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0.
许则成扫了眼身后移山倒海成功的两个垃圾桶,和对面姚远、郝昭言等人对了个眼神——
四人转身,两两一队,架着垃圾桶悄无声息地往另一边出口撤——22班人早早打扫完回去了,他们要把这桶大礼包,赶在学生会检查到22班前,送到他们卫生区去。
齐振峰一手提起一个空垃圾桶:“我去把咱班的放回原位!”
许则成看了眼那个仿佛视死如归的背影,偏头示意,“一哥,拦两分钟?她应付不来。”
冲这句哥,林一杨拎着扫把倒退着伸手,打包票道:“五分钟!!!”
见树杈实在拿不出来,许则成朝后稍了步,“足够。”
混久了这些都是一个眼神就能有的默契,剩下的王顺江立马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倾斜垃圾桶,底部抵着树根固定轮子,扶稳。
许则成对着卡在中间手腕粗的横枝,抬脚踹了进去。
值得庆幸,他们卫生区偏,垃圾桶里几乎全是落叶。
闻筝心惊胆颤地跟着林一杨,拦下两个检查卫生的东扯西扯:
一会说卫生区界限不明显,他们不知道有一块地属于哪班,要他俩去评判评判;
一会故作懵懂地问室外卫生检查的标准是什么,不会有一片落叶没扫干净就扣分吧?
闻筝见林一杨嘴上功夫了得,真的带着那两人绕了半天,硬是没有越过墙角。
正松下一口气。
就听见女生看着夹板上的打分单问:
“你们垃圾倒了吗?垃圾桶呢?怎么不见垃圾桶?那边好像还有一大块没有检查。”
闻筝脸色一变。
林一杨:“那边还……”
这回不等他们拦,带红臂章的男生率先迈过了墙角延伸出的那条边线——
红臂章嘴角一撇:“嚯!”
完了!
摸不准情况的闻筝和林一杨,心同时一抖。
“这不许则成嘛。”
两人显然认识,红臂章语气熟稔,“怎么今天,大学霸也有时间出来扫地?”
“是啊。不但要干活,还要接受不干活的人的检查。”
许则成拎着三把扫把,一个畚斗走过来,不经意间和一旁的闻筝林一杨对了个眼神。
知道这回是真的稳了,两人七上八下的心可算渐渐平定。
许则成走近,林一杨接过扫把,闻筝接过畚斗,那个女生下去检查卫生了,带红臂章的男生走到空出手的许则成旁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林一杨悄悄朝闻筝竖大拇指,低声:“立功了,我们的哨兵。”
“有什么奖励?”闻筝也小声问。
“这个得向组长要许诺。我想他会给的。”
“呃,那还是算了。革命事业没有功臣一说。”
“有觉悟!”林一杨赞叹。
闻筝给了个眼神,示意他低调,低调。
·
红臂章翻了翻单子,“你们班量化成绩分可不好,时间全用来学习了吧?”
“谁让我们学校就在乎这个。”许则成也没客气,声音淡淡的,有种内敛克制的张力。
闻筝怎么听怎么觉得两人说话夹枪带棒,尤其是那个红臂章,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句句阴阳怪气。
旁边的林一杨一拍脑袋:“艹,我想起来这逼谁了!”
他捂着嘴小声给闻筝解释:“这孙子叫柏文璨,也是我们高二的,国际班,去年想找许则成和他一起搞一个什么科创参加比赛。”
“他搞那个是想攒经历凑奖出国,许则成一是不需要,二是没兴趣,就拒绝了。他就一直到咱班纠缠,最后伟哥出面,一句‘许则成是要学习的,没时间’把口堵死了。伟哥的嘴,长着就是为了吃饭和说难听的话,这不,人记恨上了。”
柏文璨:“这地扫得挺干净啊。”
许则成:“凑合。”
“你说凑合,那我可就按不及格打分啦?”
