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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步步高升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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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人是黑绵羊商会的会计,过来收账。

他站在黑理恩身边,满是唏嘘:“一文钱都没了。”然后又问黑理恩:“你的朋友是圣女和贵族,为什么你还在这儿?”

这种话让黑理恩感到冒犯,他浑身竖起刺,用冰冷阴沉的眼睛看着老会计,好像下一秒就要打人似的。

老会计微微一笑道:“我觉得你不应该留在这儿。”

黑理恩问:“我该去哪儿?”

老会计说:“要不要跟我走?”

这是个足以改变人生的大决绝。对于这个时候的人来说,道路不便,通信不畅,有的人一走就是一辈子没有音讯。黑理恩带着这个消息回家,家里人都沉默,哥哥说不准黑理恩走。

哥哥说这话的时候又气又笑,他说黑理恩心比天高,明明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到,但是就愿意痴心妄想,哥哥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以为你是埃德加,你有他那个命?”

爸妈也不同意。

他们说黑理恩好好在矿洞里工作就好:“眼见着爱米和埃德加成了贵族,我们靠的这么近,以后有什么好事,不先想到我们?”

父亲的脸上露出一种骄傲和占便宜的神情。

“以后选工头说不定就到我了,咱家也就发起来了。”

黑理恩反问:“爱米家有那么多亲戚,怎么轮到我们?”

爱米的爸妈被接到城里了,但是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亲戚,这些人都是“圣女”的近亲,要论关系,怎么不先安排他们。

父亲叫黑理恩说得没脸。

黑理恩坐在饭桌上,他现在一米七高,但是因为吃不上肉,发育不好,佝偻着背像个瘦长的黑色影子,他的手放在桌子下,拇指死死压着关节:“我不想一辈子当矿工,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人赏识我。”

听到这儿,哥哥轻蔑地笑出声。

“当矿工,一辈子都是矿工。”

“走出去,可能改命。”

黑理恩想得很好,他觉得自己一把贱骨头,死了死了,大不了喂野狗,总比一辈子当矿工好——他觉得自己想的很好,但是爸妈和哥哥还是不同意,左右说矿工稳定,矿工有保障,四个人吵来吵去,几乎说出真火来。

直到哥哥破口道:“出去干什么!爸没出去!妈没出去!我呢,我他.妈也没出去!我他.妈连卖货都没去过城里!你出去?你跟我说你出去?!”

这种焦灼在家庭里的愤怒让人窒息。

黑理恩抬眼看哥哥。哥哥理直气壮地回望。

良久,爸爸说:“你别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

“我们也老了……”

“我会给家里寄钱。”

黑理恩说。

爸爸扣扣粗糙的手掌:“能寄多少。”

黑理恩说了个数。

爸爸又说:“少了。”

黑理恩低着头:“我出去,前几个月不稳定。”

爸爸回到:“所以还是当矿工好,要是工资没你当矿工多,还不如在家呆着。”

黑理恩没回答。

他习惯性地看向妈妈,这个苍老粗糙的女人正倚着门口站立,门缝微敞,冷风呼呼往家里灌。

“他想走就让他走。”

妈妈甩下一句话。

眼睛带着恨意:“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

黑理恩是在一个夜晚离开臭水街的,他收拾好行囊,父母和哥哥出来送他——虽然前一天晚上他们吵得几乎天崩地裂,但是临到走了,还是颇有几分不舍。

他们跟黑理恩说路上注意保暖,多吃点,别饿着自己了。

黑理恩正转身要走的时候,爸爸在背后叫了他一声,黑理恩回望,看见爸爸似乎想笑,却又挤不出来。

“别忘了。”

“多给家里写信。”

黑理恩沉默良久:“好。”

这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没有人看见他的表情。

黑绵羊商会有自己的马队,老会计坐在马车边上,身后是车厢——一个没加盖的板车,里面堆垒地尽是些木箱子,见黑理恩看过来,老会计敲敲后面的箱子道:“不值钱的山货,带回去充个数。”

随后往里面挪了一屁.股,叫黑理恩上来坐:“路陡风大,挤挤暖和。”

等黑理恩上来了,老会计有一茬没一茬地说起闲话,无非家长里短些事情,从这些话里黑理恩知道老会计家在港口城市,有一儿一女,一家六口住在一起。黑理恩有间或说了些自己的故事,家里的情况和自己在矿洞工作。

老会计话头一转:“讲讲你那两个朋友呗。”

黑理恩侧头:“没什么好讲的。”

老会计:“他们说埃德加大人是个好人,真得吗?”

