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中午二毛看到奶奶提着木桶和盆往外走，看到木桶里胖胖的黄豆眼睛一亮。

哎呀，今天有豆腐吃啦！

“奶奶，你要做豆腐吗？”

“是啊，你怎么没睡觉？”王桂花看看二毛家紧闭的门。

“我解手去了。奶奶，我陪你去磨豆腐，奶奶，你到罗家湾去磨，还是村里大场上，大场上人肯定多。”

这两天每家都准备过年的吃食，村里的石磨，从早到晚都有人。

“大场上去，你爷早去排队了，这会儿应该轮到我们。”祖孙两个一边走一边闲聊。

大场边的石磨旁果然有很多人，桂兰娘，老队长家艳华，王奶奶几个婆婆，除了小孩子各人手里都有活。

“二毛，等会儿一起扫树叶。”艳华看到二毛一身新宣的花袄子干干净净，才跑过来找她。

“好啊，等会儿我走大场了叫你们。”二毛眼睛追着奶奶，心里数着还有几个人就轮到奶奶推磨。

二毛等啊等，等到一背篼枯树叶都扫回来了奶奶的豆腐还没磨好。

石磨咯吱咯吱忒慢。

傍晚，二毛带着三毛在屋里玩，听爷爷奶奶才回来，推门一看，一木桶的豆腐渣，这怕要做好多豆腐哩。

“奶奶，我去抱柴。”二毛小跑着抱黄豆杆，煮豆燃豆萁这她是知道的。

三毛也跟着二毛献殷勤，王桂花一看就有点不高兴。

她觉得二毛的殷勤有点扎眼，又记起昨天二毛一家吃大肉米饭，她回家冰锅冷灶的事来，更不高兴。

“二毛，你领着三毛在你们屋里玩，这做豆腐是精细活儿，你们小孩子说错话，豆腐就做不成了。”

“好的。那奶奶你忙吧。”二毛看出王桂花不高兴，就牵着三毛回自己家。

二毛回来跟范亚娟说奶奶不让他们在厨房里说他们会说错话，会做不出豆腐。

“老一辈讲究多，豆浆要慢慢熬着，等沸腾的时候，你不能说开了，你要说熟了，不然豆浆煮起来准溢一锅出来，一斤豆腐做不成的都有。豆腐锅还不能沾油，沾了油的也不出豆腐，点浆也有诀窍，点的好浆水清澈，一点浪费的都没有，点不好不秀，就是一锅汤，豆腐可不是好做的……”

娘俩正说话呢，厨房里突然传来王桂花一声大叫，范亚娟三做两步，二毛也跟着。

进了厨房，看白噗噗漫出锅的豆浆，溢了一地，范亚娟提起水桶往锅里倒水。

站在门口，二毛傻愣愣看这太过真实的‘水漫金山’。

“说让你们不要来，偏偏要跟前跟后来，你看看，我这锅豆腐溢成什么了！”王桂花这话是照着二毛来的，一边气狠狠地说话，一边将过边的白沫往锅里用手舀。

二毛这才反应过来，奶奶这是说她和三毛，可难道是她和三毛烧的火，看的锅？

这是迁怒。

范亚娟听到婆婆嘴里的嫌弃，看了眼吓坏了的二毛，道：“娘，你自己做坏了锅，怎么能怪二毛，你说让她走开她就回来了。她一个孩子，你跟她见什么怪！”

“平常奶奶长奶奶短的，吃我的，惦记着我的，我说两句怎么了，肉不是我给的，糖不是我给的啊，我还说不得了。”王桂花心疼的要死这可是十斤黄豆。

“娘，照你这么说，二毛三毛愿意跟你和爹亲近，还是他们的错了。”

范亚娟气的眼泪下来了。

“二毛，你奶奶的话你听着了吗？什么都得自己有，你对你爷奶好，他们就以为你惦记着他的东西。以后，少帮着你爷奶干活也不要到正房里蹭吃蹭喝。”

范亚娟拉着二毛的手，再不看王桂花也不管锅里的豆浆如何，一边走当着王桂花的面就教育孩子。

“你想吃豆腐，我明天给你做。”

“妈妈。”二毛有点伤心。

母女俩走了，王桂花眼皮不抬，气狠狠顾着锅。

“没事了，想要什么以后跟妈妈说。”范亚娟抱着不知所措的二毛从厨房里出来，对上一家十几双眼睛。

“呀，这是蹭吃蹭喝终于挨骂了啊！”李桂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二毛啊，你一个孩子，整天跟在你奶奶身后嘴巴又甜，也有今天啊，以后，还赶着给你奶奶家的猪捡糠吗？哦，还有那给二老烧炕的树叶我看你这都忙了一冬了。”

“不会说话就少说话，二毛对爹娘好，那是二毛孝顺。”张大红看着二毛那大眼睛打花圆溜溜的眼泪，拍了李桂芝一把，二毛嘴巴甜又不犯法，骂道：“她三婶，你哪里能跟一个孩子计较，小气巴拉的。”

“你大方，怎么不帮娘做豆腐看锅烧火。”李桂芝哪里看不出张大红这是给婆婆上话呢。

“你这话说的，娘也没叫我啊。”张大红提高声音道：“但凡娘吩咐一声，我身强体壮磨豆腐都行，怎么也要给娘打下手。”

一个个除了看笑声就没安好心，范亚娟懒理妯娌们的心思，抱着二毛进屋，关了门。

“二毛，你奶奶做坏了豆腐不关你的事，她那是气话，不争馒头争口气，明天妈妈就给你做豆腐吃。”

范亚娟看女儿无精打采的，一边安慰一边取了五斤黄豆，又觉得少，又取了五斤用凉水泡上。

“妈妈，我觉得我错了。我给奶奶家的猪捡糠，确实是我想吃肉。”二毛将头埋进被子里。

“嗯，明年我们也养两头猪，一头交任务一头杀了过年吃肉。”范亚娟回来抱着女儿安抚拍着二毛的背脊，“以后二毛想吃什么，都跟妈妈说。”

晚上，十斤豆子只做成五斤豆腐，王桂花生怕王大河说她浪费粮食，等他一进门，噼里啪啦就说都是二毛三毛围着锅边闹才溢了一锅豆腐。

王大河见她难过，也没说什么。

偏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啥二毛三毛闹的，人早就被赶走了。”李桂芝听了许久的墙角嗤笑一声，大声叫王生才，“生才，你快来，你奶奶做了白嫩嫩的豆腐，快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