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洒霜。
湛屿无声无息趴在食物仓库的门板上,耳朵贴着门缝,凭出色听力一字不落将里面淮歌和银映的对话窃听全程。
待银映蛊惑般问完最后那句,室内便凝固着死一般的寂静。
一路跟踪的小朋友此刻想不顾一切破门闯入,但代价可能会不能亲耳听见姐姐的答复——说实话他也不希望姐姐和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任何别的男生走得近——于是湛屿蹲着守着,淮歌却偏偏憋了半天都未吱一声表个态。
“……”腿蹲得有点儿麻。
砰!
方站直身子疏通血液循环,便听不远的某间房响起踢到什么硬邦邦东西的声音。湛屿一愣,循声望去。
有人?
趴在门板上又留意了一阵,确认里头依然死气沉沉,湛屿眼神一狠,转身往声源房间跑去。
“又有哪只野鬼大半夜恐-吓我全家,”
纤薄的身影渐渐与阴暗融为了一体。
闹鬼的是二楼同层走廊尽头,一间左右摆满齐齐整整凳椅子的小型教堂。
圣洁的礼堂中央开道,沿路铺上了红地毯,毯子两侧排列着莹莹烛火。
湛屿像位来景点旅游的游客,背着手施施然踩着红地毯入内,东瞅瞅西看看,最终视线定格在主席台上似是恭候已久的垂眼人影,湛屿漫不经心道:“今晚这么热闹啊,全员夜探别墅大行动?”
仰首看人,眸里似是单纯好奇,却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什么风把您也吹来了呢,白千清先生?”
“……”
台上,老爷的儿子白千清机械式活动颈脖,全场上下打量一圈后,才迟迟发现出声者乃眼皮底下矮他大半截的小屁孩儿。
白千清投来的眼神淡漠,神情麻木。那飘来飘去的目光中显露出一种机械与迟钝,仿佛被抽掉了灵魂似失魂落魄。
对上照面,湛屿心底划过一丝诧异。
……受控制了?
踏前一步,指腹摩挲着手腕上的银丝红绳,装作不经意问一嘴:“——谁是百变小樱?”
话音未落,电光火石间白千清猝然飞身上前,腰后拔刀砍向他侧颈,动作掠起疾风,湛屿闪身右避,刀锋生生从颈肤滑了过去!
“啧,脾气真暴躁。”
血摸了他满满一掌心。
白千清没料到对着小屁孩偷袭一砍竟然也能失了手,刹那脸色阴沉,在湛屿即将碰到自己的瞬间后跟一使劲,发力向后蹬退几步远离。
湛屿抓了个空,眼看和对方隔着三排座椅的距离,小短腿直扑慢而不现实,索性三两起步一跃而上,把椅背当着力点借势,停滞半空狠狠对着白千清旋风侧踢!
白千清反应迅速抬手护头,空着的另一只手眼疾手快拽住湛屿脚腕,毫不怜香惜玉就把人给牛仔挥绳似甩了出去;小朋友轻松在半空中抱团车轮转,安稳落地发力一蹬,耳边风声呼啸,下一刻闪身一拳轰在对方的肚腩!
白千清顿时如同发射炮弹,后背撞上了主席台写着‘不要打打杀杀,你爱人人爱你’的高挂神圣神明画像,拳头的冲击力骇人,当即将墙壁坑出个大凹洞,瓦砖碎石四分五裂,哗啦啦散了满地。
“咳,咳咳咳……”
“道出谁是幕后操纵者,”湛屿走过去,唇角勾着一抹三分挑衅七分阴森的笑意,看样子根本没把眼前这条无辜的鲜活NPC数据同类纳入眼里,“……小乖乖我也许还能饶你不死。”
白千清倏然一僵。
笑意盈盈的湛屿粹不及防单手掐住了他脖子!
“抬头,看着我。说不说?”
“……”
白千清眼前频频发黑,血液极速冲上头顶,嘴唇半张,凭着求生的本能尽力吸取周围杯水车薪的氧气。
无辜孩子十指痉挛,在碎石遍地上生生抓出了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白千清半点儿表示都没有,双方僵持不下。
半晌,湛屿叹了口气,慢吞吞撤开手,掏出酒精棉巾仔仔细细擦掉沾上指间的污脏,擦完随手扔了糊了半跪狂咳的白千清一脸:“……”
“这次呢,念在没错大事,放过你,我还小,暂时还不想打打杀杀。”
湛屿插着兜,神情无波无澜地搁下这句,转身朝门口走。
——唰!
烛影重叠,湛屿一偏头,尚未来及看清后人是谁,随即整只崽子被生生拽住后衣领子,伴着一声几乎融入虚无中的下意识叫唤,湛屿防不胜防,被‘死而复生’的白千清用不容置疑的力道扔向了角落墙身镜——
砰!
镜子竟如同旋转门般,大方吞噬掉湛屿,将人卷入内里。
空旷的教堂里烛火风动,完成使命的白千清双眼皮疲惫一合,身形跟着失去牵制、摇摇晃晃地迎面倒下。
与此同时,食物仓库里,时至此刻淮歌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内容却被银映生生打断——
银映眯起眼望向虚空中的某个点,那方向若穿墙,正对着大战了一场的教堂。
他一顿,随即失笑道:
“……抱歉,有个小朋友正等着我来牵手手呢。”
淮歌:“嗯?”
