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妍慧暂时先住进了公主府，她很乖顺，见了赵棠会喊：“母亲。”其实赵棠还没与杨简成亲，这是一场很仓促的婚礼，长缨长云听风策马回来的时候，离大婚只剩三天了。

杨素确实命不久矣，杨简对她说：“等父亲去了，我丁忧三年，然后我们就分开，天高海阔任你去，只等三年好吗。”

赵棠不知自己还有几个三年，顾况那日在城墙外站着，她哭了，她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绝情之人，那日瞧见顾况，不知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才能克制想飞奔过去的脚步。

命运它兴风作浪，长公主出嫁，在她亲手设计的宅院里，她亲手设计的牢笼里，红幕落下。

杨简和她喝交杯酒？赵棠不知自己用了一种什么表情，不可笑吗？十五年前不娶，现在才来娶，她是什么，是悬崖？

“莽莽，”杨简冲入她的身体，赵棠捏紧那柔软床铺，她可以一掌拍死他，但她不能。

杨简那样不知餍足，埋在她颈窝，赵棠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不太好看，尤其是她还是个完璧，杨简的表情高兴得有些荒唐。

“母亲，”次日一早，杨妍慧过来听候教导。赵棠说：“这宅子还没建完，你去做个模型，这宅子建完大概还需要多少银子，后期还需要多少工人，每个工人每日多少钱，还有哪些需要返工的，你回去写出来，给我看。”

“是。”

赵棠像个主母一般，坐在花厅看账册，手里正要拿点心，千锦告诉她，“太师夫人来了。”

赵棠起身，太师夫人就是王咽秦的夫人，杨简的前任丈母娘高氏，高氏没给赵棠见礼，因为赵棠不是招驸马，她是嫁进了杨家。

天下人皆知大长公主身故，死于一场大火，朝令夕改，赵宁不会做。赵棠现在的身份就是赵瑛华，是封太后族里的孩子，皇帝认了义妹，赐的赵姓。

这种身份，高氏的确不需要向赵棠见礼，赵棠也不介意，说：“夫人有何要事，父亲在房中，夫君他不在，妍慧算账去了。”

“算账？你这做后母的，果然不安好心。”高氏拿了两本册子过来，“我们家妍慧就要嫁人了，你这做后母的不管，我们还是要管的，你只管告诉她，这是外祖母给的，让她好好研读。”

高氏身一扭，又道：“不过你也是二嫁了，不在乎这个，你要是喜欢，亲自讲给她听吧。”

赵棠掀开匣子看了一眼，说：“烧了。”

杨妍慧才十五岁，身体都没长好，给孩子看这些，不利于身心健康。下人不敢言，赵棠看千锦一眼，千锦冷笑，“不听话的都走，这宅子里闲人也太多了。”

“千锦姑娘是要赶谁走？”萧凤仪来了，他本就是杨简的学生，又对千锦有意，如今公主做了师母，他还想找机会求娶千锦姑娘的。

赵棠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杨简对她很好，是她没调整过来，看杨简总是很陌生，就像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一般。

她话又变得很少了，就像初初回京一般，刚刚出草原的时候一般，那时候她都快忘了中原的官话怎么说。是杨简来了，他来接她，他们幼时的情分，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会如此。

杨简也不知道他和赵棠怎么会这样，他娶了她，还要应承她，三年后还给她自由。那她就等着吧，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

夜里，他吻她的嘴，她说她不方便，一手探下去，他吻她，强迫她给回应。赵棠掐了他一下，杨简心下一松，抱着她腰，说：“睡吧，我抱着你。”

半夜里，他抚她长发，“莽莽，我们是要在一起，永远都是要在一起的。”

可恶的众生相。公主府里，长缨长云相对叹息，听风坐在树上，说：“大都督请旨离京了，海畔也是，她不在五城兵马司干了，也想走。”

千锦从里头转出来，一声冷笑，“都怪公主似的，公主死了就好了，死了就没这些业障，都怪公主好了。”

听风仰头，抱着剑，“死了就是所有人的白月光，一回来，所有人都不喜欢，没一个人是快乐的。”

“我不管你们，我很快乐。”千锦端一盘果子给听风，说：“海畔是最应激的，公主死，她去五城兵马司，公主回来，她要走。公主回来，她去跟公主请过安吗，哪怕一次？”

听风在树上转了个身，“什么意思？她叛变了？”

长云起身，道：“千锦你也不必给她上眼药，她是最心疼公主的，可能是觉得接受不了，所以干脆不见了。”

“哼，”千锦往柴火堆里丢栗子，说：“那是以前，以前的公主活的自在，符合她的想象，所以显得她忠心耿耿。这会儿呢，这会儿她想象的公主幻灭了，不是她想象中的公主了，她接受不了，她算什么忠心？”

海畔就站在拱门外，肩膀坚硬，提着剑，见她转进来，千锦起身，“怎么，想杀了我？你也配！公主失踪三年，最冷漠的就是你，听风她们出去找了三年，你呢，你日日跟在顾况身后，你存什么心思呀你，你觊觎公主的男人，你也配！”

听风差点从树上掉下来，长缨长缨也起身，盯着海畔，“她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公主死绝的准备。”千锦也豁出去了，一脚踢开了椅子，“只有公主死了，她才有理由一直跟着顾大都督啊，人家才会格外照料她啊。如今公主回来了，再嫁了，她一不能跟着公主嫁给顾都督，二来公主都回来了，人家顾都督还有什么理由要带着她。我简直怀疑，当日扬州那把火，就是她放的。”

海畔杀意渐起，盯着千锦，“我最后悔，就是让你留到了今日。”

“我靠，来真的，”听风从树上翻下来，剑指海畔，“扬州城梅林失火那日，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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