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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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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时,306特大煤矿事故发生,已造成53名工人失联,举国震惊。

距离上次被炒鱿鱼一个多月,宁清刚刚应聘上江北报社的驻外记者,被头版区主编指派前往矿难事发地报道。

她能得到这份工作,纯粹是靠当初采访现场认识那位妹子的内荐。起先干些没相关的脏活累活,后来魏主编看她经常早到晚归地晃悠在他面前,才决定让她试着写点稿子。而这次是她第一次外出跑新闻。

宁清赶到矿难事发现场时,现场的警戒线已经拉上,同行的记者们都被赶到矿区外。上面派了专人接待各路记者,将大部分“请”至板房区的办公室。

宁清在门口往里张望,陆续有人被担架抬出来,再垫着脚往里看,被里面冲出来的工作人员推搡在地。

救援区的周边也看不到遇难者家属,现场发回的报道中,唯有C视记者被允许站在距离坍塌体百米处进行报道。

听闻有幸存者,得不到一手信息的各报社记者们为了及时抢占新闻,被迫撤离现场转去接救伤者的医院。

宁清选择走访了矿工家属,出人意料的是,走访了十位遇难矿工的家属,老少相扶而啜,却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矿难原因的消息。谁能想到呢,如此骇人听闻的伤亡,在事件发生的中心却如台风眼般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得近乎诡异。

主编的电话打来,催促着宁清要照片和消息刊登在报,自己的版面都已经预留好了,她的稿子还没发过来。宁清无奈,同摄影大杨哥商量,兵分两路,大杨哥去采访幸存者,她再去深挖线索。

现下知道的一共有53名失联人员,那么她就挨家挨户地找,挨家挨户地问。

转机出现在一个年轻小伙的家属身上。他叫张力,尚未成家,有一姐,已经嫁人,父亲是跛脚,母亲有瞎症,家里贫困,早些年送外卖,眼看到了婚龄自己在县城买不起房子讨不了妻,后来经人介绍进了赤钢矿业。是村里的干部帮忙到家通知,告知两个老人他们的儿子已经遇难。公司负责赔付的人过来同两老人商量,老人将其轰出门外,死也不肯在协议上按手印。

宁清赶到时,正好遇到村干部在老人家中同矿业公司负责理赔的人员斡旋争论,为老人争取更高的赔偿金额。她闪避在了墙角,目睹两拨人从老人家中走出,似乎是没谈拢。

宁清走到老人家中,老人的家是极简单的二层楼房。客厅堆放着破旧的电瓶车,收割麦子时会用到的老旧风车,还有边缘破烂的草帽和几根木头拼接起来的板凳。

宁清说明自己的身份来意,跛脚的老爷爷连忙端来凳子,眼睛不太好的老奶奶摸索着要给宁清倒水喝。从他们口中,宁清知道了为何先前的家属对于矿难三缄其口。

对于不闹事的遇难者家属,公司会给予丰厚的补偿,有的高达百万。双方签订了补偿协议,遇难者家属不得在任何时间任何平台散布矿难事故相关的信息。许是对孤寡老人的轻视,公司允诺给两位老人的赔付金只有十几万。

这不是全部,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听老人提起,这些年赤钢矿业一直事故不断,都是用此类方法解决。谈及这里,两老人开始掉泪,悔恨地念叨着当初让儿子不要去,不要去,就是不听,现在送了性命,老人又拉着宁清说些他们儿子小时候的事,说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惜投胎在了他们家,不然不会因为穷跑去矿区打工。

宁清离开了老人家后内心好似翻江倒海,久久无法平静。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但神经却兴奋着。那种她得做点什么的心绪愈发强烈。

她深夜再一次来到了事故发生地,挖掘机和消防人员彻夜工作,穿梭在坍塌体上,妄图拯救出新的幸存者,即使大家都知道已经过去四五天了努力可能只是徒劳。

趁着晚上巡逻的人手不足,宁清避开摄像头穿着借来的白大褂翻墙进了救援营地。

夜色很好地隐藏了她。

有消防队员见到了她,以为是有活人被挖出来了,高兴地向她询问情况。

“没有,我是上面派下来照管救援人员的。”

年轻的消防员听完沉默地点点头,转身继续加入挖掘中,转身前还嘱咐宁清待在营地不要乱跑,小心二次坍塌。

宁清望着前面吞噬人的黑,避开真正的医护人员,蹲在了营地不起眼的转角处。不停有消防员抬着担架走出,宁清看着救护车里的医护人员迎出来,又看着消防员对着他们摇摇头。死亡,都是死亡。

宁清那晚是和11具新鲜挖出来的尸体一同度过的,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宁清却比自己想象中坚强。她拿着微型摄像机一一拍下他们的模样。

她走到了那日将记者拦在外的门口,在警戒线内同守门的大叔攀扯。

“这又抬过来11个。”

大叔警觉地盯了盯她,不搭她的话茬,反问道:“你咋说普通话,面生呢。”

“我是才来换班的医生,你看我当然面生了。俺是这土生土长的人,叔你听俺这几句话,中不中?”宁清急中生智脱口而出,一边暗自庆幸亏得当初大学室友是这的人,觉着好玩学了几句当地方言。

大叔见她是个面善的小姑娘,放下了戒备,叹了口气道:“唉,算起来从这拉出去的有百来个了。”

“我看新闻不是说才几十个吗?”

“新闻?屁嘞,那些扛着东西的记者进得来吗?俺天天搁这看着能不知道?这些丧天良的,瞒天瞒地,这下好了吧。”

“干啥不让记者进来报道?”

