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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冰火难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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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

那郁离子目光如炬,声音也不怒自威。

兰因被吓得倒退了两步,惊惶得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然而还没等他再做出任何反应,郁离子手中的戒尺便已飞了过来,直直打向了兰因一侧肩膀,一股无形的威压直接压着兰因双膝一折,径直跪伏在了地上!

兰因掌心和双膝同时着地,手心被阶沿割破了皮,他收回手,轻轻“嘶”了声。

郁离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青玉戒尺忽然方向一转,飞到了兰因的正前方,所晕出的青色光晕往上形成了一道光幕,光幕上渐渐浮现起浓墨写就的刚劲文字。

郁离子冷声道:“念。”

被他的气势威慑,兰因不敢不抬起头,然而看清上面第一行字时,他便愣住了。

郁离子再次斥道:“念!”

青玉戒尺应声而颤,兰因只觉那股威压再次扑面袭来,他趴在地上,整个身体都不自觉地发起颤,五脏六腑仿佛正在被一堵无形的墙压碾,且越来越重,兰因的喉头甚至泛上了丝丝的甜味,他实在承受不住,被迫张口念道:“判……”

就在他念出这个字的瞬间,威压突兀地消失了。兰因一下彻底瘫软,剧烈地喘息,身体还在应激性地战栗着。

然而郁离子鹰隼般的目光丝毫未为所动,平静地再次重述:“念。”

他口中吐出的这个字再次引发了戒尺的震动,兰因明白如果自己再不马上听话,便又会招致方才那样的惩罚,不得不抢在这之前开口:

“判…原蓬莱孽徒…辛夷……七出之罪…”

“第一出,离叛师门,不忠不孝…”

“第二出,堕入魔道,无义无德…”

“第三出,身契长辈恩赐之良缘,却与人无媒苟合,婚前失贞,怀上野种……”

兰因顿了顿,才继续念下去:“…是为违逆师命,不遵妇道,不悌人伦…”

兰因还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话的意思,但随着他一宗一宗地念出这些罪则,那上面的文字在他的眼中赫然变得越来越大,颜色则越来越浓郁,那浓重的黑色仿佛在流淌,无数“魔道”“不忠”“苟和”“野种”之类的字眼正在他视野里连绵、飘荡,仿佛化作了异兽腥黏的深渊巨口,要将他吞噬进去,兰因的瞳孔紧紧收缩,脸色苍白如纸,声音也像纸一样簌簌发着抖:

“第四出,新婚之夜抛弃郎婿,与人淫奔,致其与整个宗门颜面于不顾,是为极尽寡颜廉耻之…娼.女荡.妇……”

***

尽管被那书童恶语,钟纨还是悄悄随后跟了上来,她担心被驱逐,不敢过于接近艺文馆,便躲在了周遭的竹林里,找着角度,往院子里窥视,终于看见里面的情形时,钟纨吃了一惊——郁离子竟对兰因动用了掌罚戒律专用的法器“弟子规尺”!

她看不太清那边的情形,只见到兰因忽然跪了下来,接着,又仆倒在了地上,钟纨没再待下去,着急地想把此事告知宣虞,而想及宣虞此时应正在为那场蓬莱人人瞩目的论剑裁判,便急着往学宫顶层的道场跑。

她到的时候,论剑已然开始,赶来观战的蓬莱弟子比之前学宫大比时更多,钟纨一眼扫过去,便看见了几个穿着学宫内门制服的师兄、师姐。而宣虞赫然正坐在北面的看台上,左手边是薛潜、施钩玄等蓬莱中人,右手边则坐的是江朝彻和江朝颐姐弟。

现在的情况,也没办法去惊动宣虞,钟纨四下张望,在人群里寻找着哥哥,正巧钟砚也朝这边看了过来,招呼她:“哎?阿纨!”

钟纨连忙急步过去,就见钟砚身边,还有施天白、公输仪、宁舍我等人,施天白身上的伤显然还没愈合,钟纨注意到他小臂间的一截绷带已经渗出了血,但施天白显然并没在意,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对战台上正在交手的两人。

钟纨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时被那边的招式晃得眼花缭乱,剑光和火光、鞭影交织在一起,以钟纨的修为,甚至看不清出招两人的身法,于是只能问钟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钟砚小声道:“按薛长老和江九公子约定的比法,要比三局,是江氏姐弟的守擂制,若他们姐弟俩加起来能在规定时间之内,不被薛长老门下出战的弟子全部挑下,就算他们赢。现在这是第一场,由江思清守擂,挑战她的是鸿师兄。”

钟纨并不知道这位鸿师兄是谁,不过想来能被薛潜挑中,收入门下,就必有其过人的地方,但此时观战的施天白、钟砚等人神情并不轻松,钟纨刚想要问,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以及紧接着的一声惨叫——钟纨惊愕地看过去,那鸿师兄的剑竟已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哐然落地,而江思清的火棘鞭已燎烧作一条青紫色的火舌,鬼魅一样舔向鸿师兄的面门!

