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是对神女的尊称。

沈音猜测，传说里那只可怕的妖物隐射的是肆意虐杀百姓的乱军，而所谓的神女很可能是拯救了他们的当地土著。

四下无人时，沈音对陆修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明知这是个神奇的世界，然而妖物这种东西，在没有亲眼见过之前，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更何况是这样久远的传说。

此刻，他们正处于村庄边缘一处闲置的小房子里。

房子外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角落里栽种了一株桃树。此时春意正浓，满树桃花争相盛放。桃树下放了一套石桌和石凳，陆修意悠然地走到石桌旁坐下。

“师妹的说法很有趣。”陆修意伸手抚了抚桃花，修长白皙的手指映着满树红粉，十分赏心悦目。

他好像还说了什么。

沈音的视线落在那一片桃花间，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很符合她这个手控的审美。

“师妹，你有在听吗？”察觉到沈音的目光，陆修意收回手，用折下的花枝在她眼前晃了晃。

“抱歉。”沈音猛然回神，“师兄，你能再说一遍吗？”

他却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起身靠近沈音，将那一枝满带春意的桃花轻轻地别在她的发间。

在那一瞬间，沈音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几分。

“此地风光秀丽，景致颇佳，不如到处游览一番，不然倒是辜负了这一片春光。”陆修意嘴角含笑。

于是两人在探索出路的同时，渐渐放松下来，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沈音特别喜欢村外的一棵老树。天气不错的时候，他们喜欢往那儿一躺，闭上眼睛后，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

沈音依旧感到不真实。明明有种美梦将要成真的快乐，可那快乐像踩在云上似的，那么轻飘飘，风一吹就会散。

陆修意就那么侧着身子，头枕在手上，用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她，目光中似有道不明的情意。

她有些紧张，口干舌燥的，因为有所期待，心中止不住地忐忑。

“师兄？”沈音试探着开口，“我……”

不行，还是说不出来。

陆修意眼角带笑。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目光微变。

沈音有不好的预感，她立刻坐了起来，扭头向不远处看去。

一个面色苍白、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出现在不远处的树下，她死死地将一个暗红色的布偶抱在怀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停留在了那只布偶上。它的做工十分粗糙，陈旧的颜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最诡异的是，布偶的嘴被缝上了，而它的肚子却被剪开，呈现出一种开膛破肚的样子。肚子里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些什么。

沈音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那个女孩一动不动。

沈音看了看陆修意，对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孙兄，苏姑娘——”一位村民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很快，声音的主人就跑到了他们面前，气喘吁吁的。

春神祭要开始了，他来邀请他们一同参加。

至于姓名，因为当时他们对此地并不了解，出于谨慎，沈音选择报个假名。陆修意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随后也说出了孙明这个名字。

沈音略微有些困惑。陆修意居然知道孙明这个外门弟子？看来孙明比她想的要优秀的多，她还以为十有八九是苏烟烟吹嘘的。

于是，这个如世外桃源一般美好的村子多了苏烟烟和孙明两位同样美好的客人。

“对了，这位大哥，那个——”沈音正想问问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一回头却发现她早已不见踪影。

不可能啊！

算了，保险起见，先别问了。有点不对劲。

*

和预想的不同，这个祭祀有些出人意料。

村民们聚集在村子中间的一棵古树下，他们叽叽喳喳的，显得异常兴奋。

和附近那些枝繁叶茂的树木不同，古树的枝干光秃秃的，没什么活力，像是陷入了沉睡中。

很快，祭祀开始了，村民们安静了下来。

鼓声响起，由慢而快，一声声越来越密集，像是敲击在人的心口上。等鼓声结束，悠扬的乐曲声传来，族老开始在树前唱着春神祭的祭词。

在古老而悠远的曲调中，一些穿着古老服饰的男男女女开始入场。他们脸上画满彩绘条纹，遮盖住原本的面目，给人神秘之感。

他们舞蹈者，动作缓慢而虔诚，以古老的方式对天地和神明表达着敬仰。

祭词是用另一种语言唱的，沈音一点也听不懂。那些舞蹈的动作，有很大一部分她也看不明白。不过既然是春神祭，那肯定是祈求神明，保佑此地风调雨顺的。

随着乐曲声的改变，舞者们聚拢到一起，他们弯下身，紧紧地贴合，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后来，那花渐渐盛开，一对年轻的男女从花中探出身体。男子身形挺拔，女子体态丰腴，养眼的很。

他们从花中走出，如蝴蝶般翩翩起舞，彼此追逐试探。最后，两人在古树的两侧瑶瑶对视。

在人群的注视中，他们缓缓向彼此靠近。

不知不觉中，族老的声音变得激昂，舞蹈的动作也更加激烈，那位男性舞者将女性拉入怀中，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周围村民们的神色也变得十分激动。

