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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蓬山道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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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先生捻须道:“所谓入门心法,就是旨在帮助大家明心见性、引气入体的初阶功法。引气,即是引天地间与自身灵根相契和的灵气进入丹田,所以在选择这一阶段的功法时,最首要考虑的,便是它与各位灵根的相性。”

“藏经阁为此,专在这里布置下了五行灵气阵,此刻就位于你们的脚下——此阵能根据判别出的不同灵根类型,推荐最为合适各位的心法——大家暂且先往四下散开。”

兰因被人群裹挟着朝后退,直退后了丈许,才终于被公冶先生叫停。

这时,他再探头看向那空出之处,就见所有书架所向的中央地面上,果然绘有一个五行五角的巨大法阵,每一角尖端位置都镶嵌有枚夜明珠大小的剔透灵石,阵心则是一团以黑红朱砂绘制的太极双鱼图。

只见随着公冶先生左手结剑诀隔空指向法阵坤位,一道有形的灵力瞬间注入进那处的灵石,使原本黯淡的灵石忽便亮起了赭黄的灵光。

随即,其他四角的灵石也顺位依次灵照大盛,散发出银白、曜黑、淡青、明红的绚烂光晕,使所照之处,尽流烁着无数萤火虫一样旋飞的同色光点。

公冶先生负手道:“根者,根基也。灵根,就像佛家所言之‘慧根’,并非实际有形之物,而是一种玄妙的喻指,它指向的,是你身体对五行灵气的相性。所以常说拥有灵根,便是拥有了修仙的机缘。但此物并不以数量取胜,而贵在一个‘专’字,因为灵根单一,孕养出的灵气反而精纯,而灵根越是驳杂,引入丹田的多股灵气便越容易相冲,想要调和炼化其为自身的灵力便越要耗时、费力。”

“——然而这也不是绝对,一来,譬如若能将金、水、火这三种生生相克的灵气,比例调和得当,便可养出一种威能极大的雷属性灵力,修界因此将这种由程度相近的金、水、火三灵根变异作的特殊灵根称为雷灵根,同属变异类的,还有由木、火变异作的风灵根,和水、金变异作的冰灵根。二来,灵根并非资质的唯一衡量标准,据我了解,蓬莱招收弟子,就从不以灵根论高下,而是更注重考察各位的心性、悟性、秉性。我们现在测试灵根,只是为入门阶段,挑选一门契合的功法,降低入道的难度——来,钟纨,你先站到阵心,为大家做次演示。”

钟纨应声出列。就在她踏进阵心太极双鱼图的一刹,那黑红两色的阴阳鱼蓦地开始游动起来,而随着它们游动的速度逐渐加快。

兰因等众学生就见,那无数原本各自飘浮在灵石周遭的五色光点忽然全都旋绕着朝钟纨漫涌了过去,带起一阵飙风,瞬间淹没了钟纨的身形,使周遭书架间置放的玉简也纷纷震颤了起来。

而这风拂过脸上,尤带着刀片一样锋锐的凛冽,和澎湃的湿润水气。

兰因只觉眼前瞬间一花,仿佛风雪骤至,而耳畔竟响起金铁相击的鏦铮声,隐隐又传来缈远的梵唱。随即,书架间,几卷闪着金色佛光的玉简腾空而起,飞落进阵中。

玉简入阵的刹那,灵气的波动骤然平息,阴阳鱼的游动也戛然而至。

众人就见一直处在灵气漩涡中心的钟纨绾发早被吹乱,头发蓬散,脸色苍白,衣服湿淋淋紧贴在身上,却仍旧落落大方地朝公冶先生施了一礼,得到先生颔首,才垂眼走回到队伍中。

宋文期见此,趴到兰因耳边,小声道:“可惜了——金、水双灵根,但因为金较弱,敛聚差了些,到底没能混成威力更强的冰灵根。”

兰因疑惑:“可我刚刚好像看到雪了啊。”

宋文期“啧”了声:“这种还没近身即化回水的雪算什么,我听我爹说过,那真正厉害的冰灵根——譬如宣宗主,每次引动灵力时,天地恍惚即会变成密雪翳翳的玻璃世界……”

兰因瞬间瞪大了眼睛。

而见他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一直在嘀嘀咕咕地说着同学的小话,公冶先生不悦地咳了声:“文期,兰因——轮到你们了。”

宋文期被先生训斥惯了,因此不痛不痒的。兰因却是首次被抓到犯错,立时变得忐忑,下意识便听从了先生的话,朝法阵迈步过去。

刚踏入阵法,兰因便感受到了这其中的不同。

砭人肌骨的湿、寒气犹未散尽,而那些不同颜色的光点被残余的灵流裹荡着,一经蹭过他的肌肤,便产生了种种或极阴湿,或极滚烫,或极柔软,又或极坚硬的奇妙触感,惹得兰因很想试着伸手去抓一抓这些小蝌蚪、小飞虫一样乱窜的小东西,但偷偷瞥了眼面色严肃的先生,兰因还是不敢再怠慢,连忙加快了步子,两脚踩住阴阳鱼眼立定。

灵气随即朝阵心漫涌来,银白的光点像月照雪霰一样轻盈地飘至——只听铮铮两声流水金石般的琴音,一卷被放置在书柜顶层角落的玉简忽然飞落入法阵,停在了兰因的面前。

这简的表面已有些裂疵,题名的篆文也变得斑驳模糊,外遭却蕴有一层纯白无瑕的灵光,光晕之中,渐渐映出了一张桐木月牙七弦琴的朦胧影子,随着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抚过琴弦,那抱琴的琴师缓缓坐了下来,眼间系着的月白丝绦也一直垂曳到了弦间。

