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冷了起来，人们都换上了冬装。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最不幸的是今年市里供暖系统出了问题，大家怨声载道。在单位，于静楠最常听到大家讨论的就是各自家里的暖气怎么样，是出了什么问题等等，各种离奇的小道消息满天飞。

于静楠在偶尔的短信聊天里好奇地问元旭丽，不该到国外陪孩子了吗，元旭丽说现在出国很困难，暂且让孩子的爸爸多照顾一阵子。

没有家庭的纷扰，元旭丽似乎畅快很多，于静楠觉得她看起来比以前更生动更有活力。

元旭丽最近常常找于静楠一起住。元旭丽说，小的房子两个人挤在一起不容易冷。于静楠笑着问：“你是在炫耀吗？”

一开始天气还没有太冷，于静楠通常会去客厅睡。元旭丽问她原因，她只是说自己通常熬夜工作，并不希望打扰到元旭丽休息。

过了几天，元旭丽说屋里一个人睡实在太冷，于静楠说，不如我们再买点被子好了。

元旭丽问，为什么不可以睡在一起，之前又不是没有这样。于静楠说，我其实不习惯和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不过，床也没有很小，我再把沙发并过来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元旭丽自身后环抱着于静楠，像之前一样，于静楠脖颈处短短的绒毛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半梦半醒中，于静楠觉得被子像手一样，有着更热的温度，轻轻抚过自己的腿和手臂，在她身上留下指尖划过的痕迹。

于静楠生日正好在每一年的最后一天，元旭丽说想请她吃饭，“去年的时候没有和你一起，今年可要好好帮你庆祝。”

用灯带绕成的巨大室外圣诞树还没有完全被拆除，顶上硕大的五角星散发着淡且悠远的冰蓝色光亮。于静楠呵出了一口白色的雾气，她站在楼下向上仰望着深入云霄的大楼。今天她依然如往常一样加班到八点半。那里离单位不远，于静楠看了看路线决定步行。路上的人不少，已经九点还是很热闹。不过晚上的街道果然寒冷，她解下围巾，展开，裹在了自己身上。

通过旋转门走入大堂，屋里的暖气一点点包围着她，温暖着她。于静楠面带微笑走进包间，看着元旭丽同样微笑地看着她。她摘了围巾，脱下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崭新的裸色毛衣裙，下面着紧身打底裤和黑色的直筒长靴。她脖子上装饰有一条银色的项链，是元旭丽送她的礼物。元旭丽今天也戴着于静楠送她的手链。

于静楠一边走一边扣着扣子，戴起围巾。围巾自手臂滑落到地上，她赶紧蹲下把它捡起来，狠狠抖了几下。

元旭丽说：“你尽可以以最坏的想法认为我的举动，你的调动，你以前那位让你树立不得不离开之志的代理上司，甚至于陈潞对你拙劣的激将，你都可以认为是我做的。”

“我，我为什么要这么认为？”

“那么你的离职，我们的再次相遇，一起出差，这些也是有预谋的？”

“你为什么要承认这些，这对你并没有好处吧？”

“我只是希望你给一个选择，两年的时间，我也希望有一个了结。”

元旭丽顿了顿说：“我到底还是想知道，我们究竟可不可以再进一步。”

“我开始和你接近就是有目的，后来慢慢了解你，我发现你并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你有上进心、有能力，你只是需要一些小小的引导。”

“我可以很明确地说，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以后将再也不会打扰你，如果你真的愿意，我也会永远和你站在一处，面对一切。”

于静楠似乎发现，元旭丽一步步的接近，一步步的试探，都像是预示今日之时的倒计时。她不是完全没有概念，她只是沉溺其中，待到最后那条绳子勒断之前，享受还算安全的“友谊”。

于静楠通常在建立友谊中试探着让对方了解她不那么好的一面，以期看到她们未来会有多远。无论如何，她会松一口气，放松地展示自己。元旭丽倒是和她学会了这一点。

很多女孩子都渴望爱，怎么也填满不了的爱和安全感，让她们也乐意释放自己的爱对朋友、对爱人、对一切可怜可爱之物。自从于静楠第一次知道元旭丽的故事，她觉得压着元旭丽的石头似乎也有一端压在了自己身上。她衷心地希望元旭丽获得幸福，她甚至希望自己真的能帮到她。

于静楠不是不喜欢元旭丽。她知道，同情并不能等同地转化为爱情。她究竟爱着元旭丽吗？她不确定，她也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天已经塌下来了，于静楠再也没有明天。

她既不反感，也不害怕元旭丽的靠近。只是提起爱，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她想到了如果她们在一起会面对什么，她也想到如果永远失去元旭丽会发生什么。

“她就是看准我不舍得离开她吧，在这里我没有朋友，只有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比和父母在一起更温暖，有了她我就像有了后盾，面对陌生的一切都不会怕了。”于静楠蹲在路边，好想哭。

她不知道元旭丽为什么喜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被喜欢的。但是元旭丽表现地确实很喜欢她。她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我会真的爱上她吗，我们也总有一天会不爱了吧。”于静楠觉得好累好累。

“未来究竟会怎么样，我既不喜欢完全既定的人生，也不喜欢一点也不明确的人生，说到底，我总是抱着最悲观的心态，遇到困难总想躲避，太痛苦了，我真的不希望有我预料之外的事发生，我没有力气再承受它的重量。”

围巾被她系得有些松，她烦躁地拽着左右两端调节。她越走越热，也不像来的时候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兴趣。

“那么我们的关系，由你决定。”这句话像咒语一样，萦绕在于静楠的脑子里。她不禁加快了脚步，直到小跑起来。她想回去，想回家，这样痛苦的事，她只想沉浸在一个温暖的地方，永远永远睡过去。

元旭丽看着于静楠坐立不安的样子，只是选择端起了酒杯，饮下那些如血一般殷红的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