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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朱砂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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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差挂帅出征,在上官渡阻挡了姬蓉大军的攻势。

大桥接连砍断,河底投放暗石,岸上箭雨钩戟为阵,一防就是一个月。

直待那日,北柴谋划一计,让老先生「公羊绶」诈降,亲笔写下降书,约定初十率六千兵将投降。

“彼时,公羊先生委屈些,与文差周旋几日,令其放下戒心。待到十五,我大军趁冰封冻河攻打北门,先生带的六千士兵与我们里应外合,破城而入。”

北柴将整个计谋和盘托出,公羊绶连连赞叹:

“军师妙计!文差心比天高,坚信城池固若金汤,这些时日我大军一筹莫展,便更让他放松戒心。军师,你放心,此番我必定马到功成!”

为了逼真,接下来几日军中皆无动作,日出操练,日落息鼓。

日子很快到了初九,公羊绶率军投降的前一日。

北柴带着新画的地图去了姬蓉营帐,打算详细计划一下攻城的距离。刚到营帐门口,就被锦绣撞个满怀。

“哎哟!”

锦绣没看路,潜意识退了两步,方看清眼前之人,赶紧请罪:

“奴婢走路没长眼睛!请军师恕罪!”

北柴宽容道:“不妨事。锦绣姑娘这么着急,要去哪呢?”

锦绣有点结巴:“不去哪,就,就睡不着,绕着军营转转。”

说着,营帐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姬蓉走了出来,故意叹息着说:

“唉,还能去哪啊,肯定又是去督促楚宏练箭术。”

锦绣闹了大红脸:“主公说什么呢!我才不是去,去见楚将军!”

北柴将她的局促看进眼底,调笑道:

“听说楚将军近日箭术突飞猛进,原以为他悟到真谛,不曾想,是美人监工见效显著。”

姬蓉与她一唱一和:“唉,这个楚宏,从前就觉得不老实,现在还真是如此,居然惦记到我的营帐来了。照这么下去,我手底下的丫鬟们不都被他惦记上了?”

锦绣着急地跺脚:“主公你别瞎说!”

漂亮的眼眸映着白雪,明亮却又羞赧:“楚将军才不是那样的人。他勇敢、真诚、善解人意,而且,他心里只有我一个。我们约好了,等打下上官渡,就一同去看渡口的朱砂梅。”

那时的锦绣只十七岁,花朵一样的年纪,笑起来酒窝圆圆的,眸子弯弯的,对一切都充满憧憬。

北柴同她说:“真心方能换真心,我相信,楚将军亦是真心待你。”

姬蓉从屋里取了个汤婆子给她暖手:“楚宏在西面靶场练箭呢,去吧。”

于是,锦绣便捧着暖和和的汤婆子跑了。裙摆飞扬,长发飘舞,似雪山精灵那般灵动。

变故就在那个夜晚。

锦绣跑到西面靶场,隔着老远的位置,爬上哨兵的栈塔,远远地看练习射箭的楚宏。

一旁的哨兵笑她,说这塔上又高又冷,想看楚将军,去面前看啊。

锦绣却笑,说,这位置能看到箭飞出去的弧线,影子拉得长长的,背挺得直直的,这样别提多英俊了。

哨兵笑笑,看她被冻得双颊通红,便让她蹲着。这样,四周围裹的稻草墙可以挡风,整个人缩在里面,还可以扒开稻草杆子,一样可以看到她的楚将军。

“这样暖和多了,大哥,谢谢你!”

锦绣仰头脆生生道谢,笑容极甜。

一切本该这样。

如果魏书没有叛变。

嗖——笃!

利器划破黑夜的空气,耳边刚听到这个声音,原本站在锦绣身旁的哨兵就被一箭射中咽喉,从哨塔直直坠下。

有人!

锦绣赶紧缩起来,透过扒开的稻草杆往下望,只见几个穿着敌军服饰的士兵如黑影般从军营西侧摸了进来。

门口巡逻的哨兵被接连放倒,哨塔上的也不例外,有一个眼利的看到异样,刚喊出一个“有”便被射穿了咽喉。

是敌军!

敌军偷袭军营!

意识到这一点的锦绣吓得脸白,这些人训练有素,显然是计划好的!

他们没想到箭靶场有人,径直越过了还在练箭的楚宏,鬼魅似的蹿进军营深处——

姬蓉的中军大营,离西面围墙最近!

他们的目标是主公!

不能让他们得逞!

