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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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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会奢华,宾主热情,众人在顶楼露台觥筹交错,楚扬躲在小休息室里复盘调查材料。

可他毕竟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主观上想低调,客观上没这个条件,何况门口还守着丁奇这尊门神。看了不到半小时,就有人找了过来。

来人是酒会轮职协办方家里的公子,与楚扬不算熟络,但同楚执走得很近。

丁奇是个死脑筋,他的职责只有楚扬的安全,不管是在谁在场子,老板不开口,都不会放人进门。

楚扬听到动静,给陈开使了个眼色。

门是虚掩着的,陈开的站位很有技巧,门外的人看不到坐在角落的楚扬,楚扬却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陈开出门先道了声“抱歉”,语带惭愧道:“楚总身体不适,不想打扰到大家,于是躲来了这里。他刚吃了药,需要小睡一会儿。”

协办方的公子虽然年轻,可好歹也在家族企业上了几年班、有了一些历练了,不管信不信,都只能暂将主题搁置一边,关怀备至地问:“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陈开:“不用去医院,算是上次事情的后遗症吧。我们的医疗团队说,这种偶发性的情况是正常的。只是他服药以后,会有些药物反应,比如头晕、嗜睡、情绪化之类的。他不想在人前失礼。”

协办方:“疏忽了楚总的身体情况,是我们考虑不周。真是抱歉啊!”

陈开:“您这样说就太见外啦!原本就是我们心存侥幸,没有提前说明。事发突然,楚总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本打算吃了药、歇一歇,缓过了药劲儿就悄悄退场的。不过,楚总交代过了,如果有紧急的要事,就立即叫醒他。”

楚扬失笑。形式大于实质的社交酒会上,能有什么急事、要事?转念一想,也不对,在楚执心中,婚恋交友确实是急事、要事。

好在协办方公子不是楚执,闻言便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想介绍几个朋友给楚总。他们都很仰慕楚总,想向楚总取取经。倒也不急,天下商人本一家,都在一个圈子里,以后总归有机会的。”

陈开:“巧了!两周后就是初阳的七周年司庆了,楚总做了许多安排。其中之一,就是主办一个关于游戏科技的论坛,之后还有小范围的沙龙和酒会,他会全程参加。楚总本打算在酒会上打个广告宣传一下的,没想到……嗐……”

协办方:“诶,这还真是让我赶着了!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必须去啊!”

陈开:“哪里哪里,您这样说可就太谦虚啦!您能来,是我们受益匪浅!”

二人又委蛇了几句,一切便归于安静。

陈开轻手轻脚地掩上门,重新守在内侧门口。

经过这么一通打扰,楚扬也失了看材料的兴致,索性挪到长沙发,躺下来闭目养神。

恍惚之间,他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浮游到了外太空。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潜意识里却又任凭梦境牵引,不想主动醒来。

他有过星际旅行的经验,但只限于离银星最近的几颗属星,走的也是最常规的路线。他知道外太空很美,然而此刻他“看”到的场景却是全新的、震慑心灵的。

星云层层叠叠、变幻莫测,在幽深的宇宙中明灭吞吐。

有的像树、有的像花,有的像旋涡、有的像泡沫,有的像山峦、有的像烟霞,有的像重重波涛、有的像熊熊烈火,有的像清新隽永的写意水墨、有的像浓墨重彩的宗教壁画,有的像振翅的蝴蝶、有的像蓄势的翼龙……

宇宙恢弘,星云壮阔,短暂的震撼过后,环视四周,他却只觉得孤独。

他飘浮在幽暗浩瀚的宇宙,在发光的星云中游荡,好似一个失了伙伴的旅人,又如一个被众生遗弃的孩子。四周寂寂无声,巨大的空虚感如同黑洞,吞噬着他所有的情感和情绪,只剩下最纯粹的孤独。

一切仿佛都失了定义、没了意义,只有孤独,成了宇宙的真理。

“七郎,要带着青青来找我哦。”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无垠的宇宙中回荡,他的心头蓦然生出几分暖意,空虚中抽出嫩枝,绽出一朵娇俏的小花。

顺着声音的方向,他“看”到了一团形状特殊的星云,好似婴儿蜷缩在母亲的子宫里。

“婴儿”轮廓分明,五官模糊,呼吸的节奏肉眼可见。

他默数着“婴儿”的呼吸,不自觉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重合的刹那,他的每一个神经触点都仿佛感受到了宇宙跳动的脉搏。

合着宇宙的脉搏,他“看”到“婴儿”迅速成长,转眼间便有了成年人的体型。线条的起伏清楚地揭示出她的性别。

“攻略成功前,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清冷声音响起的同时,“女人”转过脸,睁开眼。

“她”的五官依旧是模糊的,眼睛却绝对不容错认。

四目相对的瞬间,星云齐齐震颤,星河翻起巨浪,星尘的浪头铺天盖地地砸向“她”。

“不!”他心下大骇,眼前一黑再一亮,梦境便碎了。

楚扬猛然睁眼,四周安静平和,偏头看去,陈开一如既往地站在他目光所及之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坐正的同时,不经意地瞥了眼屋角的座钟,心中顿时一惊。

明知是多此一举,他还是忍不住问陈开:“我睡了多久?”

