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在2016年听陆江申提到的那个梦，南月没有细说，只是总结了事情的大概。

“我问周文博，陆江申的这个梦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周文博说，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并非是陆江申的□□经历了这一切，而是意识。”

罗遇心一脸懵逼：“周文博的话一向深奥，我脑子跟不上他的节奏。”

“那我换个说法你可能就懂了。就好比你看过的那些穿越剧的剧本，主角是魂穿还是□□穿的区别。”

罗遇心秒懂：“哦——这样啊！你早说嘛，周文博的意思是，陆江申是魂穿？”

韩榷周被她们这一语言平替惊掉了下巴，想笑又笑不出来：“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可以。”

“意思对就行了，不用在意细节。”

南月灵光一闪：“陆江申的经历让我想起到《宣室志》中记载的一个故事。”

“说来听听。”

南月概述了一遍。

唐朝有个叫石宪的人外出做买卖，途中炎热劳累，就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他做了个奇怪的梦，一个和尚对他说：“我住在五台山南边，那里有树林和水池，是僧人们的避暑圣地，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我看你那么热，如果不跟我去肯定病死。”

石宪同意了，跟着和尚往西走了几里路，果然看见了树林和水池，还有一群僧人在水池里泡澡。和尚介绍说这个池子叫玄阴池，他的徒弟们在里面洗澡，能消除暑热。石宪发现池子里的僧人长得一模一样，心中觉得怪异。

天黑之后，水池里的僧人开始念经。等他们念完经，和尚拉着石宪一起进池子洗澡。结果洗到一半，石宪浑身发冷，惊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还在大树下，衣服全湿了，而且已经冻得发烧。

石宪在附近村舍休息了一晚，第二继续赶路。走了几里路，他听到蛙鸣的声音，跟梦中僧人的念经声很像。循着声音，他找到了跟梦中一样的森林和水池，池子里有很多青蛙。后来他向人打听，这个池子竟然真的叫玄阴池。

罗遇心听得眉头皱起：“也就是说，这个石宪在梦里跟一群青蛙泡了澡？可是不对啊，他身上不是湿透了嘛，还发了烧。说明什么？”

“说明梦不只是梦，梦影响了现实，跟陆江申的情况差不多。”韩榷周言简意赅。

“算了，我觉得讨论陆江申的事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我们的行为像不像在搞学术研究？《论在平行世界穿梭的几种方式》？”

本来很严肃的一场对话，被罗遇心这么一打趣，气氛顿时变欢乐了。不过只有韩榷周和南月在笑，罗遇心反倒落寞了：“你们的时空穿梭之旅还没结束，2016年会发生什么，2021年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我们都不知道。会不会我明天一早醒来，于媛媛还是不在了？”

“应该不会。蒋聪被拘留了，于媛媛也搬去了垟曲。”

“那会不会，我明天一早醒来，贺峥和我又退回了萍水相逢的关系？”

这个问题南月回答不了。“韩榷周”一天没回来，2016年的世界就有可能发生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而感情的事又往往是最不足为外人道的。她只能安慰罗遇心：“还没发生的事就别去想了，想了也没用。”

三人又聊了会儿，罗遇心的电话响了。贺峥知道她来找南月，提前约好了时间来接她，现在他已经在楼下了。

“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进展一定要及时联系我啊。”罗遇心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也是奇怪，明明经历这一切的人不是她，为什么她比当事人更焦虑？

走到楼下，贺峥移下车窗，向她招了招手。她心不在焉地开门上车。

“怎么了，有心事？”

“没什么。我有些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你想吃什么？”

“路边随便找一家就行，我饿的时候不挑食。”

贺峥想了想附近不错的餐厅，心里大概有了数。他车开得不快，也就四五十码。按照他对罗遇心的了解，她这无精打采样子，身体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有一点他觉得奇怪，平日里出门，罗遇心巴不得从头包到脚，可偏偏今天她肆无忌惮，连口罩都没戴。

“你不戴个帽子？”

罗遇心摇头：“不用，拍到就拍到吧，我已经看开了。繁素也说了，我是靠作品吃饭的，而且我都快28岁了，谈个恋爱怎么了。”

还有一点她没法对贺峥说。只要韩榷周和南月没回到属于彼此的正确时空，蝴蝶效应会继续发生。她跟贺峥可以突然变成情侣，也有可能突然就形同陌路了。就像上一轮的变化中，他们绞尽脑汁想公关方案，还假扮情侣，到头来全都被覆盖了，仿佛从没发生过，至少在她的记忆里是不存在的。

