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当他筋疲力尽靠在假山边休息的时候，甚至想为了她逼迫李胜扬删掉照片。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矛盾！

他跟着江玲语走出去，目睹她靠在夏江杰怀里哭泣，那颗稍稍醒转的良心瞬间被尘封，他的恨意在心底滋生，逐渐蔓延至全身，像中了毒一样。

第二周上课后，同桌兴致勃勃将拍到的照片转发给他，并叮嘱他不要外传。

“我们可是共犯，我不会出卖你，你也别出卖我！回头我得了好处的话，不会忘记你的！”李胜扬那仿佛恶魔般的低语，尚在耳边回响。

某天下课，他摸着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删掉那张照片。忽然，他又看见江玲语在墙角边跟夏江杰说话。

那一瞬间，嫉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握着手机，好像拿着一个可以操控他人生命的开关，权力迷惑了他的理智，欲望蒙蔽了他的眼睛。

他是语文课代表，学校的大才子，文化课成绩优越，逻辑性思维好，哪怕在这种时候也毫不逊色。

他特地注册了新的账号，换上跟语文老师一样的头像，将照片的背景虚化，隐去人物样貌，然后群发了那张照片。

他在同桌质问之前，先发制人，责怪他将照片外传。李胜扬将信将疑，也辩解称并不是自己发的邮件。最后，两人十分默契地将责任全推到手机上，安全性不好，导致盗号。

谁知，照片上的人手臂上的胎记，一不小心暴露了主人身份。原本这不过是一次你知我知的警告，最后竟然演变成一场又一场永不停歇的校园霸凌。

无数人借着这次机会抒发内心的压力与不满，学习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成绩与排名更是助燃剂，每次月考结束的那段时间都是霸凌的巅峰。别的班级都在对答案，他们则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可是，他本意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想警告她！这只是个意外，这不是他的错！

“记起来了？”那人冷笑着靠在栏杆上，“李胜扬说，那张照片除了你，他没有发给任何人。所以，能群发那张照片的，只有你。”

“不……他说谎……”

“还嘴硬呢？你知道为什么你是第四个吗？”

他不想回答，只是大口喘着粗气。

“因为如果不是李胜扬拍了那张照片，这一切不会演化成这样。所以，李胜扬是第一个死的。”

“那，为什么夏江杰是第三个呢？他并没有伤害江铃语不是吗？”

远处黑暗里忽然传来说话声，两只手电筒照过来，朱益飞努力睁大眼睛，抬头看去，竟然是那个叫老补的年轻人。

“林卓尔，”老补大声说道，“你为什么要杀掉夏江杰？”

拿着铁棍的林卓尔抬手遮着眼睛，笑了，“为什么你们能找到这里？”

“你果然来了，在这座毕业班顶楼完成最后一次杀人的感觉如何？”

“哈哈，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林卓尔捏紧手中的铁棒，脸上笑意不减，“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我一开始就说了啊，我就是一开书店的。”老补指着身后，“等会警察就到了，你最好束手就擒吧。”

“来不及了！”林卓尔拿起铁棍，“你不是问夏江杰为什么是第三个吗，因为他非要掺和进来，扰乱我的计划。如果被他打草惊蛇，让这家伙跑掉，岂不是前功尽亏。”

林卓尔的手指过来，一脸不屑。

“那郑老师呢？他根本没有伤害江铃语不是吗？你为什么第一个对他下手而不是直接杀了朱益飞？”

“这么说，倒也是。只是，比起他来，”见林卓尔指向自己，朱益飞只觉得心里冒出一阵寒气，“江玲语更恨郑南的见死不救。”

“你怎么知道的？江玲语跟你说的吗？”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被人烫烟头的事情吗？”林卓尔撸起袖子，“施暴者会抱团，弱者也会。所以，其实我们更有共同语言。”

“那你是在替我姐姐复仇吗？甚至不惜杀人？”江晴好往前一步，急切地问道。

“做事情一定要有理由吗？”

“我不知道其他人做事情有没有理由，但是你肯定有。”老补拿出一张纸，用光照着，“这是江玲语的日记，日期写的是六月二十五号，跟今天一样。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这个日期竟然比江玲语活在世上的时间还长，难道真的是冤魂所写吗？后来我又想，也许是伪造的呢！但是这日期的笔迹跟下文相比，并无明显的新旧以及笔迹的差别，于是，我假设了一种可能性。”

“哦？什么可能性？”

“那就是，这天的日记从一开始，就是江铃语伪造的。”

“那她为什么要写一篇虚假的日记呢？”林卓尔笑嘻嘻地问。

“江铃语写下这篇日记的心理，现在已经不好推测，也许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生日，也许，是为了其他目的。”

“其他目的？”

“比如说，是为了预演自己的复仇计划。”老补掏出手机，“这上面是你的病例，本来体检机构是保密的。不过，警方一出面，很容易就要到了，肝脏这里的指标很不正常。加上你肤色蜡黄，我想，你身体状态应该已经很糟糕了吧，所以你才会急于实施这次的杀人计划。”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跟老同学产生了肢体冲突，再说了，他也没死啊！”

见他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胡话，朱益飞躺在地上笑出了声。

“郑老师去世那天凌晨，你在上班，对吗？”

“监控你都看过了，你应该算是我的证人啊！”

“你的不在场证明堪称完美，只可惜，你漏算了一点。”