随着他的手指拨过商、角弦,琳琅之音再次响起,那银白的、雪霰似的光点仿佛消融了,而有更多曜黑、淡青的光点在兰因身周滟滟聚拢,结成藤蔓一样的灵流,相互紧紧缠绕着,攀沿往上,直至完全包裹住了兰因时,曜黑的灵流便再难以为继,而那淡青色的灵流却还在盘旋着向上生长、向外扩展,宛如以兰因为根底,而长出了一株枝叶扶疏的参天巨木。

又一册散发着青色灵光的玉简随即从书架间飞掠而来,稳稳落进了兰因的怀里。

上有题曰:《素问心经》。

灵气的波动终于彻底平息了下来,兰因只觉那股清风细雨一样涤荡过他周身的舒适感觉骤然间消失了,而那卷漂浮在他面前的不知名玉简也因此跌落到了地上,被公冶先生拾起,辨清上面的篆字后,先生也难掩惊愕:“竟是这卷《神奇秘谱》?”

***

因时近晌午,先生便吩咐,挑选完功法的弟子可自行下山,回斋舍用饭休息。

大多数学生便已离去,宋文期懒懒缀在最后,一回头,却发现兰因仍在山头磨磨蹭蹭地,一步三回首地回望向经阁,不免奇怪道:“你做什么呢?”

兰因嗫嗫道:“我肚子饿了——但还想等着宗主,下完棋之后一起走。”

宋文期耸耸肩,从袖中取出个黑瓷的小瓶,又自瓶中倒出两枚朱红的丹药来,一颗分给兰因,一颗丢到自己口中,边嚼边道:“蓬莱的饭菜味道太淡了,我不喜欢。所以从家里带来好多辟谷丹当零嘴。要不要尝尝?”

兰因点头接过,放进嘴里,刚嚼两下,脸便憋得通红了,而后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宋文期恶作剧得逞,又见他脸红得像烧起来一样,不由肩膀一抽一抽地憋着笑,后来看兰因咳嗽得实在难受,这才拉了他到灵泉处:“我家在潭州,我从小便嗜辣——不知道你会这样吃不惯。”

兰因掬水连饮下三大口,才终于缓过些来,不知是辟谷丹还是灵泉水起了作用,他腹中的饥饿果真渐渐消失了。

兰因又掬水拍了拍发烫的脸,他袖中的《素问心经》和《神奇秘谱》都因这连番的动作掉了出来。

宋文期俯身帮他捡起,随即发出了和公冶先生相同的感慨:“竟是这卷《神奇秘谱》啊!”

先生方才没有对此做任何解释,兰因此时听宋文期也这样说,未免好奇:“它是有什么不好吗?”

宋文期摇头道:“要说它有什么不好之处,可能便是太好了——这卷《神奇秘谱》其实原本是知音宫紫霞洞所藏绝学,上卷《太古神品》,收录了十六首太古时期飞升成仙的大能音修所作之仙乐,据说其中绝品之《阳春白雪》中,还藏有一缕作曲‘琴仙’师旷的神识,而下卷《霞洞神品》,则是记载了知音宫代代传承的四十八首曲目。”

“但你知道吧,传承这个东西——最容易引起纷争,”宋文期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远的不提——你知道钟纨她爹为什么会来蓬莱避祸吗?”

兰因摇了摇头,小声道:“我都不知道她爹爹是谁。”

宋文期啧了声:“画成天地泣,落笔鬼神惊——钟纨她爹当年可是画宗‘丹青引’第四代的传人——‘梅兰竹菊’四君子里的菊君子,因为精擅佛道人物肖像,被维摩诘宗映月禅师赞为‘造化钟神秀’的神秀居士。然而七八十年前吧,他们的师父身死道消,四君子为争夺传承阋墙,最终梅、竹君子身死,兰君子隐姓埋名、远遁他方,而菊君子虽在重伤濒死时逃到了蓬莱,被‘医中圣手’思邈道人所救,却仍旧伤及了根本。丹青引这个宗门也就此彻底崩解了。”

“——哦,扯远了,不过知音宫的事说来其实也差不多,当年苏祗婆以胡人的身份成为知音宫首座,被他师兄妒忌陷害,走投无路下,带着《神奇秘谱》叛离了知音宫,后来又堕入魔道,成了大魔,被蓬莱剑仙所诛,这才使这卷《神奇秘谱》又辗转来到了蓬莱藏经阁——想那些当年为这谱争得头破血流的修士,若知道你有这样好的机缘,这样轻易就得到了它,不知道会有多嫉恨呢!不过你有宣宗主、蓬莱作庇护,也确有消受这等天大机缘的福份就是了。”

他话里的好多词,什么“苏祗婆”、“机缘”,兰因其实都没听懂,只觉被他滔滔不绝的讲述绕得头脑发晕,但听到最后,仿佛是在夸自己,又听他提及宣虞对自己的好,心里美滋滋的,眼眉不由弯了弯,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师兄,你也会‘机缘’好的——你懂得这么多。”

“哧,”有人闻言,轻笑了声,薄薄的声音随即自上空落下:

“文期乃是文渊阁秉笔大学士宋湘离先生家的公子,从小就随父亲九州游历,这才所知渊博。这世间从没有轻而便可受用的机缘——兰因,你听学时遇到费解之处,该这样多向师兄求教。”

听到这个声音,兰因一下惊喜地抬起头,便见宣虞不知何时已与那阁主罢棋,正手扶着栏杆,笑吟吟地俯瞰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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