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满清晰的记着那晚聂南峥的表情。

凌晨的北城有些冷，夜风吹动蜡烛，男人凌冽精致的面孔在明暗交叠的光影中，直直看着她，幽深而生动。

“我给你。”他说。

宋满疑心他没听清自己说的金额，怔怔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丝戏弄和嘲讽的痕迹，可是他没有。

聂南峥顺手拿过扶手上的披肩，把她裹上，重新抱回怀里，面上少了一些平日痞里痞气地态度，不瘟不火地重复：“不会反悔。”

“不过……”

她默默看着他，目不转睛。

聂南峥压低声音，表情极其认真道：“你还欠我87个吻。”

宋满的思维还停在一个亿上面，斟酌他的话有几分真，呐呐道：“可以先欠着吗？”

聂南峥低低嗯了一声，把她的披肩拢了拢，说：“我主动的不算。”

宋满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他就吻了下来。

……

这一吻，绵长到床上。

聂南峥的动作比以往都要温柔，他一点点吮吸，舔舐，耐心的等待她张开贝齿，放他的舌头进去，肆意在她的口腔扫荡。

他的手安抚地摩挲她的发根，深情但不色情，宋满从未体会过这往充满怜惜地吻，几乎要沉溺进这个虚幻的温柔冢里。

到了最后，他喘息着放开她，隐忍的面庞紧绷，靠着她调整呼吸。

宋满把手放在他脸上，摸到了细密的汗水。她感知到聂南峥和平日状态不太一样，从来到这个酒店开始，变得非常谨慎，总是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看着她，完全没带着平日那种痞气的习性。

要不是到了后半夜，思维迟钝起来，宋满可能会刨根问底了，她把他的头发向后抓了一下，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

聂南峥喉结上下滚了滚，移开目光，说了句：“再睡会儿。”

没想到他这么轻易放过她，宋满愣怔了一下。

“傻了？”他哑着嗓子。

宋满轻声：“为什么答应我？”

“这还需要理由吗？”他翻身到一旁，和她并排躺着。

如此纯洁的一幕，宋满属实没想到。

“如果换成别人呢？”

聂南峥略一思忖，不咸不淡道：“那要看谁。”

宋满想不出自己哪里比别人特殊，此刻她忽然很想对他说声谢谢，可这两个字听起来太奇怪，这么一段陪伴，算得上是各取所需，说“谢”字委实太虚伪。

没等想太多，聂南峥便翻身过来，毫不客气的压住她：“你要不想睡，我们可以继续。”

宋满立马闭上了眼。

聂南峥看着她没出息的样子，低笑了声，他把被子给她盖好，躺回原处，面上随即恢复了淡漠疏离的表情。

＿

早上七点。

聂南峥给她银行账户转了钱。

宋满总疑心这一个亿来得太容易，不敢相信聂南峥会毫不犹豫地给了她这么多钱。

“明年10月之前陪着我。”这是他的原话。

很有事情似乎都是相伴的，那天清晨与聂南峥分开后，舅舅来了电话，告诉她爸爸的烂尾楼有好消息了，被一家开发商收购了。

宋满诧异怎么会忽然拍出去：“哪家收购的？”

舅舅说：“你回来就知道了。”

宋满买了最早的一班机票，准备回南城。

大学毕业至今，她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回去一次，去年甚至过年都没有回，现在回到南城，舅舅家的路都有些陌生了。

温思雅站在小区门口接她，两人才在北城见过没多久，自然不会像刚见面一样大惊小怪。

宋满跟着温思雅走进小区，胳膊被她挽住：“姐，你了解许珀吗？”

上次在避暑山庄，宋满就看出她对许珀感兴趣。

温思雅心性不定，看到聂南峥好看喜欢聂南峥，聂南峥有主了，改为喜欢许珀，可她从未见到过这群人的真实面目。

宋满不好评价许珀，只能告诉她：“我不了解。”

她想了想，又说：“看人不能只看皮相。”

“许珀很好啊，比我喜欢的明星还好看。”温思雅笑着说。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宋满问。

“我自己判断的啊，”温思雅向前走两步，转过身，倒退着看她，笑意盈盈：“有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样的人。”

宋满不知道她这谬论哪里来的，“我对他了解不多，”她有点不太忍心告诉温思雅，曾在很多地方看到许珀怀里抱着不同类型的女孩，“但我劝你慎重。”

“知道啦。”到了门口，温思雅推开门，作出噤声地动作，恐被爸妈听到。

舅舅不在家，只有舅妈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见她进来了，不冷不热地说：“满满回来了。”

宋满嗯了一声：“舅妈，给你在免税店买了一套护肤品，还给舅舅带了两瓶好酒。”说完把手里的包放在茶几上。

舅妈站起来，脸上添了丝笑意，“大老远的，我们缺东西会去买，你拎着太重。”

“不重的，”宋满摇摇头，跟在温思雅坐到沙发上，“舅舅呢？”

“他去公司了。”舅妈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等你舅舅晚上回来和你聊。”

宋满点点头，刚喝两口水，又被温思雅拉着上楼聊天。

到了晚饭时间，舅舅回来了。

宋满刚下楼梯，看看舅舅正在玄关处换鞋，远远看过去，背影有些佝偻，头上多了一些白发，和去年见面时更显疲惫了。

“舅舅。”宋满迎上去。

舅舅一抬头，看到她脸上多了点笑容，“满满，有好消息。”

一见面，舅舅迫不及待地告诉她，放了五六年的烂尾楼被拍卖了，银行账面能清一清了：“可惜了那个位置。”

