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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感时花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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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镜》之

卷一【花经】

……

【栀子目】

(释名)卮,酒器也,因花香浓郁胜酒,如盛卮中,故名。佛典中称其做“檐卜”,乃佛花,故又有“禅客”之雅号。

(培植)性喜光,喜湿,宜栽培入厚土。其木高七八尺。叶厚硬而深绿。春夏开花,花色柔白,淡淡晕黄,仿佛玉兰,单瓣重瓣皆有,其中单瓣小叶,狭长如雀舌,花六出,形似雪,又似小莲而稍孱瘦,雅致玲珑;重瓣则大叶,对生如兔耳,重台品,花形若同心之砌雪,清丽隽秀。蕊明黄,花香极是馥郁清新,炎夏闻之,如饮清凉雪酿之蜜酒,味虽淡薄,而常使人沉醉。夏秋时结实,薄皮细子,霜后转为熟黄可采。

(入药)苦,寒,性柔金,花果入药,研末外敷,可悦颜色,炒研煎服,能泻三焦之火,主治五脏热毒……

(杂记)去岁举办在维摩诘宗千佛禅寺的仙盟法会,被修界公认为“近五十年从未有之盛会”,在映月禅师主持的坐禅论道环节,许多世家、宗门新一代佼佼子弟首度公开亮相,群英荟萃,龙凤争竞,目不暇给,引众修者津津称道。

于是一时间,风靡起了以品鉴新一代仙门才俊为噱头的诸多志书,其中一种万宝肆所出之《群英谱》,竟是以群花比赋时英,我和兰儿听说后,都深觉有趣,便辗转购置了一册,翻看,见其以“洒金凤仙”喻昆仑首徒凤栖梧,“地涌金莲”喻维摩诘大弟子檀那,“天竺牡丹”喻其师弟“须菩提”檀桓,而称宣虞师兄做“雪栀子”,配诗云:“淡色浓香远,逸品雪中禅”……

***

近日山间早晚多落骤雨,昨夜的雨忽停忽落,缠绵过整宿,而到清晨,鸟雀泠泠叙鸣起来时,已彻底变得淅沥沥的。雨虽渐歇了,但缭绍在半山间的雨雾仍徐徐回荡着,如云纱潺潺拂动,浸透了庭院里栀子那清冷浓郁的花香。

兰因衣外罩着件绿玻璃颜色的油绢雨衫,站在雪居东面的篱笆下,小声地同他这些时日里悉心照料的蔷薇和栀子道着别。

正屋相邻的窗扇恰好大敞着,使他絮絮的说话声一字不落地清晰传进了宣虞和施钩玄的耳中。

宣虞抬眸,望着兰因的侧影,微微笑了下。

而施钩玄收回为宣虞诊脉的手指,紧紧皱眉道:“这‘优昙婆罗’的毒素又已自你经络间生长出来了,恐怕下一次毒发,正会在五月初五前后。”

宣虞瞥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没事,我已教丹哥带了缓解疼痛的药,你再另外给我开副上次那种能暂时压制毒性的药物,带上就行了。”

施钩玄眉间更紧:“那药虽能延缓毒发的时机,却也会让毒素渗透得更深,等到再发作时,你只会加倍痛苦,而日后也将更难彻底清毒——不行,我不放心,得和你一同去。”

宣虞拿起手腕,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随口似地道:“施长泽可也会去。”

施钩玄面色微变,但很快,便调整回来,状若无事地挑了挑嘴角:“我是去看顾病人,尽行医的责任,剩下的人有谁,关我什么事?再说,”他唇角的弧度勾大,露出嘲哂的神情:“问心有愧的人又不是我,怎么说,也该是他忌惮、回避着我才对。”

“你的这个长兄,资质平平,心计、手段也称不上有多厉害,唯独脸皮这一点,远超乎常人,”宣虞似笑非笑地起身,对施钩玄道:“所以,你要是想着借这次的机会,去欣赏一番他愧悔、不自在的模样,恐怕是得大失所望了。”

施钩玄哑然,随即不由畅快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的这张嘴,到了刻薄别人时,倒是无比地悦耳了!”

