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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千如形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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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小跑着推开院门,探出个小脑袋朝外张望,就见无数黄衣小沙弥正各自举着水桶,脚步匆匆地往那火光处急奔,边跑边嚷着:“快救火啊!阿罗汉林着火了!”

凌乱的脚步声很快围拢了小竹林,然而一桶桶水浇下去,火却完全扑不灭!赶来救火的小沙弥额上纷纷见了汗,有人一边擦汗,一边望着那几乎要猛蹿到云间的火势,颤声道:“这,这火怎么还越烧越旺啊?!”

——山鬼剑化出的藤蔓被烈火焚烧,如一条条疯狂挣扎着的火蛇般剧烈地摆舞,冲天的火光中心,元真真面色惨白,眼看就要被那四面所扑来的烈焰吞没,陆少渊忽然大喊了一声:“真真!”也拔出了他的剑!

这把剑料峭锋利,剑身晶莹剔透,剑尖出鞘的一瞬,带出的冰寒剑气即刻便将盖向元真真的火幕骤然划开!

——“渊冰”!

公输仪心头一跳,有些庆幸陆少渊方才并未出手——他曾听师父提到过,这把“渊冰”剑乃是以昆仑冰原千丈渊底的万年冰精,经年累月汲取若华月魄所铸造,其至寒至阴,最能反制阳火!

然而,就在陆少渊抓住元真真的肩膀,就要带着她纵身脱困时,一把未出鞘的重剑突如其来从他们背后袭来,那剑鞘一下狠狠抽在了他们的背上!直将两人从半空中直直打落,眼见就要毫无抵抗能力地跌向火海!

“——喝!”

就在这时,一声极为浑厚的暴喝平地炸雷般响起,紧接着,四周竟刮起了一股刚猛的大风,呼啸着卷起所有烈火扬长而去,转瞬间,席卷竹林的大火就被涤荡一空!

大火消失了,然而,原本苍翠繁茂的小竹林也被烧成了灰烬和焦土,陆少渊和元真真被那把突然袭来的重剑压得狼狈地扑倒在地,而从那未散的烟雾间,缓步走出了个身形极为精悍的长髯老者!

陆少渊见到来人,浑身一震,强撑着支起身子,往前膝行两步,叩头道:“师父,是我没有看好……”

然而,他刚一开口,那把重剑便再度飞起,往他背上重重一击!“喀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响起,陆少渊的背后顷刻便见了红,他咬紧了牙关,才没有痛呼出声。

元真真见此,脸色霍然一白,弱弱道:“爹,不是我们先动的手……”

元景霄却根本不听她辩解,负手转身,望向自己身后:“住持,是老儿教徒、教女无方,如此孽徒、孽女,请您依照贵寺戒律发落。”

“呼————嗝”,檀济咽下那场火,打了个还带着火星子的饱嗝,揉着自己一下涨得更高的肚皮,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景霄真人这话就言之过重了,我看,就是小孩子打闹没控制好轻重嘛,咦——施老三家的孩子,”他仍是笑眯眯地,叫住施天白:“你要往哪跑啊?”

施天白确实想溜,然而竹林被他们一下烧得光秃,他还没动几步,就被檀济叫破,不过他脸皮厚惯了,被檀济点明也不觉羞窘,还嘿嘿地笑着插科打诨:“您看您说的,我哪是要跑了?我这不是惹祸了,想去请我三叔的救兵嘛?——这地方离施家客院这么近,要万一被我那老爹知道……”

檀济低眉笑而不语,站在他对面的公输仪却在这时脸色惊变,低呼了声:“天白!”

施天白心头一跳,猛然意识到不妙,仓促回头,然而还没完全转过身,迎面便被一个巴掌又狠狠地抽了回去——施长泽面色铁青,盛怒之下,对着施天白后心窝又是一脚!

公输仪急道:“姑父!”

***

兰因倚着院门,远远就看见施钩玄领着公输仪同几个小沙弥,将施天白用担架从施家客院那边给抬了回来。

而施天白一路都在嚷嚷:“哎哟哎哟哎哟……”

施钩玄不耐烦:“鬼叫什么?皮这么快就又痒了?还想再被抽一顿?——人家陆少渊被打断了骨头,吭都没吭一声!”

施天白这才放下一直捂住自己脸的手,口齿含混地控诉:“可数唔伤得数唔英俊潇洒的脸啊,门牙都被打松惹!以后要数掉惹可中么办?——那可真要变重丑八怪惹!”

公输仪和那几个抬他担架的小沙弥都忍不住嗤笑出声,兰因也不由捂着嘴偷笑,飞快地阖上门,跑回到宣虞身边,踮脚凑近他耳畔说:“天白哥哥又被揍了,”他指着自己的右腮帮子,给宣虞示意:“这边全都鼓起来,”又小小声地补充:“像猪头一样。”说完,想起施天白的模样,又忍不住抿嘴窃笑起来。

宣虞也被他的形容逗乐了,摇头失笑:“施长泽一向看中这个儿子,也就是做做表面样子,给檀济和元景霄看罢了——天白其实是时候该吃点皮肉苦头,打磨下他的性子了。”

“哼,”施钩玄这时推门进来,听到这话,冷嗤道:“他就是讨打不记打,就这点皮外伤,估计都不够他安分个一日半日的!咦——什么味道这么香?”