所以，有什么用呢？及时行乐呗。

几分钟后，贺峥的车停在一家餐厅前。罗遇心毫不避讳，开门下车，挽着贺峥往前走。很快就有路人认出她了，有拍照的，有尾随的，更多的是拿出手机对着他们一顿拍拍拍。罗遇心置若罔闻，径直走进餐厅。

既然罗遇心都不在乎，贺峥更无所谓，他也不是圈内人，爱咋咋吧。

网络发达的时代有一点好，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足不出户就能知天下事。南月刚洗完澡，手机里弹出的全是关于罗遇心恋爱的新闻。她先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紧接着马上释然了。敢情罗遇心以为她和贺峥的事还会有反转，干脆破罐子破摔。哎，真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呢。

除了罗遇心本人，其他人对她的行为多少有些意外。贺峥知道，今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罗遇心不说，他也不想问。他们甚至没有进包间用餐，大厅四周都是人，罗遇心只顾吃她的，一点都不在意成为焦点。直到荣姐的电话打来，她才放下筷子。

荣姐敷着面膜，说话不太利索，语速却飞快：“我的大小姐，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是，我和南总都不反对你公开恋爱的事，可你好歹事先知会我一声，我好应对记者啊。我不过在美容院做了个精油spa，出来世界就变天了，你代入一下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我的手机快被人打爆了！”

“抱歉啊荣姐，突然饿了，临时决定来餐厅吃点东西。你就如实说吧，没什么好避讳的。”

“不如实说我还能咋的？”荣姐痛心疾首，“你都直接挽人家胳膊了，还不够明显吗？不承认恋情难道承认你是海后？”

罗遇心被她整笑了：“哎呀，本能反应，没想那么多。你先敷面膜吧，晚点我打给你。”

罗遇心挂了电话，贺峥给她到了杯水：“还吃点什么吗？”

“饱了。晚上不习惯吃太多。你呢？”

“被你影响，晚上也不习惯吃太多。”

“OK，那就买单吧，男朋友。”

贺峥被她这一声“男朋友”叫得愣了神，她今天还真是一反常态啊。

他们在众目睽睽下上车，罗遇心问贺峥：“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什么？为什么突然不介意被人拍到了？”贺峥笑笑，“我上次见邱繁素，她的态度让我意外了一次。所以今天你这样，我反倒不意外了。你们应该是达成了某种我不知道的共识吧，可我感觉你并不想对我说其中的细节。”

“其实……”

“没关系，对我来说不重要。邱繁素说她希望你能快乐，我也一样。”

贺峥不傻，这段时间发生的很多微妙的事，他不是没有留意到。就像他说的，这些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只希望罗遇心能快乐。

“贺峥，假如明天早上醒来，我们突然不再是恋人了，你会不会重新喜欢我一次？”

“只要我还认识你，会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戈壁陷车那一次。”

“你都不带想想，这么轻易就有答案了？”

“因为这个问题我早就问过自己了。”

在决定追罗遇心的那一刻，贺峥反复想过，是什么时候对她动的心呢？就是雅丹魔鬼城那天晚上吧，从他们一起看的第一场日出开始。

他帮罗遇心系上安全带：“今天你应该累了，先送你回家。”

车子离开餐厅，扬尘远去，围观的路人却依旧交头接耳，好久都没散。

罗遇心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她在心里偷偷欢喜。并不只是因为贺峥刚才那番话。贺峥说，他在戈壁陷车那天晚上就对她动心了，这就意味着2016年的这一天，贺峥心里已经有她了。2016年已然发生的事，是不会再有变化的，变的只会是2021年。

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罗遇心拿出手机，给于媛媛打电话。她一本正经问于媛媛：“蒋聪是怎么死的？听说是在他是2019年在老家发生了车祸？”

于媛媛黑人问号脸，怎么今天一个二个都来问她前夫是怎么死的？她自然知道南月和罗遇心都没有恶意，这其中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她没多问，耐心将蒋聪当年车祸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亲自确认过后，罗遇心彻底放心了。南月说蒋聪的死因、时间、地点，都跟于媛媛原先经历过的一模一样。如今事情变了，五年前的现在于媛媛已经搬去垟曲常驻，婚也差不多离干净了，她没有理由再回到蒋聪的老家。

不会车祸，也不会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