“……放心,我拜托了鹦哥,她答应会按时给你们松土、用肥、除虫,”兰因用小小软软的手轻轻托着栀子一片快要被雨水打落的花瓣,又柔柔地摸了摸周遭因浸雨更显油亮的雀舌小叶。

那花叶在他手中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下,一丝湿润清淡的灵气随即渗入兰因的指尖,迅速融化在他的经脉间。

兰因没有察觉,仍在认真地摸着花叶交代:“只是这些天就不会有人来陪你们说话啦,你们要是有什么心里话可以等我回来后再告诉我……”

“浇肥、松土尚可以理解,”施钩玄嗤笑了声:“说心里话是什么鬼?”

兰因闻言,立马回头,就见施钩玄和宣虞先后从屋中走了出来,他马上小跑向宣虞,抬脸对着他,眼睛湿润柔亮地笑了笑,自觉牵住了宣虞的手。

宣虞垂眼看他,道:“师伯在问你话呢——为什么要和花说话?”

意识到宣虞是在借机考校自己功课,兰因一下有点紧张,一边仔细着脚下的石阶,一颠一颠地下行着山路,一边略磕巴地重复起这些日子里反复背诵的话:

“是…为了和它们沟通心意——五行灵气始终充沛运行于天地间,然而即便拥有灵根,不使用恰当的方法,许多人也终其一生无缘引气入道,何为?——未开窍也。引气第一步,即是开通人体的孔窍,就像在打破一层覆盖住你身体的厚实壁垒。现在通行的开窍手段是用药,以药性改造身体、敏锐五感。但对木灵根修士来说,其实还存在着更事半功倍的捷径。”

“万木有灵,其灵气乃是药性之凝萃,(炼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提炼、转化药材中的木性灵气),而木灵根修士天生亲近木性灵气,如果能直接进到引气第二步,在接触时就径直将其感应吸收,使更精纯的药性沁入身体经络,开窍的速度自然比寻常修士用药更快。”

“那木灵根修士该如何感应、吸收木之灵气?关键就在‘动心忍性’。忍性者,调冶性情也,使身体由内向外地贴近自然,在这种身心状态下,才容易产生‘有动于心’的一瞬,与天地自然心意互通,如同一体,一旦灵感达到这种状态,便也宛如化身了一株植物,而被其他植物视为同类,吸取它们的灵气便会像彼此交换呼吸一样自然……”

“嗯,”宣虞打断他:“这次记得不错。”

施钩玄却听得有些惊讶,不由看了宣虞一眼:“这些是你教他的?你对木灵根引气还有研究?”

“是孙小岚写在她留下的一套功法里的,”宣虞随手摇了摇兰因的手,示意施钩玄:“神秀居士近日转赠给了他。”

兰因仰脸看着宣虞笑起来。

他们说话间,已下到山脚。丹哥早集合了同行的弟子,撑伞等在了那里,看见宣虞,行礼道:“宗主,人都到齐了。”

兰因闻言,好奇地朝他们那边看过去,意外发现竟大多是自己认识的人:宋文期、施天白、公输仪、闻人语、宁舍我、钟纨、神秀居士……

而神秀居士的素與旁,除去钟纨,还站了个少年,眉眼和轮廓与钟神秀肖似,气质沉静,双眸有神,身量比钟纨足足高了一头。

钟神秀这时拍了拍他的手,道:“阿砚,好好照顾妹妹。还有,别忘了抽空去探望你们姑母。”

钟砚点点头,开口的嗓音带着变声时的沙哑:“爹,你就放心吧。”

钟纨却忧心忡忡道:“爹爹,我还是不要去了吧,我实在不放心留下你一个人……”