丹哥正在凉亭间的石桌前布菜,闻言,回头笑道:“方才香积厨送了晚膳过来,说明天就是仙盟法会,所以住持特意准备了丰盛的席面,让舟车劳顿的客人今晚都能吃好、喝好、休息好,养足精神。”

施钩玄走近一看,果见满桌钵盂盛满珍馐,酒馔兼备,荤素不忌,异常丰盛,连果子零嘴都摆了七八个碟子。他舀起一口鱼羹品尝过后,不由感慨:“脍不厌细——这世上最懂得吃的居然是个和尚!”

丹哥给他满上酒,施钩玄啜了一口,啧声道:“说实话,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钟灵毓那案子的影响,我今天总觉得有些不安。”

兰因这时也跑了过来,从桌上拿起个素包子,小口小口地慢慢咬着吃了起来。

施钩玄久久没等到宣虞回话,不由回头看他,这才发现宣虞居然还坐在先前招待檀金的位置,正看着他留下的礼单,兀自怔怔地出神。

施钩玄又叫了他几声,宣虞才回过神来:“你方才说什么了?”

施钩玄又重复了遍:“你有没有觉得,维摩诘宗这些人都奇奇怪怪的……檀济一个和尚,却如此贪嗜酒肉,檀金修那‘炼金’丹术,每天吃了丹药后,更是疯疯癫癫的,还有那曾经的檀桓……啧,不说他了,影响我的食欲。”

宣虞似笑非笑地瞥了他眼:“‘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维摩诘功法的‘净心’之道,正在于用正视、顺应的方式调和欲望,所以檀济明明贪口腹之欲,却更要修‘大肚禅’,檀金则是因有金翅鸟的血脉,需要以金矿为食,至于提桓——我就说,你今天怎么忽然开始对什么都疑神疑鬼,原来还是被那所谓疑似提桓的人影吓得。”

施钩玄呛了口酒,强辩:“不是,我是真有些莫名不安的感觉……”

“啊呀!”兰因忽然惊呼了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飞也似地跑向宣虞,惊慌地拉着宣虞的袖子,示意他看自己落在包子馅里的两颗小米粒似的乳牙:“没人打我呀——怎么我的牙也掉了呢?”

宣虞掰着他的下巴,随意地看了看,松开手时道:“嗯,上下各掉了一颗前牙。”

兰因瞪大眼睛,充满了惶恐:“那我也会变成丑八怪吗?!”

***

“——啊嚏!”

隔壁院的西厢,施天白打了个喷嚏,一下抻动了脸上的伤,又忍不住“哎呀呀呀呀”地叫了起来。

门这时被轻轻叩响了,有人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公输,在吗?”

公输仪打开门,宁舍我立马闪身进来:“公输,我方才忽然想起,”他苦着脸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那只自万宝肆拍卖会上拍得的“鼠姑镜笔”:“既然钟灵毓是邪修,那这玩意或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到底也是花了高价从陆少渊他们手里夺来的,我没想好要怎么处理,琢磨着你对法器更有研究,便拿来请你看看。”

公输仪皱眉接过那只笔:“扶乩亦为请神,或者说——通灵,虽说也有请邪神、通邪灵的可能,但这样的法器必然会沾染非常的邪气,是不可能通过万宝肆相关的测试检验的。”

宁舍我当然知道这些,但他一惯的谨慎惜命,因此看向那笔的神色仍充满犹疑。

公输仪见状便道:“你应该听说过,羡门有一种叫作‘物化’的秘术,用在法器上,能感应器灵,若你仍不放心,我可以帮你再检验一次。”

宁舍我惊喜:“那就多谢公输兄了!”

施天白听了,也再顾不上身上的疼,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也凑到公输仪身边。

公输仪执笔,将神识缓缓注入。起初,他只感觉到一片空茫,渐渐地,他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感到仿佛有人正将他抱在怀里,那怀抱萦绕着一股女子的脂粉香,有个女声正在悲声哭道:“我苦命的幺儿和秋娘啊!”

眼前的景象随即渐渐变得清晰,公输仪看清了那抱着他的女人,面容隐约熟悉,正在他努力回想时,忽然注意到了那坐在女人身边抹着眼泪的少女,居然是——顾秋娘!

……

施天白和宁舍我都仔细盯着公输仪的一举一动,就见他闭着眼睛,眉头渐渐蹙起,执笔的右手忽然开始剧烈地抖动,施天白发现他额上渐渐沁出一层冷汗,有些担心,轻轻地推他肩膀,唤道:“舒仪?舒仪?你没事吧?”

然而,公输仪却像深陷入梦魇一般,对外界毫无反应,朱砂被抖落在空中,竟渐渐连成了画:耳朵,鼻子,眼睛,嘴巴……一个正在咧着嘴笑的男童!那落笔的朱砂就如凌乱的血迹,让那男童的肖像看起来分外得不详。

宁舍我和施天白都被惊得目瞪口呆,施天白使劲摇公输仪的肩膀,而宁舍我下意识拍向公输仪的手,想要打落那只笔,打断他的作画。

那朱砂绘就的男童像却在这时忽然长大了嘴巴,发出了嘤嘤嘤的哭声!

哭声响起这一刻,他们三人身影竟全都随之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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