许则成看了看他,勾起嘴角,提醒:“笔拿在你手里。”
闻筝听那个什么柏灿烂纠缠许则成,阴阳怪气,又见检查卫生的女生还没有回来,他就提笔真的去打分,瞬间不愿意了。
蹭蹭蹭蹭过去,挤开许则成,站到了柏文璨旁边,垂着手攥紧扫把,眉头压低,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打分的手。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打出一个什么样的分数!
柏文璨见刚刚还好好的女孩,此刻鼓着脸瞪圆眼睛,表情像迪士尼动画中红发小美人鱼生气。
撒娇呢?
柏文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最后在她的注视下,提笔打了个100。
闻筝给了个算你实相的眼神,倔倔走了。
柏文璨:“……”
满意了这又?
有点可爱。
他忍不住笑了。
柏文璨还没回味完,一回头,对上了许则成目光,吓一大跳。
“干嘛?一百分还不满意?最高分了!”
·
其实有这番功夫,垃圾早拉垃圾场倒了。
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怎么不算一种压倒性胜利。
林一杨、闻筝、许则成三人一起拎着扫把往回班的方向走。
现在已经算放学,大扫除结束的就可以直接回家了。学校统一组织的小考两周一次,这周没有。
按高二年级组规定是,星期日下午六点半前进班上晚自习就行,当然,具体怎么样,要看各班班主任。听说北校就有那班主任很是丧心病狂,一周只给休周五那一个晚自习。
蒋伟平一向是学校给的假全部放掉,所以尽管平常严苛了一点,学生们也乐得接受。
死去活来地熬五天,总比半死不活地熬七天好受。
·
三人刚回到教学楼脚下,便与从楼梯口出来的几个22班男生打了个照面。
林一杨笑眯眯,主动迎着人说hallo。
不要脸这事,如果干得好,叫心里素质过硬。
韩彻一脸警惕:“蒋伟平又怎么刺激你们了?”
林一杨痛心疾首:“你甚至都不愿意叫他一声伟哥!”
韩彻上下扫视:“喝点农药调理调理吧,我看你精神状态不太对。”
林一杨收了笑,进入状态:“操你大爷。”
终于到正常流程,韩彻却在瞥见后面闻筝后噤声。只是擦肩而过时搭上林一杨肩膀,隐蔽地把手伸他眼前比了个中指。
忍了又忍才没直接戳上那对眼珠子。
不是他自控能力好,而是这孙子今天带了副眼镜。
算他有防备。
许是刚刚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亏心事,方才那22班几人路过时,闻筝内心煎熬,头都没敢抬,生怕露怯。
等韩彻他们走后,才稍显不安道:“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林一杨:“怕他们报复?”
闻筝点头又摇头,“也不是。”
“你不会在内疚吧?”林一杨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稀有物种。
“哎、呦、喂!”一声咏叹拐了十八个调。
闻筝生生被他□□了耳尖。
林一杨斜了一眼:“看看,有里有外的三好学生。”
闻筝顺着瞄向许则成。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在内涵他。
察觉到视线,许则成低头,与她对上目光。
楼梯道口,斜阳从侧面照过来,闻筝看不清他浓长睫毛下的瞳仁是黑色还是深蓝。
像满足女孩的好奇心般,“我不是。”他说。
闻筝抿住下唇。
许则成那话仿佛咬着舌尖吐出的,语调缓慢。
像蛊惑人在压得极低令人窒息的云层下,往深海中走去,去探寻他为什么会如此危险、冷冽,神秘。
思维越发散越奇怪,闻筝小幅度摇了摇头,想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
“摇什么头?是他们先这样干,我们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哦。道德的制高点,要牢牢把握住。”会错意的林一杨在旁边继续给闻筝净化灵魂,以减少她的罪恶感。
21,22班像是异父异母但相看两厌的亲兄弟——22班班主任杨立在他们班带物理,和蒋伟平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两个班一直是你全班平均分排名第一,我前三十名成绩更好些;你数英化比我好,我语物生压你一头;你班周五加考试,我班周日就来上晚自习……争先恐后,相爱相杀。
但落在其他班眼里就是:
缠缠绵绵,卷生卷死的两个B班呀~~
—
周末,闻筝老老实实在家写作业。
一中学习进程赶得很紧。三年的课,按教学大纲来,最迟高三上开学一个月就要把新课全部结束掉。像生物这种,按计划,高二下期末前一轮复习便开始。
所以闻筝明着是缺了一个学期加一个暑假的课,实际却是缺了每科将近两本书的系统学习。
一眨眼周末两天就过去了。
星期日下午六点十分,闻筝到校时,班里人比她预料中来的齐得多。
从前门进,路过第一排,被齐思雨伸手拽住了衣角:“物理报纸写没?”
