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卫宁被镇住了，他看着鸣云，鸣云依旧是之前的那副模样但顾卫宁却从他的身上觉察到了癫狂。

闻言，谢渊推测道：“难不成他们觉得你死了就能继续飞升？”

他能够从鸣云话里面推测出来——仙祖魔祖飞升以后，人间通往仙界的飞升道路关闭，二代仙尊和二代魔尊可能发现了原因。这不，两个人一合计，干脆直接让受害者魂飞魄散，这样偿还因果的对象就不存在了呀。

没有经历过命运的痛苦便不能理解他求死的心志，他的双眼赤红，似是发自内心地嘶喊：“可是我死不了啊。”

“呃——”鸣云的死死扒住自己脖颈处的金色链条，他的脸色发青，洁净的脸颊上一层一层的血迹出现又消失。

他被迫仰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刺啦刺啦的声音在周围响起，他的手背上，脖颈处有白烟升起，原本修长的手指的肉块烧焦，露出森森白骨。

顾卫宁看着鸣云痛苦的模样，想要上去帮忙，他伸出手死命去扒拉那条绑在鸣云身上的金色链条。

“别去。”谢渊出声时顾卫宁已经伸出手触碰到了金色的链条。谢渊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抬手扶额。

“啊——”是更凄厉的惨叫，原本还能忍受的鸣云喊出声，他双手无力地垂落，整个人朝前直接栽倒在地面上，额头抵在地面，身体蜷缩，身上的白雾升起，白骨嶙嶙，但在下一秒却又被迅速修复。

剥离和重生，唯有痛苦不曾远离。

“不要过来——”鸣云有气无力地开口，他大喘着气，缓缓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呼吸。

顾卫宁从地面上爬起来，刚才他被弹了出去，抬眼就瞧见鸣云更加地痛苦，哀嚎声撕扯着这一方空间，顾卫宁瞧见两侧的桃花树摇摇欲坠，眼前的宁静的画面和无数的尸骨哀嚎相继出现在他的面前。

顾卫宁呆呆地看着周围的不断重组的画面，直到最后定格在和一开始毫无差别的桃花林上。

“前辈，前辈，鸣云老祖他没事吧。”顾卫宁站在一边，他想要将人扶起来却又想起来自己刚才盲目帮忙的后果，只能焦急地看向谢渊。

谢渊抬手打了一个哈欠，他懒洋洋地掀起眼帘，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怎么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谢渊对上顾卫宁焦急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自己说过他死不了。”

“但是……”顾卫宁瞧见鸣云现在痛苦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难不成这两万年鸣云老祖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谢渊瞧见顾卫宁的神情，若有所思，要说这顾卫宁是装的吧，能骗过谢渊的人怎么着也得是影帝级别的演技：但你要说他是真的为鸣云的遭遇难过，那怎么剧情里面他和北明仙尊掀起仙魔大战的时候不垂眸看看那些因此遭灾的黎民百姓？

“这就难过了？”谢渊嗤笑一声，“那你以后要难过的日子可多了去了。”

顾卫宁疑惑地看向谢渊，难不成修真界和魔族的人还做了更多和这一样过分的事情吗？

谢渊摇头晃脑：“这个世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苦难。”

“你也曾遇见过吧。”谢渊记得顾卫宁好像是被北明给捡回去的，那他以前的日子应当不太好过的吧，难不成在修真界待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忘记凡人是如何艰苦度日的吗？

顾卫宁低头，在修真界的日子太过安逸，他不愿意去回想那一段难过的记忆。他毫无反手之力，只能寄希望于北明仙尊，可惜北明仙尊并不是自己乞求的对象。可是那时候的顾卫宁什么都没有了，他能死死抓住的也只有北明仙尊。

他怎么会不知道玄山上的人如何评价自己，他知道玄山上下所有人都看不起自己，各峰峰主不满意北明仙尊就收了一个弟子还是个不能抗事的，内门弟子不满意顾卫宁的修为和他们大差不大，外门弟子则是对顾卫宁的非正统仙门传人的身份嗤之以鼻。

这些人说得都没有错，有时候顾卫宁也不明白北明仙尊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弟子。但只要顾卫宁一日是北明仙尊的弟子，那么这些人一日就得对顾卫宁笑脸相迎。这让他感觉他拥有一切，亲情，友情——

直到那天，北明仙尊将见南山带了回去。

顾卫宁至今都清晰地记得那个日子，那是北明仙尊将见南山安顿在峰上不久，他和间南山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便想着下山散心，路上的弟子嘲讽地语气，讥笑的话语让一向温和的顾卫宁发怒。

他们说——可算是知道北明仙尊为什么会收顾卫宁那个野种了，他不过是个替身，现在人家正主回来了，估摸着过不了多久顾卫宁就要被赶下山了吧。

他和那个弟子打了起来，没有用法术，只是单纯地殴打和发泄，最后是被长孙冬莲带人拉开的。

长孙冬莲手臂上缠着鞭子，她听到了其他弟子讲述的事情，什么也没说，直接挥动鞭子抽到了那个弟子的身上。

“玄山山训，不可妄语，不可诋毁同门！”

那个弟子被人带了下去处罚，而顾卫宁则是因为事出有因只是被执法长老呵斥了几句。他和长孙冬莲一起出门，本想道谢，却只听见那姑娘说了句——懦夫！

他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是一旦脱离了玄山北明仙尊亲传弟子的身份，顾卫宁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无所有的顾卫宁只能将北明仙尊当作自己的救赎。