当年家中出事，宋满年纪还小，只是隐约听说父亲的楼盘有几家竞争，不过当时被父亲用了点手段拿下来，最后没能做下去。

“能拍出去就好。”宋满问：“是哪家拍下来的？”

舅舅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一家实力很大的地产商。”

宋满倒了一杯水递给舅舅，随意道：“叫什么？”

舅舅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说：“叫什么城江投资什么的吧。”

宋满哦了一声，刚想说什么，舅妈过来说：“快来吃饭了。”

宋满当时并没有在意是哪家公司收购了尾盘，她只想着快速把拖欠工人的薪酬还上，舅舅也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工人的薪酬是一笔巨款，目前没有好办法解决。”

舅妈插了一句：“前几天还有死者家属去公司闹事，你舅舅过去处理的。”

“麻烦舅舅了，”宋满想了一下，说：“你把死亡名单和工人欠款名单给我吧。”

舅舅叹了一口气：“给你又怎么样，你也还不起。”

舅妈眼睛转了一圈，对宋满说：“你父亲那朋友，老秦，还没娶呢，你看……”

“又说什么呢？”舅舅嗤了一声。

宋满微微一笑，知道舅舅一家为她操心够多了，“舅妈，我会尽量把钱还上。”

“你去哪还？”舅妈翻了个白眼，“这可是一个亿，你家那房子卖了，能还一部分，你又舍不得。”

温思雅说：“姐，要我说你就别还了，又不是你欠的钱。”

舅妈说：“死者家属天天上门找，我们能一辈子过这种日子吗？”

舅舅打着圆场：“不提这个了，先吃饭。”

这顿饭只有宋满一个人吃得还算圆满，晚饭后，她跟着温思雅回到房间休息，温思雅问她：“姐，你在和那个帅哥谈恋爱吗？”

“哪个帅哥？”宋满故意问。

“那个高高的……”

“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宋满立即打断她，“我看你是看上许珀了吧？”

温思雅脸上一红，低声嘟囔：“哪有……”

“还不承认呢。”宋满奚落她，把温思雅的好奇心立马转变成了害羞心理。

舅舅舅妈迫切地希望她能和父亲生前的好友结婚，他们心里的想法不言而喻，可宋满从来不喜欢过那样的生活。

＿

在舅舅家呆了三天，趁工作日和舅舅去了一趟银行，清了坏账。

回来的路上，舅舅说：“马上开学，思雅去北城上学，还要你多照顾。”

“知道了，舅舅。”

这个预防针从很久之前给她打过了，她懂舅舅的意思。更何况温思雅是个成年人了，独自一人出去求学，是独自成长的第一步。

第二天，处理完南城这边的事情，宋满不得不返回北城了，杨继那边发信息过来，要准备下一期的视频拍摄。

温思雅依依不舍地把她送上车，说希望可以快点和她见面。

宋满笑着拍拍她，告诉她很快会再见。

当天晚上飞机落地北城，宋满发信息告诉杨继到北城了，杨继发了个地址过来，两人约定明天下午见面。

宋满回复好的。

离开北城这几天，聂南峥像消失了一样，没再联系过她。如此反常的举动让宋满怀疑，他可能喜欢上哪个女生，最近比较火热，然后把她丢到一边？

可那日他明确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在此之前，宋满对聂南峥还是留有客观评价的，即使他算不上什么好人，起码不坏，心里甚至有那么一点喜欢上他了。

所以到家后第一件事，宋满就给他发了信息，问他在干嘛，可惜到临睡前都未得到他的回复－－

隔日下午，宋满赶到杨继公司。

在楼梯口遇到许珀了，他搂着一个小网红从公司出来，见到她笑着打招呼：“贵客啊。”

宋满懒得和他贫嘴，问：“杨继呢。”

许珀下巴示意公司：“办公室。”说完搂着女生就去按电梯了。

宋满直奔办公室，看到杨继和李钦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宋老师来了。”李钦拿了一瓶矿泉水给她。

宋满接过来拧开喝了两口，杨继示意她坐到对面，“上期视频播放量非常好，我们打算继续做下去。”他开门见山。

“有可行的拍摄计划吗？”宋满问。

杨继拿出一个计划书，放到她面前：“拍民族专题。”

账号在这段时间涨了三万多粉丝，宋满对拍摄短视频的计划还是有所期待的，翻看了一下计划书，脚本不错。

“如果这次能做起来，我们签个长期约？”杨继的目光带着试探。

宋满合上计划书，说：“没问题。”

“但是先做起来，我们到时候再谈。”她说。

杨继笑了笑，答应了她：“一起去吃晚饭吧？”

李钦也说：“对，吃饭的时候还可以聊聊。”

宋满摇摇头：“我晚上七点有演出。”

杨继看了眼时间，三点多，“那我先送你过去？”

宋满说：“好。”她还要换衣服，化妆，到剧院时间也差不多了。

晚上的表演曲目是宋满首次在剧院里跳，因为前段时间短视频爆了，很多人闻讯赶来看她跳舞，演出厅底下高朋满座，再也不是冷冷清清的状态，

有粉丝说喜欢她跳舞，还准备了花束送到后台，宋满一方面为古典舞的正面传播感到开心，另一方面担心打扰到剧团。

那天团长告诉她，剧院人气旺是好事，只要不影响大家正常工作就没事。

于是，宋满人生第一次收到了几十束，堆在后台化妆间。

晚上表演结束，她挨个把花送给团队成员，谁都走了谁就拿一束，到后面还剩下十几束没送完，宋满一个人坐在化妆间，想着如何处理这些花，化妆间的门被敲响－－

“请进。”

她好奇地看向门口，化妆间很少有人敲门进来，除非是不经常过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