自从爱米被发现是圣女预备役之后,整个地区都流传着她的故事,这些故事里面充满了传奇元素,骑士,少女,恶霸,和英雄救美,游吟诗人和说书人在大街小巷传颂他们的故事,把一个描述成群星,一个描述成月光,形容他们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至于黑理恩,没有人关注到他——他是故事里的配角,是隐形的边缘人物,在一篇一万字的故事中,只有三个字来形容他,一个“好心人”。

[一个好心人帮助圣女脱离了恶霸的魔爪。]

以前就是黑理恩在整个故事里面占据的所有内容,他卑贱,贫穷,丑陋,所以被忽视,压缩,遗忘。

一些混合的东西充满了黑理恩的内心。

良久。

黑理恩说:“埃德加是个好人。他免费教我们读书认字。”

老会计先前一直明里暗里夸耀自己会读书认字,听到这里他才真正来了兴趣,没想到黑理恩这样黑漆漆的标准煤矿工也会写字。

毕竟在这个知识垄断的时代,一字千金。

埃德加确是是个好人,他从小到大笑容都十分灿烂,就像是一段过分明亮的阳光。他在主教那里学习读书写字,回家探亲的时候也会教给爱米和黑理恩。

埃德加说,多读书让人明理,让人能走向更广阔的舞台。

当时的爱米双手捧脸,对“广阔舞台”充满幻想。

只是黑理恩很木然,他的生活被煤灰和发光烂鱼皮充满,想不到广阔的舞台是什么,尽管埃德加兴奋激昂,但他始终无法感同深受。

——其实黑理恩认字很快,几乎读几遍就能组词造句,接着开始阅读大段大段的经文并进行理解,黑理恩的理解总是别具一格,比如这段经文是另一个城市主教写给民众的“预言书”,上面警示民众如果不信仰神明,天神将会降下饥荒瘟疫和灾难。

黑理恩读了几遍。

指着“王官和臣仆”说。

“主教和他们关系不好。”

埃德加问:“为什么?这段是是天神的话,主教是被天神的灵充满了,才说出这样的预言。”

黑理恩说:“臭水街也有神父。”

他继续说:“每次老板和他的商店不给教堂捐钱,打造圣杯和圣架的时候,神父就会当街骂老板。”

“这些话几乎一模一样。”

埃德加不同意:“不要把人想的这么坏。”

“主教只是想劝导人信神而已。”

黑理恩没有说话。

他在心里嘲讽微笑。

这个晚上对着老会计,黑理恩又重复了一遍:“埃德加是个好人。”

老会计:“看来你感受满身的……说实话我以为你会讨厌他?哈哈哈,毕竟你也救了圣女嘛,结果你什么都没有。”

“没有。”

黑理恩回答:“我没有讨厌他。”

“就是……”他试图解释这一切。“活了这么久,有没有感受到某种巧合?”

老会计:“什么巧合?”

黑理恩说:“就是……命。”

“爱米和埃德加天生有那个命。所以埃德加出门遇见主教,主教正好被偷了钱包,正好主教是个好人,正好埃德加成了预备役骑士,正好埃德加回家探亲,正好救了爱米,正好爱米身上有光明系元素。”

说到这里。

黑理恩没有再说话。

老会计也没有再说话。

活了几十年,谁没有感受到命运?就是你拼命往上爬,往上走,偏偏到你,百事皆衰,你过桥,桥塌,你走路,路陷——你要完成什么,命运偏偏要抽走你的梯子。

黑理恩又重复:“我不恨他。”

“我只是,不知道,不理解。”

他难言地笑了笑。

“我被命运打败了,就是这样。”

他笑着。

鼻腔喷出一股气。

他胸口翁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服。

**

老会计是个蛮不错的人,或者说活到这个年纪还能走街串巷地出来工作,表面上都看不出什么,他说话挺讲理,有时候也挺风趣,因为手里握着账本,商队里也算二把手,老会计时常带着黑理恩在车队里转,拍着他的肩膀对别人说:“这是个好小伙子,你们要多帮帮他。”