陈开略微错愕地看了看表,仍旧老老实实地答了:“大概两分钟,嗯……或者三分钟吧。”

楚扬起身,背对着陈开,看向窗外,问:“你看过宇宙的样子么?”

陈开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陪您星际旅行时看到过。”

“那星云呢?”

“在纪录片里看过。”

“你看过的纪录片里,有什么星云,嗯,看起来是像人形的么?”

“没有吧。不过可以去查一查。”

“嗯。好。”

一阵沉默过后,楚扬突兀地问:“知道华璋在干嘛么?”

“在加班”,陈开说完又补充道,“正好在您休息时,我刚问过,她们部门今天集体加班。”

“哦?”楚扬转过身,“是有什么紧急、严重的事么?”

“嗯,很重要”,陈开面色凝重,乖觉地说,“需要开现场会。如果您能亲自参加,应该会解决得快一点。”

**

初阳的大会议室里,众人正襟危坐。

原本讨论得差不多的新番文案,因为楚扬的意外加入,又额外增加了几条故事线。

老板的心思是A,但是在不同人的揣测中它也可能是B、是C、是D。楚扬没做过“员工”,但老板也是职场的一部分,他是老板,他懂职场。在初阳,他提倡人际关系和劳资关系的正向博弈,当然要以身作则,减少员工的无谓耗神。

会议临近尾声,他特意叮嘱道:“七周年不占整,也不是什么意义重大的数字,但是,这次司庆对我个人却非比寻常,原因想必你们也都清楚。离推出司庆纪念番只剩一周了,我希望它能尽善尽美。感谢各位的理解和付出!辛苦了!”

能进初阳的,都是业内或校内精英,纵使性格各异,基本的理解能力也在平均水平之上。楚扬的话说得这么明白,再听不懂可就真对不起饭碗了。会议一结束,众人便像打了鸡血一般,奔回工位“尽善尽美”去了。

华璋自然也不例外。

楚扬默默观察过华璋的加班风格。她在工作时专注又卖力,下班也决不拖泥带水,只要多数人开始撤了,她一定会跟上大部队。

但是这一次,有了他这个变数,她注定不能如愿。

华璋所在的小组负责的是额外新增的部分,这部分的架构是由楚扬提出的,他又亲自坐镇监督,逼得华璋不得不跟着小组成员们共患难。

相对论说,约会时,时间总是过得比想象中的快许多。可在职场社畜看来,时间奔向deadline的速度远快于约会的流逝。

转眼便过了十一点。

楚扬可以熬夜打游戏、可以失眠想事情,却不能熬夜工作,何况他到公司也不是为了工作。他只是,在某一个刹那,突然很想看看华璋,看看那双熟悉的眼睛。

对上她的眼睛时,他的脑中总会涌上虚拟的回忆,可若是盯着她的眼睛多看上一会儿,他又会感到挫败和烦躁。

他对人的情绪有种天生的敏感,却始终抓不住华璋真实的情绪。或者更准确一点说,她的每一种情绪都能被他轻易感知,却让他感受不到真实,仿佛一切都只是她为了配合特定的环境刻意呈现出来的一样。

她已经在初阳实习了近两个月了,他觉得,时间已经够了、观察也已经够了,他可以试着走近她一点了。

小编剧是个活力无限、堂堂正正地把上进心写在脸上的女孩子。楚扬一发出加班结束的指令,她就拖着文艺腔,可怜兮兮地对自家老板说:“最近社会新闻都好可怕,原来岁月静好与炼狱煎熬之间,只有一记闷棍的距离。”

在场的人皆知她的风格做派,也知道楚扬一向对她青眼有加,便都笑着不做声。

楚扬十分给面子地配合道:“女孩子这么晚回家确实不安全。”又点了点华璋和另一名女员工,体贴又大方地说:“你们三个跟我走吧。”

“老板人帅心好!”小编剧欢呼一声,愉快地揽住两个姐妹,为了活跃气氛,故意做出一副大惊小怪地样子,催促道:“走走走!一起去蹭飞机器呀!感谢上天赐给我这么好的老板!圆了我坐飞行器的梦想!”

