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玉，”韩祎向程珏伸出手，用调皮的语气问道：“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呢？别以为你和雪琛现在是一边的，就能搭她的便车。”

她并非叛逆的人，对于经历的一切都坦然接受，唯独在程珏这里，永远有任性和撒娇的权利。

程珏反问道：“那么大了还要讨礼物呀，我不是送了你很多嫁妆吗？”

“你的意思是结婚之后就不能再过生日拿礼物了吗？”

在程珏面前，韩祎比梁雪琛更伶牙俐齿。

“总算知道什么叫做人以群分了，你们小姐妹们都角度刁钻，我可不敢在你们面前胡说。”

程珏瞄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还有几秒钟新的一天就来了。他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递给韩祎：“喏，小妹妹，生日快乐。祝你一生都不留遗憾，无论几岁，开心万岁。”

那是一个龙纹玉佩，韩老爷子在最疼爱的孙女出生时就送给她的祖传玉佩。但在韩老爷子的葬礼上，因为韩祎惹怒了父亲，这个玉佩无辜被摔碎了。

“玉玉，爷爷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韩祎摊开掌心，上面是碎成三段的玉佩，失去了爷爷，也失去了爷爷送给她的宝贵礼物，她对韩家已经没了念想。

程珏小心收起碎玉，将还没到二十岁的韩祎拥入怀中：“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这些年来，程珏一直没放弃找人修好这块玉，甚至亲自拜访了几个玉石工匠，最终重新把这个玉佩带回给韩祎。玉佩断裂的地方用金子焊接，再加上一些金色的装饰，整块玉仿佛原本就是金玉制成，浑然一体。

当年他替她收起碎玉，给了她一个坚实的依靠，如今玉佩完璧归赵，从此她的依靠便换了人。韩祎觉得自己知道程珏的意思，她笑着收起了玉佩。

“谁看了不说你俩是天生一对呢，连礼物的创意都能想到一块儿去。”

他替她修复了关于家的物件，她为她重新找到友谊的纪念品，他们都在试着让她的过去只留下美好。

“玉玉，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

程珏微笑着看她，正如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做的那样：“先别急着感谢，以后我仍然是你的依靠，要谢等百年之后一并谢了也不迟。”

夜过子时，农历十五的月亮十分明亮，韩祎心情大好，进了花园后仍回过头来招了几次手。

直到贺家的女佣在她身后把大门关上，程珏才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梁雪琛靠在车窗上，抬头看窗外的月亮。车窗开了一点，初夏的潮湿气息从那一点空隙中传了进来，这样的景色很难不让人心情愉悦。

她想起夏目簌石那句经典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程珏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人，只看得到她带着笑意的侧脸。他突然想起了那个黄昏后的小广场上，她抬起头看星空的一瞬间，正如现在这般炫目。

于是他忍不住接下了她的话：“嗯，风也很温柔。”

“你说什么！”梁雪琛猛然回过神来，连耳后根都变得热辣辣起来。

日本作家夏目簌石曾把英文中直白的“我爱你”翻译成隐晦的而含蓄的话，从此这句话成了日式暧昧的标志。他知道她无意中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梁雪琛与后视镜中的程珏对视，隐隐期待着他再说点什么，又害怕他会说出些什么。

程珏倒是不以为意：“不是你先提起的吗，夏目簌石的名言，无数文艺青年喜欢引用的话。”

她稍稍放下心来，但不知怎么的又有点遗憾。

“程珏，我好羡慕一一的身边有你这样的朋友，有朋友的支持，无论做什么都很有底气。”

车厢内诡异的略带暧昧的气氛，让梁雪琛像中了蛊一般说出藏在心底已久的羡慕。

程珏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又盯着后视镜里的梁雪琛看了很久，直到她低下了头，才大笑道：“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不也在你身边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在你身边的时间会比一一更长。”

韩祎和贺君昊的婚礼在开始前就迎来第一个意外之客。

已经公开拒绝了婚礼邀请的贺家竟然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派人出席了婚礼。出席的人正是贺氏集团的下一任继承人、贺君昊同父异母的大哥贺锦坤。

他的出现，意味着这一场婚礼是贺家承认的婚礼，也意味着贺家人承认了贺君昊的身份。

贺韩两家的联姻，少不了媒体的出席。贺锦坤带着结婚七年的妻子在婚礼开始前简单接受了采访：“谢谢媒体朋友们来参加我弟弟的婚礼，谢谢韩小姐下嫁我们家。请大家祝福这对因自由恋爱走入婚姻的新人，期待他们未来携手并进、风雨同舟、百年好合！”

一番话给了贺君昊和韩祎足够的体面。

韩祎喜欢爬山、露营、出海，草坪婚礼是她最喜欢的婚礼形式——在草坪上用露营帐篷做装饰，草垛子、藤条长椅也必不可少。

从贺君昊亲手剪辑的两人在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的画面中，梁雪琛才知道原来他陪着她看过那么多她最喜欢的风景。