眼看最前方的弓箭手已经穿过三幢大营,锦绣想也没想,跳上哨塔旁侧的信号台,划过飞鸟残翅的痕迹,用力吹响号角。

唔嗡——唔嗡——

瘦小的身体发出震天动地的声音,沉闷的号声穿荡整个军营,立即引起警觉。

“有敌军!”

“有敌人!集合!集合——”

“有人夜袭军营!保护主公——”

“杀——”

楚宏听到异动,连忙扔下弓箭,抄起长刀就冲了出去。

靶场外,偷袭的敌军暴露后放开冲杀,如洪流般涌进军营,个个身手矫健,看到人便杀,是一等一的精兵。

“活捉姬蓉北柴——”

“杀——”

“杀——”

地面如擂动的战鼓滚滚作响,脚底震动,叫喊震聋。巡逻的士兵很快搭建成三堵防线,封堵前排的弓兵。

楚宏呐喊着冲去,率领士兵与第二方阵近战兵正面拼杀。

“兄弟们!杀!不能让他们过去!保护主公!”

楚宏的长刀仅次于赵英,冲进敌军时宛若蛟龙入海,横劈斩下一个头颅,穿刺一个士兵的胸膛,照着十几步之外冲来的一排士兵扔去,砸退四个。

他很快杀红眼睛,不料半空却传来一声利箭的声音。那是被打退的折返的敌军弓兵队伍里传来的,本来他面前厮杀一片,刀枪剑戟,混乱不堪,是听不见那微弱的空气穿梭的声音的。

但冥冥中,他听见了。

那支箭,射中了他的姑娘。

笃!

一支飞箭穿过,锦绣如雁鸟般直直坠下,刺痛楚宏的眼睛。

“锦绣!”

悲恸的呐喊穿破苍穹,手下长刀发疯劈砍敌人,奈何敌军浩瀚,杀了一堵墙,后方还有无数堵。兵器碰撞出刺眼火花,血液如飘带般抛洒半空,地上的白雪很快染红,尸横遍野。

“杀——”

“杀——”

“杀——”

偷袭的兵马见楚宏等人越杀越勇,深知此次袭营无法得手,于是鸣金:

“收兵——撤——”

临走时,士兵发现被射下哨塔的锦绣并未咽气,还挣扎着想要逃走:

“将军,那吹号的丫头怎么处置?”

锦绣的肩膀被箭射穿,剧烈的疼痛被从高处摔下的昏厥钝化,眼前模糊,只见人影攒动,火光滔天。

在密集的人群中,她看见一人,是拼命厮杀敌人的高大勇猛的,她的将军。挣扎爬行的身体捻乱稻草,血液跟灰尘混合成黑色墨迹,随着一点点爬行拖出狰狞的痕迹。但只爬了几步的距离,就被一个士兵拎着摔上马背,猛然砸落,意识全无。

“此人必是姬蓉亲信!把她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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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一事,全在众人的意料之外——文差既已相信公羊绶会投降,没道理会在投降前一日突然发兵夜袭。

有且只能有一个解释——诈降一事,穿帮了。

“难道,老夫那篇降书有纰漏,被文差发觉了?”

公羊绶百思不得其解。

将军帐内,凡是参与谋划的人都聚了起来。

姬蓉、北柴、公羊绶、魏书,除此四人,还有姬蓉姬风麾下得力的谋士与武将,齐刷刷两排人,二十几个人头。

楚宏急得脑袋发热:

“主公,当务之急是赶紧救人,不是推算文差如何识破我们的诈降之计。恳请主公给我五千人马,我杀进城去救锦绣!”

姬蓉身穿盔甲,单手握住腰间佩刀:

“上官渡城坚兵多,纵然五万人也无法强攻。楚将军,我知你救人心切,锦绣追随我多年,我也想救她。”

楚宏崩溃:“可我们所有人就这么站着不是办法!昨夜要不是锦绣吹响号声,敌军就杀到中军营来了!单凭这一功,她也非救不可!”

人多嘴杂,二十几个人渐渐就争吵起来,有的说,锦绣不过是个丫鬟,没了就没了,打仗的时候本就是朝来夕辞,旦夕福祸。有的说,锦绣虽身份卑微,但昨晚救主有功,加上敌军敢半夜袭营,若不率军反击,对士气打击极大。

正当大家争论如何反击时,北柴从坐榻上起身,如灼野之上伸展枝叶的雪莲立于一群穿盔戴甲的武将中。整夜未眠在她下眼睑落下乌青,眼珠横亘的血丝走出蜘蛛网的痕迹,她开口,音色清冽:

“锦绣自然要救,但,如今军中出了叛逆,若不揪出来,此后有战必败。”

脚步一步一步往前,最终,停到谋士群体里,魏书的面前。

“你说是么,魏书?”