“到第四课时?”
齐思雨满眼希冀,不住点头,“救大命!”
闻筝从书包里往外掏,不好意思地交代:“有可能错很多。”
这可不是谦词。
毕竟上周突击考,她物理六十,连班级平均分都没追上。
高一下学期物理上的是必修二,学的都是特别重要的知识点,像运动学、力学、守恒定律,都是贯穿整个高中物理学习的,如果高一下半学期运动、力学的基础没夯实,对守恒定律的运用不能像呼吸那么自如,那么后期学电学磁时,你会痛苦万分。
闻筝现在就是这么一情况。
有点跟不上课程进度。
每当听见物理老师说:
“这题我们讲过”
“我当时就在第三块黑板的这儿写的公式”
“这题我不在黑板上写了,讲800遍”
她就条件反射地手心冒汗,急的。
只能一股脑记下老师口述的一切,过后再慢慢反刍。每节物理课都手忙脚乱,又不知道在乱些什么,时时痛悔那段过于放肆的时光。
“总比空白强!”齐思雨大手一挥很豪迈。
走到后排,姚远已经到了,林一杨和许则成还没来。
闻筝正要路过,姚远长腿一伸拦了整个走道。
他趴在桌子上看小说,下巴磕在桌面上懒懒问:
“从哪个门进的?”
“前、门。”
闻筝扫了眼立起的书的封面,《阴兽》。
配图恐怖,像无数条拉长的切了腿的蜈蚣纠缠在一起,又像吸满血的没有骨头的蠕虫,又像鲜红色剧毒蛇。
没有一样是闻筝不怕的,包括那个怪诞的书名。
她恨自己太有想象力,快速收回眼从姚远腿上跨过,在自己桌上卸下书包,“我早晚要回去的。说不定就是下一次排位。”
“唷嗬,身在曹营心在汉啊这是?”
“这是什么曹营……”
闻筝在心里补充完下半句,顶多算个水泊梁山。
七点,人全来齐了。
数学课代表率先发起闪击,一声“组长收一下数学课堂作业!”为一周一次的重头戏唱响序幕。
课代表们开始下来检查各组组长作业,组长再负责检查统计组内其他人作业完成情况。
当物理课代表查到第八组,问组长是谁,却见林一杨云淡风轻地朝后指向许则成时,脚步定住了。
开玩笑,许则成作业还用检查?
就算他一字不写,被记名交给蒋伟平,蒋伟平也只会赞他对学习有自己的理解;更别说,许则成其实是班里作业完成态度最好的那一批人。
物理课代表扭头就走。
又在走出两步后,重新抹头回来,搓着手笑得像个小太监:“物理报纸拿出来给咱班同学对个答案呐哥?”
许则成倒是对组长这个身份适应得挺好。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收上来的作业,把数学课堂作业本一本本打开,书脊对书脊夹在一起,方便老师批改。
不急不缓的。
比起班长他可能更愿意当组长,闻筝最后得出结论。
爱走下神坛,干亲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