婚礼对于互相深爱着的男女而言，是恋爱时期的总结，亦是新生活开端的仪式。当程珏将韩祎的手交到贺君昊手中时，现场已经没有人对这对新人之间的感情再有任何的怀疑。

“一一，谢谢你的出现，让我对家庭充满向往，让我知道为一个家而努力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谢谢你收纳我所有的情绪，谢谢你对我的耐心，谢谢你愿意让我陪在你的身边，谢谢你愿意与我共白头。”

贺君昊的话让韩祎流出了幸福的眼泪，也让身为她闺蜜的梁雪琛和景安安红了眼眶。

到敬酒环节时，婚礼现场来了第二个意外之客——韩家也派了人出席了婚礼，而那个人正是韩家的当家主母、程珏曾经的同学纪晓洛。

纪晓洛是程珏始终过不去的心结。

韩祎高考前需要一个陪读家教，他便把自己的高中同学纪晓洛介绍给了韩家。

纪晓洛原本也是富家千金，虽然父母早早离异，但在父亲的爱护下仍然无忧无虑成长。

但她的父亲在她十五岁时破产，后来又被债主逼得一气之下病倒了，不到半年抑郁而终。纪晓洛一下子从千金小姐变成一无所有的孤儿。可她生性要强，从不服输，硬是靠着低声下气地向父亲生前的朋友们借到的一点钱和好成绩换来的奖学金保住了学业。

程珏一直对纪晓洛欣赏有加，韩祎高考时他已经在国外读书，于是想到了这个让她佩服其毅力的老同学。韩祎自然百分百信任程珏的眼光，纪晓洛成为她的家教后，两人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谁知纪晓洛早就把目标对准了韩祎的父亲。在韩祎未曾察觉的背后，两人私下交往了很久。韩祎上大学后，纪晓洛更是肆无忌惮地出现在韩祎父亲的床上。

直到韩老爷子头七那天，韩祎的父亲才向她坦白纪晓洛已有九个月身孕，他也和她的母亲进入离婚协议的阶段。

韩祎和父亲大吵一架，争吵中父亲摔坏了爷爷送给她的龙纹玉佩。

再后来韩祎的父母离婚，纪晓洛生下一个儿子后正式成为韩夫人。从此之后韩祎再也没有回过家。

程珏对此始终充满了愧疚，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是的主张，韩祎也不会失去一个正常的家庭。韩祎安慰过他很多次，她的父母早就各玩各的没了感情，就算没有纪晓洛，也会有其他人成为他们离婚的导火索。

多年不见得纪晓洛带着当年生下的儿子出现在了韩祎的婚礼上，这个韩祎几乎没有接触过的血缘上的亲弟弟，如今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出门的时候，爸爸让你跟姐姐说什么？”

纪晓洛拍了拍儿子的背，完全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小男孩点点头，乖巧地递给韩祎一个精美的礼物盒：“姐姐好，我是小诺，爸爸现在在国外，没法亲自来参加你的婚礼，所以他让我代表韩家给你送上礼物，祝你和姐夫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小男孩背作文一样的稚嫩语气让在场的大多数人忍俊不禁，但韩祎几乎已经崩溃了。

贺君昊紧紧握住她的手，好让她仍有精力面对纪晓洛的挑衅。

“谢谢你，小诺。”韩祎露出微笑。她努力控制住自己，说服自己别往无辜的人身上发脾气。“可我不是你的姐姐，这里没有你的姐夫，我也不认识你的爸爸，所以不会收你带来的礼物。”

韩诺不解地看着母亲，这和他在学校里给其他同学送礼物得到的反应不太一样。

“我和小诺大老远从深圳过来，只是替你父亲送礼物和传话的。至于你接受不接受，那是你的事，与我们无关。”纪晓洛从儿子手中拿过那份礼物，放在了主桌上。“你父亲让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是韩家唯一的女儿，韩家永远是你的后盾，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回家。”

纪晓洛看到贺锦坤夫妇，与他们点头打了招呼。她最后的那句话与其说是向韩祎或贺家说的，不如说是在跟媒体表态，说明韩家对这个婚礼的赞成态度。

“纪小姐，请你不要破坏一一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程珏站起来，语气中是不常见的冷漠，“请你离开。”

纪晓洛牵起韩诺的手往外走，经过程珏时突然停下。

“程珏，你比韩祎还恨我，对不对？”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语塞。纪晓洛这个人对于他而言，并非恨不恨就可以概括的。他欣赏很多人，但很少有人让他钦佩。而纪晓洛身上的韧劲，是最令他钦佩的品质。

“这是你的太太吧？我看过一些关于你太太的报道。”纪晓洛向梁雪琛伸出手，“我觉得我们的个性很像，也许有机会可以成为朋友。”

“不好意思，应该没有机会了。”梁雪琛大概听说过韩祎父亲与家教的故事，也知道程珏对这个人的怨恨，“一一是我最好的朋友，好朋友不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喜欢的。”

纪晓洛收回手，笑道：“嗯，我们连说话的语气都挺像的。没关系，我不会抢一一的朋友。”

她拉着儿子大方地穿过宾客往外走。

韩祎拿起父亲让这对母子送过来的新婚礼物，狠狠地砸在了纪晓洛的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末要出去玩，希望能撑住不断更，居然已经写了十几万字诶，即使单机也给自己鼓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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