不待回应,银映已然迅速起身,像阵小旋风,一言不发开门冲了出去!
*
“乖,别怕。”
“阿银哥哥在哦,不哭不哭。”
湛屿被摔得坑墙,口腔漫溢腥味。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看究竟是谁在叫自己,然而徒劳无功,视线里尽是晕晕乎乎的黑糊叠影。
我好蠢。他想。
羞愧难当,抬手打算遮脸,手腕却被人轻柔固定住。
湛屿稍微清醒过来,总算恢复了大半身体感官知觉——他正被人圈在怀里,周身缠绕着骨骼熟悉的气息。
“银,映……?怎会是你?”
他忍着胸膛的刺痛,声如蚊音地嘶哑开口。
“你喊的我嘛,无论多远我都会即刻飞扑而来。”
银映坐在地上,抱着遍体鳞伤的小朋友,却又害怕弄疼了他哪里而不敢再挪丝毫半分。
他在强装镇定,他在害怕。
怕得给湛屿治疗的指尖都抖个不停。
他已经失去他的小朋友一次了。
这回,可不能再弄丢,让小朋友哭了啊。
墙身镜子内的密道沉沉漆黑。
方才银映无视倒地的白千清、丢下一句‘他就交给你了姐妹’给后脚追来的淮歌,似有所感直径来到镜子前研究一番,感受到从里缝吹出的微风,轻轻一推镜面——
便抛下了吃力拖拉着白千清脚腕子出去的淮歌,卷进去英雄救‘美’了。
湛屿不情不愿躺在银映怀里,嗅着他的安抚信息素,很快恢复一半元气。
他无意识蹭了蹭银映的臂弯问:“喂,你想出去吗?”
“说话放礼貌点儿,我比你大,叫哥哥。”
银映短时间下来眼睛已经逐渐适应黑暗,能看清湛屿有气撒不出的憋屈神情,“臭小子,你这身伤可不能拖太久。话说不知密道有藏什么工具武器呢……”
臭小子面无表情冲他道:“扫描仪,开工了。”
“……就你记性好。”银映闭上眼,沉吟须臾答:“扫描了一圈,没有。对了,这密道狭窄细长,只够两人同时并肩行走,别前后乱转,一条黑桥走到底吧,免得迷路。”
嘶,小朋友昏迷的时候有试过再向外推镜子但无用,困住了。
这就麻烦了……
难不成自制炸-弹轰炸,破墙而出吗。
“不如我们自制炸-弹轰炸出去吧。”湛屿和他的想法不约而同地如出一辙。
银映挑眉反问:“你带炸-弹了?”
“没。”湛屿坐直身子,回头看他说:“但只要恢复魔力就可以用火开炸。”
银映轻戳小朋友的脸颊,含笑道:“哦——小朋友现在还会巴啦啦能量了啊?怎么恢复?”
湛屿躲开他的戳戳。
选择性忽略上一句调侃,欲言又止地皱眉:“……亲。”
“嗯?”对方声音太小犹如在喉咙滚一圈罢,银映不太确定重复道:“请?”
“……”
“请啊。来来来,在下很有礼貌地‘请’你去炸,请——”
“……”湛屿脸颊鼓成河豚,转身就撑着银映的肩膀站起来,然后气急败坏在他脸侧吧唧一口纠正:“是这个亲啦!亲亲的亲!!!”
银映:“……”
湛屿:“……”
近距离盯着银映似笑非笑的眉眼,眸里全无一丝讶异,尽是揶揄笑意,小河豚愣了愣,立刻冲他嗷一声:“你又套路我?!”
“哪有——”
银映举起双手投降,眨巴眨巴桃花眼无辜道:“我从来都很绅士有礼貌的好吗。”
湛屿呵了一声。
“比如说你以前进我家,明明早翻窗进来了还要装模作样地喊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银映顺口接道:“不止啦,以前每次做不做的时候我不都先问你意愿么?你不肯我就只是亲亲……”
湛屿面红耳赤,迅速捂住某人的嘴:“……请闭嘴吧你。”
……靠。
我们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银映扫了一眼小朋友在黑暗中深了一层色调的耳尖,眼尾不住又弯了几分。
一高兴分神,心灵被酥酥麻麻的水雨滋润,自控力不由自主开始下降……
属于alpha的牛奶巧克力信息素逐渐发散。
像一张温甜的巨网,准备牢牢把目标捞入怀中。
湛屿见人没再逼逼,早早撤开了手。
此刻还退到边上低头认真掰着手指头数,呢喃自语道:“亲密接触一次能恢复10%的魔力,目前我剩下20%,加上刚刚蜻蜓点水的一口现在只有25%……炸一个坑破墙而出至少要70甚至80%的魔力。”
他越想越觉不对劲:“……也就是说我还得亲起码四次???”
这特么谁定的什么破规矩?!
神经啊啊啊——
掀桌!
不混了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认命吧你
下一章甜一下(发抖)(抹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