沈音预感有什么将要发生。

男性舞者拔出身上的佩剑，温柔而果断地将剑刺入女子胸口。

缓缓流出的红色液体渗入了古树扎根的泥土。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后，一向热情友好的他们怒发冲冠，纷纷破口大骂，不少人更是要上前殴打男舞者，最终被强仍怒火的村长拦住。

？？

怎么回事？大家怎么是这个反应？难道后面半段不该是这样的？

“陆公子，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村长冷冷地道。

这人和男主同姓？而且听村长对他的称呼，看来他不是普通村民。

“抱歉抱歉。”这位陆公子慌忙道歉，然后拉起地上的女舞者。那假装被刺中的女子也十分不满。

“我早就说过，这一段不是这样的。我们应该……”

“哎呀元娘，春神祭每年都是这样，娘娘和春神也会厌烦的。我们该加点不一样的东西进去，这样才有新意。”陆公子用一种毫不在意的语调说道。

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呵，说得好听。你违背传统，到时候娘娘一发怒，我们会遭报应的。”

“要我说打死他算了，就当是给娘娘赔罪！”

“哎呀，娘娘人美心善，怎么会计较这点小事，而且我这样改动，也是为了讨娘娘欢心！你们就该让我表演完，这样不上不下的算怎么一回事嘛！”

这话听起来倒成了他们的不是了！这种倒打一耙的行为激怒了村民，村长也冷笑一声，不再阻拦出离愤怒的众人。

“陆修意，我们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沈音和陆修意同时一惊，好好吃瓜也会遭遇飞来横祸？他们对视一眼，两人都十分无语。

不对啊，当时他们明明用的是假名！

难道是……

两人很有默契地看了那位陆公子一眼，只见他将长剑虚晃几下，村民们果然迟疑不敢上前。趁此良机，这位“陆修意”推开人群，拔腿就跑，村民们立刻紧随其后，不少人还特意回家拿起农具，准备抓到后给他点颜色瞧瞧。

很快，这位陆公子身后的队伍越拉越长。

看来村子里的人还挺多的。

沈音促狭地笑了笑，“师兄，有人和你同名呢！”

陆修意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妹，你忘了么，我可是孙明啊！”

沈音捏着嗓子柔声道，“哎呀，烟烟记性不好呢！孙师兄，你不会介意吧！”

男主不忍直视地别过了头，见状沈音“噗嗤”地笑出了声。

好了，这下连“陆修意”也有了。

千叶三侠在此汇聚，三个人正好可以搭台唱一出大戏，来娱乐下这些善良淳朴的村民和高贵非凡的神灵。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男主慢悠悠地开口，“总不能让那位陆修意陆公子真的被打死了。”

“孙公子，你很善良很仗义嘛！”

*

两人正要出发，沈音眼角余光一瞥，忽然不走了。她拉了拉男主的袖子，对方立刻回头。

此刻，空无一人的古树下，那个衣衫褴褛，怀抱暗红布偶的小姑娘静静地坐在凸起的树根上，幽幽地看着他们。

和之前不同的是，那个布偶脖子上系上了一条红丝带。

不会是小云的那条吧？

小云说过，她有个叫小红的朋友，她要把那条丝带送给小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刻的光线都没有之前的明亮。

女孩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发毛。

“小红？”沈音试探地叫了叫，“你是小红吧？”

女孩歪了歪头。

沈音道：“之前我们帮小云从树上取东西，她说要送给自己的朋友小红。那条丝带是小云给你的吧？”

小红抬头，沈音对上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红色的，里面是一片地狱般的场景。

那一天血色染红半边天空，残破的小镇里，到处都是一具具倒下的尸体。她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静静地站着，一个小女孩奄奄一息地倒在他的脚下。

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头快要炸开了。沈音想打断这个过程，却发现已不受控制。

画面的尽头是一片黑暗，沈音从黑暗中挣扎着，再次睁开眼睛。她无力地躺倒在地上，成了另一个人，眼前还有一双红色的鞋子。

有什么东西正在钻进她的身体。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音头皮发麻。

一双手轻柔地抚过她的眼睛，那微凉的触感令她瞬间清醒过来。沈音扑入他的怀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片刻后，他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背。

那阵淡淡的梅花香弥漫在鼻端，沈音渐渐安静了下来。

小红面无表情。

沈音心中微怒。眼前这个到底是什么？人还是妖物？

小红忽然伸出手，朝古树下指了指。在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土坑，下面似乎埋着什么。

沈音和陆修意对视了一眼，表情渐渐凝重。沈音小心地走了过去，试探着将表层的土扒开一些。

一只灰白的手出现在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