“——啊!”那一瞬的恐怖令鸿师兄忘了形状,骇然大叫。

紫微离火的烈焰几乎已烧到了他的鼻尖,却在那一瞬间突兀地甩头而回——江思清游刃有余地收鞭,似笑非笑地睨向台下:“这回我可掌握好了分寸,想必再输不起的手下败将,也没法再借此生事,要求我给他道什么歉。”

但凡她目光扫过之处,站在那附近的蓬莱弟子都下意识垂下了头。只有施天白死死瞪着她,两只拳头紧握得教手臂上的伤口都再次崩开,公输仪语含劝戒地低声叫他:“天白——”

施天白深吸了口气,侧眸避开了江思清挑衅的视线。

但那位鸿师兄却避无可避,他的脸色在这短暂的瞬间里由白转红再转白,看起来殊是可怜。

公输仪冷声道:“这江思清比昨天行事更放肆了,明明可以直接赢下比试,她却故意耍人一样多次给鸿师兄喂招,实际上却是在借此反复用鞭子缠住他的剑,趁这机会操纵着离火将鸿师兄的剑炼断。”

而这近乎炫技一样的赢法,也恰恰证明了她掌控火焰的纯青以及:“看来她对各种兵器也很熟悉,说不定和朝颐长老一样,也受过江家那位的指点。”

“她的鞭法脱胎于剑法,她也很熟悉蓬莱的一些剑招,应该还得过她九叔的身教,”施天白绷着脸色道:“我听我三叔说过,江朝彻此人聪慧非常,悟性极高,当年来蓬莱,剑仙指点他三分,他便能自己悟透七分,用剑的造诣甚至不在宣宗主之下。”

“那怎么办?”钟纨已被他们说得慌了。

但没人能够回答她,所有人都神色凝重地望向看台,就在这时,有人兀自脱离人群,在万众瞩目中缓缓走上了台,看见这人主动登台时,台下不少蓬莱弟子纷纷松了口气,小声私语:“是裴师兄。”

“这场不用担心了!”

“早就应该让裴师兄上嘛,听说最开始薛长老就是想让裴师兄意思着教训下他们,结果那江九公子非说什么打擂挑战才有意思——我看就是怕了,毕竟裴师兄可是刚结了丹,降阶‘挑战’他们俩筑基,就算赢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些议论声太多太杂,就连鸿师兄和江思清也多少听见了些,鸿师兄脸色涨红,眼圈也是红的,哽咽道:“积玉!我……”

裴积玉安慰地拍了拍鸿师兄的手臂,江思清忽然道:“姓裴——现任碧阙城主裴衔是你什么人?”

裴积玉温和道:“正是家父。”

“哦,”江思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甩了下鞭子:“我大概听说过你,你很不错——来吧。”

裴积玉其实比要她年长了许多岁,修为也远胜过她。江思清如此态度,堪称狂傲。

台下的许多蓬莱弟子听到她的话,都感不忿,裴积玉却没什么表现。随着抬手示意对方,他拔出了剑。

——施天白一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动作,几乎屏住了呼吸,他今天之所以愿意厚着脸皮来现场观战,就是希望能看到裴积玉出手教训江家人——他比裴积玉小了五六岁,他来到蓬莱的时候,对方已经被薛潜收入内门,又行事低调,但即使没什么交集,施天白也听说过他——薛长老的关门弟子,二十岁的金丹剑修,甚至有人因他同样剑法惊绝、性格温和而叫他“小宣虞”……

众所周之,昆仑的剑道巍巍若山,而蓬莱的剑道泠泠如水。蓬莱数千年传下的剑法中,有许多皆以水为名,譬如无穷变化之“潋滟”,凶猛磅礴之“鲸涛”,博大浩瀚之“若水”……而别有一种酝酿杀意于无形的剑法,名曰“春潮”。

