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到了一处别墅区，处于海白市区最富贵的地带，寸土寸金。

高若愚刚一推开车门，一个巨大的白影就扑了过来，来势汹汹，他瞳孔一缩，动作比脑子更快，完全是下意识地闪身一躲，擦着边躲过一劫。

他刚一站住，马上回转身子，就见那只大白熊犬已经扑到了萧南烟身上，扑得人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萧南烟立马在它脑袋上敲了一下，大白熊犬委屈的哼唧两声，那模样，摆明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一声轻笑传了来。

恍惚间，高若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笑仿佛携着清风，裹着细雨，像无数次听过的那样，温柔，舒缓。

心脏开始狂跳，血压也在瞬间升了上去。

胸膛起伏的频率逐渐加快。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去。

二楼的阳台上，一人身形修长，正俯身支在栏杆上，头顶着湛蓝的天空，懒洋洋地望了下来。

明明是黑发黑眼，一副斯文俊秀，眉眼柔和的模样，却因为那副金丝边眼镜而多了几分败类的味道。

皮肤也有一种因常年不见光而产生的病态般的苍白感。

浅灰色衬衫，银色领带，领口别着一枚珍珠别针。两条长腿裹在黑色西裤里，优雅又绅士。

窄窄的腰线也因为他微倾的动作而衬得愈发劲瘦。

高若愚嗓音沙哑，一个名字在喉间涌了出来，带着些细微压抑的颤，却愣是没叫出来。

萧南烟甩开大白熊犬，领着精神恍惚的高若愚进了屋。

客厅内，三个枝形吊灯高高挂在头上，灯光反射在手边的红酒杯上，闪闪发亮。

更是把那人的眉眼口鼻描摹得勾魂摄魄。

他正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了一起，若有所思地望了过来。

一只缅因猫跳上沙发，窝着爪趴伏在他腿边，露出一小部分白色毛领圈。

“高若愚，30岁，父亲是建筑师，母亲是音乐家。”

那人开了口，声音温润闲适。

高若愚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他坐了下来，既不让自己显得无礼，也不让自己处于弱势。

暗地里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百般翻涌的情绪。

他端起一杯茶来。

面前这个人虽然和江启臣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带来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看上去明明不过二十二三岁，却有着一种经年累月积攒出来的上位者气息，冷冽如刀，吹毛利刃，又好像被裹在一层儒雅的壳子里似的。

又恰恰能与记忆中那个端方雅正，笑起来温润如玉的人重合。

“据说从小在贵族学校接受优等教育，一直学小提琴，高中毕业那年本来要出国学音乐，却一时想不开去学了医。”

缅因猫那双碧绿的眼珠转了一下，喵呜一声，甩了甩耳朵，像是有些不耐烦。

“研究生毕业后父母出了车祸，肇事者位高权重，本想私了，你不服，硬是要起诉。却被反将一军，车祸责任被推卸到你父母身上。逼不得已，你在短短两个月内通过法考，并且提前找了很多媒体。”

那个人说到这的时候，语气有些微妙，像是感觉很有意思。

“舆论压力太大，案件开庭，越闹越大，轰动一时，最后你赢了。无数公司、律所争抢着要你，你就在这时候人间蒸发了。”

高若愚抿了一口茶，他不闪不避地迎着对方探究的目光，开了口。

“对，考虑到被报复的可能性，我离他们远远的，一个人去旅行，遇到过雪崩，碰到过地震，最后折腾累了，就在海白市区定居，应聘成了一家公司的法律顾问，你调查了这么多关于我的事，现在……”

浓郁茶香萦绕上来，越来越醇厚。

他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问题，“是不是该告诉我，你……是谁？”

铃铛的声响突然传来，听在某人耳中，仿若惊雷炸开，高若愚在一时震惊之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缅因猫警觉的直起身子，支楞起耳朵，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

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那身僧袍，高若愚见过。

那一瞬间，一句话脱口而出。

“江启臣，对不对？”

“……嗯。”

这单单的一个嗯，好像给心里照进了一缕光。

那些过往，都不是梦。

他经历的，他见到的，最后不知不觉中喜欢上的，都不是一场梦。

是真实存在的。

好像隔了这么久，他终于能呼吸了。

终于能顺畅的呼吸了。

高若愚低下头，眼睛一热，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看似随意地抹了把脸，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眼前这个，是活着的，有温度的江启臣。

可以尝试酸甜苦辣的江启臣。

高若愚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那只鬼吸引得死死的，好像他们两个本来就该生生世世相互纠缠，扭曲着连接在一起，一旦分开，便是剥皮抽筋锥心刺骨般的痛。

萧南烟退后了一步，站到江启臣身边，俯身耳语了一句：“他怎么跟痴汉看见老婆似的。”

这话只得到后者漫不经心的一瞥。

江启臣那双眼睛生得极为漂亮，从金丝边眼镜后面斜斜看过去的时候，像极了雨后的桃花，不能碰，一碰就碎。

他不咸不淡地开了口：“现在来谈谈，你是怎么认识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