“我也没坐过”,华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受宠若惊地看向楚扬,“谢谢楚总!”

上了飞行器,一报地址,问题来了——三个人住在三个方向。

另一名女员工已婚已育,孩子还小,自然要先送她。

在之后是送华璋还是小编剧的问题上,华璋表现得十分识趣,主动要求先送自己。

可是楚扬却很直男地指着全息地图说:“你家跟我家在同一个方向,最后送你,这样可以省下半小时。”

华璋礼貌地道了声谢,便不再多言。

楚扬的飞行器很大,除了陈开和丁奇外,还有六名人高马大、面无表情的保镖,前前后后地坐着,把他和三个姑娘护在中间的座位上。

小编剧心气虽高但毕竟见识有限,看到这样的架势,不免也有些局促,一路上倒是安静了许多。

华璋原本坐在楚扬身后的座位上,待小编剧到了目的地,便主动坐到了楚扬同排。

两人之间隔着两臂宽的过道,楚扬见状,便收起扶手,侧身正坐。飞行器内光线昏黄,透着暖意,他直视着华璋,声音中也多了几分柔和:“你很懂乘坐飞行器的礼仪。”

华璋也调整了坐姿,诚心正意道:“我入职初阳,您一定是做过背调的。同事们在场,我不想显得突兀,她们走了,我也不想显得虚伪。”

楚扬理解地点点头,径直问她:“你去过多少星球?”

华璋说:“短暂生活过的有七、八颗吧,从有记忆起,就跟着妈妈,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这样说来,银星是你停留时间最久的星球咯?”

“是的。”

“会长住么?”

“应该会吧。这里最富庶也最安全,应该是全星际最好的地方了。”

“哦?这样说来,你还去过很多贫瘠、危险的星球咯?”

“也还好,倒是没有绝对的贫瘠和危险。很多时候,反义词都是比较出来的。”

“有道理”,楚扬没有进一步试探,话锋一转,问了另一个问题,“在宇宙中漂泊,有没有觉得很孤独?就好像,嗯,自己只是这世间的过客?”

华璋怔了怔,微垂了眼睑,似是在思考,又似在回避,半晌,她复又看向楚扬,不好意思地笑道:“楚总,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我那时还小,想不到这么深。”

楚扬敏感地觉察到,她的笑容不达眼底,礼貌中透着疏离。他感到心口被微微刺了一下,不是很疼,却隐隐有些不舒服。

——她很敏感。她在拒绝他的走近。

楚扬很清楚,除去老师和员工的身份,他同她只是一对不算熟悉的男女,于他们的关系而言,他的问题的确过于亲近了,透着暧昧的指向。她也许不会接他的球。但真的看到她放下拍子了,他又觉得失落,甚至还有些委屈。

他对华璋的感觉很微妙,说不清、道不明,却与对“瑾瑶”的大相径庭。

对“瑾瑶”,他是毁天灭地一般的急切和炙烈,本能凌驾于理性,仿佛干渴的旅人看到了沙漠里的绿洲、狂热的征服者看到了土地和财富。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好像在圆梦,又好像在倒数,他无比珍惜,却从未真正感到过安全。

面对华璋时,他的内心里似乎有两个声音在激烈拉锯,一个让他靠近,一个让他远离。靠近的声音说,只有靠近她,才能触及真实的渴望;远离的声音说,只有远离她,才能给她安全的保护。

男人想搭讪时,女人的软钉子永远阻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楚扬虽不大舒服,却也并未感到挫败,华璋的态度起码让他明白了二人之间暂时的边界。他“后撤”一步,把话题拉回安全的范围,问:“星云美么?”

华璋失笑,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非常想看星云,可是条件不允许啊!我妈妈只是运输飞船上的机械师,不是勘探飞船上的。我们没有那么好的望远镜。”

她说话时,目中含笑,跃动着俏皮。

楚扬心头一热,险些像自家纨绔叔叔那样脱口而出一句“我买给你”。只不过,楚安开的都是空头支票,他是真有这个实力。但他不能这样说,这样的霸总风对他而言,实在太油腻了。她应该也是不喜欢油腻的。

楚扬轻咳一声,敛去了情绪,一本正经地说:“好好干,以后找到投资人,离开初阳,自立门户,做出最成功的游戏,你就有钱买最好的天文望远镜了。”

华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握紧了拳头重重点头,“嗯!我会努力的!”

楚扬看着她,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想法。

如果不是经历了虚拟,他想,他大概也会对她产生好奇,甚至被她吸引,然后,再深深藏起所有的异样情愫,成为她生命中的过客。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却又觉得这样才是理所应当。他似乎理所应当藏起感情,理所应当守望孤独,理所应当成为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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