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这天一大早，邱繁素被手机铃声吵醒了。她看是个陌生号码，想都没想就按掉了，翻身继续睡。可对方不厌其烦打了三四次，最终她受不了接了起来，语气不太好：“你好，哪位？”

“是我。”

陆江申的声音？

邱繁素顿时睡意全无，嫌恶的情绪一股脑儿全上来了：“你还有脸给我打电呢？脚踏三条船爽吗？池塘里的鱼全都飞了，你有这时间跟我掰扯，还不如赶紧想办法物色物色新的去。”

陆江申愣住了，邱繁素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先前她虽说对他有意见，但也不至于在电话里冲他发火。他只能想到，他那天不请自来的行为激怒了她。他态度诚恳：“抱歉，打电话就是想为前几天的事跟你道个歉，希望没给你造成困扰。”

他和南月前几天见过面？这下换邱繁素愣了，她还以为陆江申在垟曲。可她又不能直接问，怕露馅儿。她不知道的是，陆江申原计划见完南月就回垟曲，可他没有从南月身上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就这么离开了，他不甘心。

“那本笔记毕竟是你们的东西，你如果想要，还是还给你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何况他已经看过，还拍照留存了。

听他提到笔记本，邱繁素想起韩榷周在2021年跟她提过，2016年的他有一本记录重要信息的笔记本，可他们翻箱倒柜都没有找到。难道就是陆江申说的这本？如果是，那难怪他们找不到——笔记本遗失在了2016年，被陆江申捡到了。

见邱繁素迟疑，陆江申提醒：“繁素？如果……”

“行，我要。你哪天有时间帮我送过来吧。”

陆江申又是一愣。他原本想说如果她想要，他可以寄给她。她刚才的意思是让他直接送过去？那再好不过，“南月”想见他，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应该见她一次。

“好，我随时有空，看你时间。”

今天上午她约了孟晓璇。她说：“就今天下午吧。三点，在我家附近的大也咖啡见。找不到你就在网上搜一下，网红店，很好找。”

“好，下午见。”

邱繁素对陆江申态度表示疑惑。他们分手的时候撕成那样，她还动手了，以陆江申的性格，居然能耐得住性子跟她说这些？她刚才的态度貌似也不怎么好吧。还是说，是因为南月？

她马上给韩榷周发了一条微信：你要找的笔记本在陆江申那儿。

韩榷周正在洗漱，看邱繁素的消息，先是回想了一下是哪本笔记本。等他理清楚其中的关系，心一下子沉了几分。陆江申在2016年捡到了“他”的笔记本，八成翻开看过了。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笔记本中必定记录了关键的东西。

那么，陆江申是不是在2016年就已经怀疑南月的身份了？

他斟酌许久，半小时后才给邱繁素发了一条语音：我们经历时空穿梭的事，可能瞒不住了。

不过邱繁素洗澡去了，没看到这条消息。

邱繁素去花店包了一大束花。孟晓璇乔迁新居，她这个学姐怎么也得表示一下，何况她们还同命相连过。

孟晓璇的新家离她家很近，步行也就七八分钟。恰好她家楼下就是个花店，不知道送女孩子什么礼物，送花肯定没错。她对自己挑的这个粉紫色花束很满意。

她想，她和孟晓璇其实很久没见过了，只是孟晓璇不这么认为。

孟晓璇不知道邱繁素会这么早到，她正热火朝天收拾各个柜子，大冬天的额头还沁出了汗。打开门，她第一眼就看见邱繁素手里的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搬家快乐。”邱繁素说，“也是分手快乐。”

孟晓璇接过花，她很开心：“人来就行了，怎么还买花啊！我家里乱，都没有个像样的花瓶。”

“想让你开心啊。”

“这阵子有你开解我，我心情好多了。没骗你。”

“说到这个，陆江申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了。”

“他找你做什么？不会是因为上次那事吧？”

“几句话说不清，等我跟他见了面，我再详细跟你说吧。最近我想了很多，有些事可能我们之前就聊过，但我还是想再听你说说细节。”

邱繁素旁敲侧击从孟晓璇这里收集信息。她可是想了一晚上借口，编剧嘛，干别的不行，编理由她可是很有一套的。一来二去，她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所以说，陆江申不仅出轨叠出轨，还把孟晓璇骗得团团转！更尴尬的是，南月还跟孟晓璇一起撞见了他的大型出轨现场？

邱繁素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不是南月，她和陆江申分手才一个多月，她自问无法理智看待这种事。对于真心爱过的人，不求他能百分百回报真心，但也没想过她的真心会被弃如敝履，也许闲暇时他还会碾上几脚。

她爱他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很幸福，他们的爱情绝对称得上浪漫二字。可是上帝对她说了声抱歉，他的爱情同时分成了好几份，分洒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可笑吗？

邱繁素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孟晓璇也好不了多少，原先南月并没有提过陆江申脚踏三条船这一出。

