刚才她也侧面敲击了一下。

“回家了，明天见。”

林繁走到小区门口，抬头看看歇在树枝间的白月亮。

冬天的风似乎都没有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