“那群吃饱了没事干的东西,就算让他们进来,也只是添乱,万一有不怕死的往前面冲,到时候被埋到这里多可惜。”大叔点了根烟,吸了几口缓缓道:“就算让他们进去,也发不出来。这上头有人,多少年了,一直都这样。还有啊,小闺女你是读书的,不知道里头凶险,早些年有假记者用矿难作勒索,好多小矿场做事规矩的老板都被陷害。现在道上的规矩就是来了记者就打出去。最近不过是风头太大了,派了专门的人阻拦。”

“叔,你说最后这事儿咋办。”

“能咋办,每次都指望着闹大,每次都闹不大,老百姓还得指着矿区吃饭,过几月没事了,抓几个矿区头头蹲牢房。”

宁清一时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蹲在大叔旁边望向天空中惨白的月亮,旋即默默地低头看地。此时此刻,就在脚下,就埋在她脚下的生命便如此之轻吗?

就在宁清伤神之际,救援前线传出恐怖的闷响声。一橙色消防服的消防队员冲了过来,大喊着快来人帮忙,有人被埋了。

是二次坍塌!

众人赶了过去,周围的挖掘机也在往这边赶来。

宁清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场景,四周都是土,一只毫无血色的手在土渣之上支了出来。她跟众人齐齐扑倒在地,徒手挖掘土渣。

再也没有比这更劫后余生的事了,那个消防员被救了出来,在他被抬上担架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欢呼。宁清认出了他的脸,是那个嘱咐她小心点的年轻男孩。

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宁清转身悄悄掉了眼泪。

那只被宁清别在白大褂上的携有微型摄像机的笔,记录下了这个悲苦惨淡又庆幸的夜。

宁清没有在救援营地继续待下去,如果再发生二次坍塌她待着只会成为救援人员的负担,她还有她要做的事——继续走访。

接下来几天走访得到的结果触目惊心。

自十四年前,赤钢矿业成立,到如今特大煤矿事故发生,赤钢矿业通过封锁消息,利益诱惑的方式,隐瞒了整整二十多起生产安全事故。四十多名矿工的死亡从记录中被划去。

宁清将录音和所有拍摄到的照片视频一一备份,录音笔寄回了报社,并请求主编一定要留下头版。

在离开这里前,宁清打算再去看看那两位老年丧子的老人。

她拎着水果和酥饼,水果袋子里藏着一个红包,一并塞给老人。刚走出院门,便有两位壮汉将她“请”上了车。

她的手被反绑着,眼被蒙着,被带到一个房间里扒光了衣服。身上的手机也被搜走。

宁清心神俱惊,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虽然大脑妄图冷静下来,但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在发抖。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恐怖片血腥的画面在她脑子里一直闪现。这么多年,她还是毫无长进,本质还是那个当初那个被关在厕所里的孱弱女孩。

她的舌头放在两齿之间,疼痛让她有了些理智。

有人走了进来,替她穿好了衣服。

“宁小姐,我们来谈个交易。”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宁清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心里难免自嘲,真是凑一块了,怎么总有人要和她谈交易。

“赤钢矿业?”

“是也不是。宁小姐聪明人,自然是知道要和我们合作什么。”

“这就是你和我合作的态度吗?”宁清舞了舞自己的手。

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吧嗒吧嗒,上前替宁清解了绳索,轻轻揉了揉宁清的手腕,柔声道:“很抱歉,不能解开宁小姐的眼罩,这对你对我都好。”

“你们非法拘禁,胆子真大。”

“还是宁小姐您胆子大些,什么虎穴龙潭都敢往里闯。我就直说了吧,我会给宁小姐一笔丰厚的报酬,与之作为交换的是,您得跟我们签订协议不能发那些东西。”

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宁清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如果您不答应,我和您的谈判就此结束,会换人来和您见面,到时候我不能保证您的安全。”

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了,警告宁清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宁清思索片刻,“我已经把东西寄出去了,如果不是我本人拦截邮件,应该明天邮件就能到达报社了。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中年女子脚步欣快地把手机放到宁清手里,退出房间。

宁清摘下眼罩,发现监视器正对着她,女人的声音从监视器中传来:“我相信宁小姐的诚意。您开始吧。”

宁清解开锁屏,点进支付宝,依次点进邮件追踪,正准备拨打快递电话。屏幕里闪进了一个来电。宁清对着监视器指指来电显示“魏主编”,道:“我主编,催我回去。”

监视器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宁小姐接电话,就说在此处多待些日子。”

宁清接通了电话,不等对面开口,便道:“同意,同意,我同意还不行吗?主编你可饶了我吧,我同意在这两天赶出稿子来。我过几天就回。行行行,就这样。”

宁清挂断了电话,按照女人的意思拦截了邮件。

“宁小姐,我的人已经被派去取您的电脑了,在邮件返回前,您这几天就待在这吧。”

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宁清在心中默默飙脏话,面上不显,故作贪婪道,“报酬有多少?”

“哈哈哈哈哈哈哈,肯定是宁小姐满意的数字。不过出于好意,我提醒宁小姐不要太贪心。有时候人命也不过百万而已。”

这是个话不多的反派。宁清收到了她那被格式化得干干净净的电脑和云盘,比被扒衣服的她还赤条条。

女人要走了她的银行卡号,宁清粗略看了一眼协议就从善如流地在协议上签了字。

“该放我走了吧。话说你们难道不怕我后悔吗,我要是出去翻供这件事怎么办。”

女人的声音从监视器里悠悠传来:“忘了告诉您,宁小姐,我们拍了您的照片。”

煞笔,就会这套了吗。

宁清的脏话终于飙出了口,索性破口大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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