“哪一点？”林卓尔眯起眼睛，笑容逐渐收敛。

“时间你掐得太紧了。”老补举起手机展示照片，是个花洒以及下面的水龙头，“以郑老师的身高，想让他坐着固定在这个水龙头下面，起码需要接近七十厘米的板凳。当然，如果是板凳的话，郑老师也就不会死了。”

“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林卓尔似笑非笑地看着老补。

“冰块，就是李胜扬冰库里的那些冰块。你用冰箱上的薄被裹着冰块，防止冰块过早融化。然后将被你杀死的李胜扬塞进去。之后又用行李包拎着冰块去郑老师家门口埋伏，等夏江杰离开后，你让郑老师喝下安眠药熟睡后就开始布置杀人现场。结果冰块不小心撞到墙，引来楼下人的注意。事后，你用来包裹冰块的被子被你扔在那附近的垃圾桶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条被子又被人捡回去了，就晒在郑老师家楼下的绳子上！”

“等会，冰块？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用了冰块吗？难不成，现场还剩余一些碎冰？”林卓尔语调缓慢，似乎在试探什么。

“案发当天我们一走进郑老师的卫生间，就闻到一股奇怪的腥味，像是生鱼生肉的气味。开始我以为是砧板上的气味，实际上，那正是李胜扬家冰柜里的气味。只可惜，我们赶到的时候洗手间里已经没有冰块的痕迹了。”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你的想象？”

“也不全是，”老补揉揉太阳穴，“其实你有一个失误的地方，那就是你错判了冰块融化的时间。那几户人家共用同一个太阳能，热水本来就不多。所以直到早上，郑老师卫生间里的温度依旧很低，冰块虽然完全融化了，可是也降低了室内温度。”

“这只是你的感觉，并不能算证据。”

“当然，我也知道这点。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疑点，我才破解了你的杀人手法。我开始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开着花洒，直到我注意到水果摊上的荔枝，下面的碎冰融化后，荔枝就漂在冰水上。而郑老师身下的冰块融化了，就流入下水道消失不见了。另外，你为了避免冰块在尸体上留下痕迹，用砧板垫在郑老师身体下面，上面还残存着排泄物。砧板没有留在郑老师身体下方，而是随着冰水淌到了卫生间的角落里恰好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先假设你刚才所说的都是正确的好了，那请问我何德何能可以让郑老师乖乖喝下安眠药呢？”

“如果是情侣关系，自然不难。”老补说。

林卓尔哈哈大笑起来，“情侣？我们可是两个大男人！”

“郑老师楼下的邻居说经常有男人出入郑老师房间，似乎是‘那种’关系。而且，郑老师虽然有安眠药，可是却没有购买记录，这难道不奇怪吗？我想，只要去对一下你工作那个药店的出入账记录，就能查出来有没有不翼而飞的安眠药了。”

“就算我有偷偷卖安眠药给郑老师，也不代表我跟他有那种关系。”

“至少说明，你们关系不一般。”

“这也能算证据？”

“算不上，这一切不过是我的推断。另外，作为郑老师的学生，他是左撇子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所以将刀具放在他左手边，伪装成自杀这点，你也可以做到。这一切看上去似乎很完美，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那张便利贴，是属于江玲语的，一直夹在江玲语的日记本里，可是现在却跑到了郑老师的口袋里。而夏江杰的尸体口袋里也有半张残缺不全的日记，跟在你家发现的那半块刚好可以拼成一整张。这个你要怎么解释呢？”

“也许是有人恶意陷害呢。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被人打晕了，然后带到这里来的，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见他面不改色说着胡话，老补摇摇头笑了：“那你的衣服怎么会穿在夏江杰身上呢？”

“这个啊，我倒可以解释。因为夏江杰想感受一下我的贫民生活，所以借了一套我的衣服回去穿。怎么样？你觉得可信吗？”

“狡辩是没有用的，我相信你现在一定比你表现出来的要更紧张，不是吗？”老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说了一大堆，你有什么直接证据表明这一切是我干的吗？”

老补哈哈一笑，大声说道：“我还真有！那就是——夏江杰的牙刷，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的刷牙杯里？”

“怎么，他夏江杰的牙刷丢了，还得怪在我头上吗？”林卓尔狂笑不止。

“可是，在你家提取的DNA样本主要就来自那根牙刷。也正是因为那根牙刷，我们在开始阶段才断定二凉山那具尸体是你林卓尔！”

林卓尔笑容古怪，没有说话，只是不断掂量着手里的铁棍，一边看向脚下的朱益飞。

见状，老补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本来，我们以为夏江杰是畏罪潜逃，所以洗漱台上只剩下他老婆跟孩子的牙刷。直到我发现你家的牙刷跟夏江杰家的是同一个牌子才心生怀疑。我想，周一晚上七点多，你从夏江杰家里出来时应该已经顺走他的牙刷了吧。你知道他已经活不过当晚，所以并没有重新拿出一根牙刷放进杯子里。正因为这点疏忽，才暴露了你。”

“说到底，你还是没有直接证据不是吗？你没办法证明是我偷了牙刷放在我家里，牙刷上有我的指纹吗？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想罢了。”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没办法了。”

见老补收起手机，一副认输的样子，朱益飞心里暗自焦急，他挣扎着坐起来，说：“是他打我的，还有李胜扬身上那把水果刀，肯定也是他家的，我去他家的时候削过苹果，肯定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指纹。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林卓尔冷笑道：“哦？水果刀可找不到什么购买记录，如果上面有你的指纹还不能指认你是凶手，那就更不能证明跟我有关系了！”

闻言，朱益飞浑身一颤，瞬间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