“上次你说你和跟陆江申分手很久了，我真的以为……”孟晓璇咬着嘴唇，“你是怕我难受，故意这样说安慰我的吧。”

邱繁素也发现了这个bug，她不知道南月没提过，既然她说漏嘴了，只好承认：“反正都过去了。有些事实知道了总比一直蒙在鼓里好，尽快忘了他吧。我做得到，相信你也可以的。”

孟晓璇点点头。

两个人干坐着，互相消化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有水吗？聊了这么久，口渴了。”

“有的，昨天买了几瓶，你等一下。”孟晓璇起身去厨房。

邱繁素朝四周看了看，这是一套小两居，孟晓璇东西不多，看起来还算整洁。她心想，她们住得近，以后一定要多来往，培养培养感情。这可是她未来的嫂子！陆江申是过去式，她们的未来比现在幸福多了，不能再为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等她拿回笔记本，她得马上拉黑陆江申，老死不相往来。

正想着，门铃响了。邱繁素以为是快递外卖之类的，帮开了门，谁知出现在门口的人是她哥。

“南启明？”邱繁素心情一下子变好了。她笑得不怀好意：“哟，好巧哦。”

南启明被撞了个现形，有一刹那的窘迫。不过他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与色的人，甚至没让邱繁素从他眼中看到尴尬。他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能帮的多得去了，你看这屋里东西那么乱，赶紧动手啊，别光说啊。”

南启明瞥了邱繁素一眼。他这个表妹一向如此，从小拌嘴到大，他早就习惯了。

孟晓璇拿了两瓶水出来，看见南启明，错愕的表情停滞了几秒。前几天她从酒店搬行李过来，南启明主动开车送了她，还说过几天来帮她收拾大件家具。没想到他还真来了……还撞见了邱繁素……

“我下午约了人，我先回家吃饭了，你们聊。”邱繁素很识时务。这种时候，当然是把舞台留给他们啊。

下午，大也咖啡。

陆江申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这儿。他要了杯美式，一边等邱繁素一边思考该怎么套出她的实话。他想了很久，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邱繁素”是来自五年后的南月。

三点整，邱繁素准时抵达咖啡厅。陆江申看见她进门，冲她微笑，挥了挥手。

换做是从前，看见他这样的笑容她一定会很开心，可此刻她心里只有屈辱和愤恨。他毫无负担践踏她对爱情的一腔幻想，她饮恨他却甘之如饴。凭什么？

回想起孟晓璇说的那些，邱繁素根本没法冷静，她脑中闪过了陆江申搂着那个性感女人亲吻的画面。南月能做到波澜不惊是因为她快28岁了，她足够理智。但她邱繁素不行，谁让她年轻气盛呢，20岁出头的她不就是恣意又任性的吗！

走到陆江申跟前，邱繁素什么都没说，抬手就是一耳光。

陆江申惊住了，来不及做出反应。咖啡厅的人听到动静，全都朝这边看过来。

邱繁素打完才清醒，怪自己冲动了，但她并不后悔。她在陆江申之前开口：“上次的两巴掌是为我自己，这一巴掌是为孟晓璇。”

陆江申以为孟晓璇想不开，出什么事了，问：“晓璇怎么了？”

“她好得很，跟你分手马上有帅哥追她了，不需要你为她操心。”

“既然她没事，你打我做什么？”陆江申这才想起生气。他觉得屈辱，大庭广众之下被前女友打了，而且是第二次。他站了起来，语气不善：“你说你早就放下了，让我也放下。可你这样子像是放下了？”

“放不放下都不妨碍我想替晓璇打你这一巴掌。陆江申你有想过吗，你这种行为算什么？你又当我们是什么？大家同校一场，本来不该闹成这样的，是你没有给自己留体面。”

邱繁素这样的反应，陆江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明明前几次见面她不是这样的。对于他们的过往，她表现出的一直是不屑，甚至连提都不想提。可是现在……

他明白了，只有一个解释：“你不是南月？你是邱繁素？”

“我是邱繁素，也是南月。只是我不想再伪装情绪了，太累了。而且对你这样的人，根本没必要。”

陆江申一时分辨不出她这句话的真假。

邱繁素看见桌上的笔记本，藏青色的封皮，应该是韩榷周要找的那本。她拿了过来：“笔记本我拿走了，谢谢你愿意物归原主。以后如果没什么事，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对你，对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不愉快的见面以邱繁素提前离开而草草收场，陆江申什么都没问出来，难免沮丧。他跟邱繁素朝夕相处过半年，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很了解。这一个邱繁素是不是南月他不敢下结论，但上一次他见到的人绝对不是邱繁素。

邱繁素前脚刚离开咖啡厅，角落那桌背对着他们的一个穿风衣的男人随后跟了出去。

陆江申坐在原处一动未动，他脑子里有千头万绪，完全理不清。但他知道，就像卷毛线球一样，只要找到那个线头，一切都问题会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