钟神秀失笑:“你爹这个年纪了,又不是三岁小儿,还不能照顾自己吗?况且,你不是早就说,想去千佛禅寺亲眼见见爹爹年轻时留在那里的壁画了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而钟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钟砚拉住手肘,沉声道:“阿纨,听阿爹的话。”

钟纨这才作罢。

宣虞见状道:“那便启程吧。”

钟砚应了声是,自袖中取出了幅卷轴来,随着他将灵力注入,那卷轴缓缓地转动起来,长卷就此徐徐平展,飘荡在半空中,俨然正是一幅水墨画就的寒江行舟图。

画卷还在空中绵延伸展,那上面的寒江仿佛无尽,而此时画外的轻风拂动着帛纸,竟将烟雾和江水渐渐地吹出了画!朦胧的细雨落在从画幅间徐徐升起的江潮上,被晕染开的水墨在画纸上迅速流动,竟使那画中的舟舫矗立了起来!

——一座真正的乌篷画舫自画面上浮出!

除去钟神秀,众人都鱼贯登船。

兰因已惊呆了,被宣虞牵着率先入船时,先是忍不住在船头处轻轻蹦了两下,接着又好奇地抚摸过船体,而发现这艘“画船”竟并非纸质,而是由真正的竹篾所制,无比地坚固!

兰因不由眼睛亮亮地抬眸看向宣虞,兴奋地紧握着宣虞的手,对着他欢快地又蹦了两下:“好神奇啊!”

宣虞笑了笑,按着兰因的肩膀,使他坐下,随手推开了窗。

兰因马上便扒着窗檐向外看去,只见船很快又在画中行驶了起来,而周遭风烟渐散,在经过了一段飞速变幻的水墨画景过后,竟变成了实打实的景色!

兰因不禁“哇”了声——画船至此已真正乘奔疾行在了浩浩荡荡的江水上,两岸皆是连绵不尽的春山翠幕。

宋文期也觉十分新奇,看了会儿窗外,便忍不住凑到了钟砚身边,打量他手里那幅画:“这是什么法器?”

钟砚本来正在收拢那幅画卷,闻言,动作一顿,重新将它展开,就见原本画间那幅寒江行舟图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天下水脉與图,钟砚指着那个正在上头移动的小黑点,给宋文期解释:“我们现在从蓬莱驾‘画船’,溯长江向上,大概三四个时辰过后,就能抵达西洲灵鹫山了。”

***

蓬莱在东海潮生处,昆仑在西山至高巅,玄冥宗位于北境苦寒荒漠中心,而维摩诘宗的千佛禅寺则坐落于西洲灵鹭山脊。

——画船稳而快,一路经江南、过中境、跃天门,曲行二千余里。

船上的这行人,因大多都悉知宣虞平素最厌恶喧哗,故而一路皆静坐而不敢多言。

唯兰因,是第一次清醒着出门远游,激动又新奇得厉害,一会儿冲到船头,一会儿又跑至船尾,终于累了,就倚在宣虞身边,歪着头,小睡了过去。少顷,沁着汗的小脑袋就滑进了宣虞的怀里。

宣虞避开他满是汗的额、发,捏着兰因粉白柔软的脸颊,轻轻把他推向一边,然而未久,兰因的脑袋就又歪了过来,宣虞又把他推了回去,兰因却很快再倒过来——反复到最后,还是宣虞妥协,且罢了手。

兰因累极了,经这反复的摇晃也未醒,只是他在梦里,仿佛又躺到了施钩玄的那张好眠床上,一直摇啊摇的,好像还有许多寄色草的种子和梦貘兽的绒毛轻轻揉蹭过他的脸颊,使他好梦更沉。

直到一个时辰后,被丹哥唤醒,兰因揉着眼睛起身,才发现船这时已停了,其余人正在先后登岸。

而有个黄衣的小僧,手牵一头六牙白象立在洲头,微笑朝众人行佛礼道:“阿弥陀佛。小僧维摩诘宗弟子僧睿,奉禅师之命,在此恭迎宣宗主同蓬莱的诸位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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