“时间太长了，而我也不愿意去想起。”顾卫宁苦笑一声，他也算是好运，母亲刚去世就被北明仙尊接到了山上，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连未来都没有瞧见就死在了那一场屠杀之中。

谢渊瞧见顾卫宁的神色，只将自己原本打算吐槽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总得给孩子留点面子。

鸣云靠自己挺了过来，他抬手正了正自己的衣襟，顺着衣服的纹路将被手指抓住来的褶皱一点点捋平，而后撑起来一个苍白的笑容：“不好意思，失态了。”

谢渊手托着自己的脸颊，手指不规律地在大｜腿上点了几下：“嗯，你再如此搞几下，估摸着这个禁制就可以失效了。”

“老祖，抱歉。”顾卫宁起身，他朝着鸣云拱手行礼。金色链条在顾卫宁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变得更加厉害，或许本来的鸣云只需要承受被烈火灼烧的痛苦，而在顾卫宁插手以后，他则要同时承受烈火焚身和雷劈电闪双倍的疼痛。

而且还是施加在魂体上的疼，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捂住的哀嚎。

“不是你的问题。”鸣云摆了摆手，顾卫宁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好心。”

谢渊倒是不惯着顾卫宁的这种毛病：“没有专业知识的莽撞急救帮忙无异于杀人。”

抛开事实不谈，顾卫宁怎么不想想，能让活了这么久的鸣云都束手无策的禁制，他一个在鸣云眼中还是个崽子的金丹期就能解开吗？

再严重一点，这个禁制若是带着湮灭外力的咒术，顾卫宁在碰上去的那一刻就会死无全尸。

所以——不要仗着自己脑子有问题就为所欲为！

顾卫宁抿了抿唇，低着头没有反驳谢渊的话，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加入会让鸣云更加痛苦。

鸣云摇了摇头开口解释：“这就是禁制。”

当年将鸣云囚禁在这里的人就是不想让鸣云有求助他人的机会。普通的仙魔看不出来鸣云身上的禁制，而能做到魔道双修的人却又会加固禁制。

偏偏，鸣云一旦产生怨气，仙尊留下的禁制便会触动。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长久以来的痛苦慢慢逼迫着鸣云学会了放下。

鸣云没有任何时候比这更痛恨自己为何无法死亡。他就像是一个破碎的容器，一边不断的汲取灵气和魔气补充自己，一边又不断的散去自己的修为，他的魂体维持着不散的状态，却又无法发挥出更加的力量。

鸣云闭上了双眼，他看着顾卫宁一字一句顿道：“我希望你能完成我的愿望，这是我能获得的最好的结局。”

他无法主动地死亡，但可以被动死亡。死亡对他来说从不是痛苦，而是解脱。他的心是自由的，却被非自有的魂体困在了逼仄之地。

“你救不了他。”谢渊开口，他看着顾卫宁恳求的目光，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冷漠地说，“我也救不了。”

“但你能帮我。”鸣云补充道。

“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顾卫宁不死心地探问。

“没有了。”鸣云对着顾卫宁挥挥手，“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的时间也不多了。不要再犹豫，”

顾卫宁看了看谢渊，谢渊偏头没有替顾卫宁作决定。顾卫宁收回自己的视线，他看向鸣云，鸣云的魂体比之前透明了不少。

最终，顾卫宁咬了咬牙，他盘腿坐在鸣云的身前：“还望前辈告知。”

“我被困在这里，无非是当年没有满足仙尊和魔尊的诉求。”鸣云开始逐渐地汇聚秘境之中的灵气和魔气，“飞升的通道关闭，他们强行继续我的力量再次打开了仙门。”

鸣云手忽然按住了顾卫宁的额头，周围的灵气被迅速卷入鸣云的体内，同时又被鸣云传送到顾卫宁的身体里面。

顾卫宁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利用鸣云的力量冲刷自己的经脉和丹府。

【哇，好大的风！】系统瞧见桃花树上的花瓣全被刮下来，散落的花瓣在顾卫宁和鸣云的四周废物。

【宿主，你不嫉妒吗？鸣云把全部修为给了顾卫宁诶。】系统惴惴不安地看着谢渊沉郁的脸色。

“我不嫉妒。”谢渊抬手摸了摸自己被风刮得生疼的脸，一脸冷意地开口，“我嫉妒什么，我可是有三套房。”

【诶，你原来这么有钱的吗？】系统惊讶，但是看着不像啊。

谢渊抬手拿着袖口挡住了自己的脸，一脸无语地开口：“左心房，右心房和一整个大破防。”

马德，真是莫挨主角。瞧瞧，这风在他的脸上都挂出来一道红痕了！他上辈子是杀了别人全家这辈子他的脸才这么遭罪的吗？

“偷来的终究是偷来的，不过百年时间，飞升之路彻底坍塌，此后应当再也无人飞升过吧。”鸣云手手按在自己的胸｜前，他咳嗽两声，随着他动作的停止，周围的一切停了下来。

繁华的景色在这一瞬间破碎，阴森哀嚎，冷风阵阵，鸣云的魂体越来越淡，丹到能透过其中看到对面得劲景色。

“你们该走了。这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事情。”鸣云挥动手臂，有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18的更新，有点晚了，19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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