魏书赫然抬头,心虚之余硬装出一股怒火:

“军师这话什么意思?那封降书,是老师亲笔所写。递交降书,也是军师亲自让我去。何以最后被文差识破,便调转枪头说我是叛逆?”

北柴的眼神冷了三分:“那么,敢问魏先生,文差既然起疑,交接降书时必定神色有异,为何你回营后只字不提?反而上报将军营,说文差深信不疑,让我们专心准备初十诈降一事?”

北柴的问话鞭辟入里,一旁,公羊绶也起了疑心,上前质问:

“魏书,军师所言,是否属实?是否你泄露军情!”

魏书勃然大吼:“当然不是我泄露军情!”

傲慢地指着北柴的鼻子:“北柴,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诈降的计策是你想的,整件事是你策划的,如今计谋不灵,被文差识破,你不找自身原因,反而冤枉我泄露军情,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随后振臂高呼:“大家都看到了吧!让女人掌权,功成,功劳全是她的!不成,罪过全是我们的!有这样的军师,你们还敢跟着她们打仗吗!”

傲慢和慌张让他丢了往日的礼数和教养,袖子在空中挥出旗帜翻滚的声音,叱骂声从将军帐传到帐外,大有将整个军营掀翻的架势。

指责自己的手指定在眼前,北柴没有动手,只是上眼睑一收,眼眶周围的肌肉凝紧,目光如刀。

“如非你,试问,文差如何看破那封天衣无缝的诈降书?敌军如何知晓我中军大营最靠近西侧?如何知道避开巡逻兵的时辰?又如何选到了初九这一夜?”

“你,你......”

“魏书,你口口声声轻视掌权女子,殊不知,昨夜救下整个军营的,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甚至没有拿过刀的女子!”

提到锦绣,北柴的语气凌厉起来,眼中沁出一层愤恨之泪。

魏书无从辩驳,结巴地解释了两句,最终恼羞成怒,大吼道:

“就是我说的!如何!我就是看不惯你高高在上的样子!尔等女流,就应该在家里安分守己,凭何来抢男人的风头!”

话刚说完,迎头就被楚宏踹翻,身体飞出一丈远,捂着胸口无法起身。龇牙咧嘴地睁眼,就对上楚宏仇恨鄙夷的眼神。

“你不满主公掌权,就要害死全军营的人。男子汉顶天立地,你却用男人的尊严为借口填补你的一己私欲,你根本不配做男人!”

一旁,原本在姬风帐下的武将也纷纷点头:

“自从投在主公帐下,主公与军师知人善任,从未有男女之分。先锋将军卫杉武艺过人,所有兄弟心服口服,万没有你这样龌龊的心思!”

“我学艺不精,军师还将最爱的兵书赠与了我,让我好生钻研。魏书,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是你。”

公羊绶仰天长恸,老泪纵横:“魏书!枉我栽培你多年,将你视为最得意的门生!你竟,竟通敌谋逆!害我军痛失攻城大计,若非军师更改了防备队列,昨夜那些贼子带走的就不是一个丫鬟!而是主公了!”

说着,悲恸席卷胸口,呕出一口淤血,声音如枯叶碾碎。

“老天亡我,老天亡我矣......”

好几个谋士合力才将他扶稳,姬蓉见他如此,心里也揪着难受,随即命长安去叫军医,让人好生照看。

随后,走到躺在地上挣扎着起身的魏书面前,声音冷冽,宣布军令:

“魏书,通敌叛营,罪大恶极,不知悔改。着,校场斩首示众。若再有谋逆者,与之同罪。”

尘埃落定,将军帐重回安宁,武将谋士面面相觑,缄默无声。终于,楚宏上前道:

“军师,我,我知道在家国面前,私情如同微尘。但,上官渡迟早都要攻打的,打的时候,可否......尽力营救锦绣?”

北柴收紧唇瓣,彻夜思索削薄了脸上的肉,她望向楚宏,眼中三分笃定,七分谋划,惨白的唇微动:

“楚将军放心,我必竭尽全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贴迟了,字数小爆,祝大家假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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