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像是不满于夏油杰的休假一般，如山的任务向他堆积而来，以至于到了五条悟都忍不住同情且替他分担了一部分的地步。

反观风那边则是无比的清闲。除了必要的上课时间，他几乎不离开宿舍，除非有其他人同他搭话，否则不会主动出声，所有剩余的时间全部拿来看书，在通过了夜蛾正道的批准后，勉强作为咒术师的他有了一部分金钱上的补贴，无须进食、对其他娱乐都不感兴趣的他把所有的钱都拿来买书，各种各样的书。

所以等夏油杰终于从任务里喘口气，来看望他时，被一屋子放得乱七八糟的书本吓一跳便是很正常的事了。

“……你这书买得实在太多了。”好不容易找到落座的地方，夏油杰拿着自带的饮料一边喝一边吐槽——反正不吃人类食物的风这边是不会有茶之类的招待他的。

“因为总是很快看完了。”说着这话的风正蹲坐在唯二没有摆放书籍的地板上，身边是一本摊开的书——夏油杰来找他之前，他还在看书。

（与其说看书，不如说像是机器一样把书的内容扫描到自己的脑子里。）

夏油杰在心里补充，但这点上他不打算干扰风的选择，说不定这些书里的知识会在之后用上，不过这个过目不忘的能力足够让很多人羡慕了。

顿了顿，夏油杰说起他来这的目的：“夜蛾老师说，你除了上课和必要的训练都不出门，是因为什么呢？”比起弯弯绕绕旁敲侧击，对待风直来直往更加合适，这是夏油杰和他相处时得到的经验。

“没有人需要我出门。”风的回答和夏油杰的提问一样直接。

这个答案算是在夏油杰的预料内。他一开始就没觉得风能够很快融入其他人之中，连他自己也不过是碰巧才与这个少年建立的联系，而现在他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让离开了人类（的负面情绪）就活不下去的风学会如何在人类之中生存。

理解人类，并接受人类。

（只是，这样下去，迟早会感到孤独吧。）

看着风平静的面容与波澜不惊的蓝眼，夏油杰的心中没来由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风与人类有着相似的外表，内在却全然不同。他的诞生是个偶然，因此不会有任何同族，不会有能够真正理解他的人，只能孑然一身地活着，乃至死去。

（万一让他保持现状才是正确的呢？）

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夏油杰忍不住的动摇着。作为一开始就拥有情感的人，他下意识认为风也应该这样，却想到十几年都没感受过感情的风是否能够承受得了这种孤独这件事。

（如果这是错误的……如果风反而因此而活不下去……）

“夏油杰。”近似人体的温度贴上了黑发少年不知何时变得冰凉的手心。

“啊……抱歉。”回过神的夏油杰叹口气，把意识从恍惚的自我怀疑中抽离，他任由风抽回手，声音十分低落，“我最近的状态不大好。”

其实是非常糟糕才对，这段时间的高强度任务将他之前在假期里恢复的精气神磨了个干干净净，而且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对非咒术师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的原因，感觉最近这些任务所要保护的目标几乎都是些不值得保护的家伙，要不是迫于立场迫于任务需要，他真想……

察觉到夏油杰这一刻上升得过头的负面情绪——或者说杀意，并不能分清其中区别的风再一次向前者伸出了手。

短短时间里连续被打断了两次情绪的发作，本以为自己差不多习惯这种事了，没想到还是会觉得不好受，夏油杰没有再说话，但风却开口了：

“真的不需要我吗？”

情绪不稳且还处于被阻塞状态的夏油杰想都不想地给了否认的答案。

“……但、”

“我没有事。”

“……”

“之前没有你的帮助，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风沉默了一会，再出声时就变了口风：“……你做得没错，太过依赖我会上瘾。”

如同风诞生的那个村庄与旧村里的村民们那样，一遍遍的使用风的能力清洗自己的痛苦，仿佛是吸食白色粉末的瘾君子，最后毁灭了自己与他人。

“啊啊。”因对自己刚才的冷酷态度感到后悔，夏油杰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你不是有在控制每次吸收负面情绪的量吗？”

“但我无法控制你对于这种感受的依赖。”哪怕只是一点点，只要次数够多，便足以成瘾，从这方面来说，风这吸收负面情绪的能力足以被当成吗/啡一样来看待了，少量使用可以镇静，大量滥用则会导致毁灭。

“那，这段时间尽量少见面吧。”

最后，夏油杰这么说了。

***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

和夏油杰自己说的一样，他没有再来找过风，最多是在手机里短暂地聊几句。风无法通过电子产品来判断夏油杰的情绪增减，本身又不具备察言观色的能力，否则换个稍微了解夏油杰性格的人来听他们的对话，就能发现后者的心理健康水平正在急剧下滑。

办公室。

“杰，关于你上次的任务中存活的人。”夜蛾正道叫住了汇报完打算离开的夏油杰，“他向这边反应了关于你的事。”

“他怎么了？”夏油杰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示意自己有在听。

“我是昨天才知道你这段时间的任务的具体信息，那些人的确……总之，以后的任务在交给你前我会进行筛选。”碍于老师与校长的身份，夜蛾正道没法直说“你之前任务的保护目标的确是垃圾和渣滓”这种话。

他能够理解夏油杰在上个任务里那种极端的做法，可道义上夜蛾正道必须阻止夏油杰这么做，即使他也认为那种人消失对于其他人会更有益。

从夜蛾正道的角度，只能看到夏油杰的下巴，听到前者的话后，它反复颤动着，像是想要将某些话脱口而出，但是过了好几秒，夏油杰的声音才出现在房间里：“不用了老师，才升了职，最近您的工作也很忙吧。”

夜蛾正道张了张嘴，有心劝说学生看开一点，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在其他方面做出补偿：“那再批一次假期给你如何？这段时间辛苦、”

“不用了。”

一向尊重老师的夏油杰突兀地打断了夜蛾正道的话：“老师，不用了。”说完这句话后，他顿了顿，“我有些累，先回宿舍那边了。”

自始至终夏油杰都没有回头，没有让夜蛾正道看到他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两章的字数会多一点：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