他这样亲切。

亲切地让人不可思议。

黑理恩觉得自己遇见了一个好人。只是老会计时不时会对着黑理恩炫耀,最浅显的是他说自己经验多,说自己识文断字学富五车,看见黑理恩读不懂书的时候当做过来人跟他说:“你还年轻,可不能这么懈怠,要多学学我。”

于是黑理恩就去学。

他捧着书去找老会计,老会计的神情很妙,他抬头看了一眼黑理恩,接着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能告诉你,你要自己思考。你不能事事都依靠我。”

到最后黑理恩也不知道这个字倒地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到晚上吃饭,老会计提早拿出两个碗,早早占了位,黑理恩刚一露头老会计就喊他过来吃饭,把热乎乎的饭碗往他怀里一推,又敲他脑袋:“吃饭都不积极,干什么积极?”

晚上点着篝火,上面架着铁锅,香喷喷,热烘烘的。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老会计,毕竟他有些个爱指手画脚的毛病,常常有些血气方刚的小伙把毛巾一摔,丢地上,指着老会计的鼻子大喊:“要么你来,要么你一句都别讲。”

这个时候黑理恩就会冲到老会计前面,他就像个凶凶的黑狗,要咬人似的,紧紧盯着对面的年轻人,车队领头的横插.入两人中间,做个劝架的:“小事小事,吵个什么架。”

又转头说老会计:“你也是,多嘴什么。”

老会计嘿嘿笑,接着带着黑理恩往车头一坐,捂着胸口贼笑:“幸好你在,要不然早打上来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两块肉干,笑嘻嘻塞给黑理恩,朝他眨眼:“别讲啊,就我们两个知道。”

黑理恩跟着勾勾嘴巴,挤出一点笑意。

他不太爱笑,也好像很久没笑了。

当然对于黑理恩这种行为,也有些好事者称其为小哈巴——专指他跟在老会计屁.股后头转,老会计惹事,他就冲上来护主。

又指他常常耷拉眼帘,阴沉又冷酷的模样。

商队就这么大,车头说话车尾听见,小哈巴这个名号也就传到黑理恩耳朵里,对此黑理恩一言不发,老会计是个爱挑事的,就怪模怪样往他眼前一站,若有若无说起这件事,反问他:“你不生气?”

黑理恩摇头:“我生什么气。”

“嘴长在他们身上,爱说就说。”

不过,当有人站在黑理恩面前,指着他鼻子喊“小哈巴”的时候,黑理恩先是侧头,笑了笑,二话不说,直接上去就是一拳,他看起来很瘦,但是想想也明白,在矿洞里工作的人再瘦,他的劲也很大,那些肌肉块跟铁一样被千锤百炼。

这个又沉又硬的拳头砸到了对方脸上,砸出血,砸掉牙齿,直到七八个人上来才把他们分开。

这个被砸的满脸是血的人被搀扶着站起来。

他挤开红肿青紫的眼缝,看向黑理恩,然后发现——黑理恩似乎一点都没有愤怒的痕迹,他被人挡着,但不像以往任何一个愤怒者那样怒气冲冲,大吼大叫,只是冷静地站着,似乎还在微笑,朝他微笑。

被打的人抖了一下。

这个疯狗。

这个冷静的疯狗。

不过后来他们还成了蛮好的朋友。行车的路上遇到怪物袭击,好几个人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拖到密林里面去了,这个人也被狼咬住了手臂,长长獠牙卡在手臂和肩膀关节那里,野狼扭动脑袋,就像鳄鱼一样搅啊搅,转啊转,要把这块肉撕下来。

那个人觉得自己活不了了。

混乱间他看见黑理恩冲了上来,拿着石头一下又一下往狼头上砸,狼疼的不断扭甩身体,又嚎叫又挣扎,最后却叫黑理恩拧着脖子,用腰间的弯刀顺着脖子划了个口子,然后把整个狼头削了下来。

被咬住那人靠狼头太近,几乎能听到利刃摩擦骨头,咯吱咔嚓的声音。

这个人活了下来,但胳膊也废了,以后干不来了什么大活,他从鬼门关里活下来以后,亲自去给黑理恩道歉,说自己不该讲这些,要一醉泯恩仇。又说黑理恩:“你是个好人。”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地。

好像黑理恩干了什么坏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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