“春江潮水连海平”——这把剑的起手平静而缓慢,裴积玉的眼神也是平静的,面对江思清灵蛇一样卷过来的火鞭,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恍若溶溶的云舒,淡淡的风起。

而就是这样平平无齐的一剑,也不知怎地,竟就巧妙地化解了火鞭凌厉的攻势——接着,又是一剑。

与方才一场完全对掉的状况出现了,众人就见江思清拼命出招想要攻击对手,而裴积玉每每只是平直地使出春潮的第一式,却无一例外地轻巧化解了江思清的攻势。江思清的招式已经肉眼可见地渐渐乱了。

“这就是…境界的压制,”公输仪毕竟是他们几个中修为境界最高的,因此也比其他人率先反应过来:“江思清的紫微离火只炼到第二层顶,使用有距离的限制,然而她根本连近对手的身都做不到,这一场毫无悬念。”

果然,下一刻,裴积玉就抓住了江思清慌乱进攻而露出的破绽,第二式“春潮带雨”使出,这一剑中的杀意如蒙蒙细雨裹在剑尖,忽如其来的变慢为急,令江思清根本来不及抵抗,火鞭就已被挑落离手。

裴积玉横剑拱手:“承让了。”见江思清还怔怔的,他又提醒了一句:“江姑娘还是快些去处理手上的伤吧。”

江思清一言不发地退后,从怀里掏出止血丹咽下。

同样是轻松,甚至近乎戏弄对手的赢法,这次狼狈的却换成了对面,几乎蓬莱所有弟子都舒了口气,一下兴致昂扬起来。

裴积玉也不负他们所望,转而对江思勉道:“按规矩,接下来应该是我们交手了。”

江思勉歪头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虎牙来。他腰间别着一把剑,这时,手已按在了剑上。

结丹和筑基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这场比试其实从设置就是在欺负人了,裴积玉也不想辱人过甚,与之结仇,便想速战速决了事。因此这一次出手,他便运动了六成灵力。

如果说他对着江思清使出的“春江潮水”如一线衔水的江潮,那么裴积玉此时运动六成灵力挥出的一剑,虽也是缓慢、平静的,却如一座雪山样涨高的巨潮压顶拍过来的前一刻,庞大的平静,而那种随之而来的莫大压迫让这一时刻像是被拉长得无比缓慢。

裴积玉面无表情地运这一剑袭来,就连台下观战的人都感到了它的威势,剑气具现化一座山一样高的大浪,周遭仿佛能听到那山呼海啸、万面鼓捶,而不由得为之战栗,与他迎面的江思勉却还在神色自若地“噶吧噶吧”地咀嚼着什么东西。

但裴积玉却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变了。他心中敏锐地一凛,而这时,江思勉也已转身拔剑,他身法奇快,弯折如游龙,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刺向裴积玉。

离火剑锋霎时划破了裴积玉的剑气,所过之处皆燃起火光——砰!江思勉的剑快无可当,直取裴积玉侧颈,裴积玉只好倾剑去挡,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气刹时相撞,淡紫色的火光一下子漫涌了过去!

这是第四层的紫微离火,可以灼烧到无形之物!

两人快速过招,然而裴积玉的剑气每每都被江思勉的离火烧起来,反噬向他自身,渐渐地,裴积玉竟落了下风,到最后,只能艰难地抵抗。

玉钟终于锵鸣起来——这意味着,规定的比试时间已经过去了。

施天白震惊:“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能越阶压制金丹?!”

宁舍我脸色难看:“我就说,他和他九叔一样,喜欢扮猪吃老虎……”

蓬莱的弟子都恍惚地面面相觑,看台上的薛潜更是脸色阴沉得可怕。

一旁的宣虞却是笑了:“很明显,是思勉更胜了一筹。这孩子的剑法是你教得吧,也难怪他会眼高于顶,不将蓬莱放在眼里。”

江朝彻一边欣赏着薛潜此时的神情,一边笑嘻嘻道:“宣宗主过誉了,他还差得远,不过这小子也称得上得了我的几分真传——可惜宣宗主没有收徒,若他今天对上的是宣宗主的弟子,恐怕就没办法赢得这么轻松了……”

宣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起来,自十多年前你离开蓬莱后,我们俩也再没有机会交手了。既是这样,不如我们两个现在也来亲身切磋一场,就当现场指点下这些小辈。你觉得如何?”

“嗯——嗯?”江朝彻顿时惊讶地朝他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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