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屋子，泛着白光的电脑，只剩袁丽容打着电话斥责着下属，敲打着键盘。

在楼底，打开铁门的那一刻，李浩楠不禁后退了几步，差点撞到刚要进门的人，虽然没有接触到，但那一刻离得好近，近到鼻翼上的汗珠都融合在了一起，眼睛对不上焦。

后退几步，才看清刚刚撞到的是苏棠。

苏棠的脸微红，可能是冷风吹的，但李浩楠的脸色铁青，像戴着面具一般凝重。

苏棠看了眼李浩楠手里的垃圾袋。

“你去倒垃圾吗？”

“对。”

李浩楠径直从苏棠的身边走开，虽然在此之前想了很多事，但面对苏棠时还是不自觉地回避她。

“我陪你去。”苏棠拉紧身上的棕色风衣，从楼道往外走。

“不用，外面挺冷的……”其实李浩楠还想说，会着凉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棠没有回复他，只是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路上，苏棠打量了他一番，看着他不平不淡的表情，冷静中显露着寒意，她微微振动的声带又恢复了平静，呼啸而过的风拍打在脸上，拂过齐平的短发。

虽然里面穿着一件厚厚的毛衣，苏棠还是能强烈感到风无休止地灌入，她只能不停舞着双臂，使劲摩擦双手，恨不得能立刻擦出火来。

走在小区的窄道时，两面的石壁挡住了不少寒风，惨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不少血色，但还是很冷，仿佛冬天提前到了，可树上的叶儿还是黄绿相间，在风中凌乱地摆动。

“苏棠。”

“李浩楠。”

在短暂的沉默中，两人都若有所思，在心里掂量很久，但还是在有着勇气说出口时犹豫了。

有人说青春是在不断地寻找，寻找自己，寻找别人，寻找方向，寻找友情，以及心里所美好的。

两人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却又同时停顿，在沉默中徘徊。

“你有话说吗？”

李浩楠咳嗽了一声，苏棠也不愿继续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

“对不起。”

听到苏棠的道歉，李浩楠显得有些错愕，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棠见李浩楠的沉默，反倒用完了所有的勇气，似乎说完那一刻自己就不再有勇气说下去。

接下来两人反而沉默走完了去垃圾桶的路，苏棠也不愿再说，本来都决定好的，但被李浩楠给打乱。

走过街道上的几棵梧桐树，枯叶零零散散地飘落，偶然有几片停留在发梢，夹杂一抹清香，寒风也温和了不少，偶尔路过几个骑自行车的少年，和摆动的衣襟，苏棠看着眼前的少年，还有静如湖水的面容，还是自己在沉默中妥协吧。

“你这几天很忙吗？”

“啊？”苏棠看着他向斜处看而侧过去的脸颊，风将李浩楠的头发吹得七零八碎的，“是……是吧，吴奶奶那里要帮忙。”

“嗯……晚上一起吃饭吗？我妈有工作要处理。”

“行。”

听到李浩楠的邀请，苏棠瞬间喜出望外起来，刚刚的难堪一瞬间消散了。

“你要不要回去添件衣服。”李浩楠看着一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苏棠，不免得担心起来。

“好。”

苏棠虽然听着他的关心很是温暖，心里也是暗自叹气，眼前这个男孩子太不懂风情了，也不知道用件他的外套。

“一会儿吃什么？”

李浩楠伫立了几秒，“麦当劳。”

这可是苏棠的最爱，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爱好，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似乎苏棠回去的步伐变得更快了，呼吸变得更急促了，心里的问题也焦急。

在小跑时，侧转过身，“李浩楠，你觉得我们是不是朋友？”

李浩楠一惊，这也是自己想问苏棠的问题，这一刻终于，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个僵局。

“你说呢？”

“我说……当然是，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也是。”

那是李浩楠第一次很大声地说话，说起过去的语调，就像是要咽气前的遗言一般有气无力，或是寥寥几字。

李浩楠承认自己是他很重要的朋友，苏棠的这些天里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那些以为迈出的步伐也都真实存在，模糊的界限也变得清晰，一切都渐渐明朗起来。

风，也是善解人意的，摆动着李浩楠的衣领，露出了明显的锁骨，还是那个少年，如同风尘仆仆而来，黑曜石般的眼眸，以及静如止水的脸颊。

在那个素雅的年纪，没有外界的纷纷扰扰，留下心中的莲花在纯白的世界独自绽放，时过境迁，内心也有了纠结，自以为会无法释怀，但又会突然明白，或许在多年之后，也不知会是嘲讽自己，还是羡慕当时的年少。

徬晚时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稀疏的车辆，满眼的霓虹以及喧哗的音乐，似乎一切才刚刚开始，夕阳的余晖在树枝的缝隙中陨灭，留下了一盏盏昏黄的路灯，构成了北溪的脉络。

路口吹来的风，呼啸而过，洗刷着街道，饰品店门口的风铃声声作响，老式奶茶店前的队伍渐变得稀稀疏疏。

推开玻璃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收银台前排到门口的队伍，一半以上都是大人牵着小孩，店里回荡着小孩童稚的笑声，如同针般雨淅淅沥沥打在雨伞，苏棠抬头看着高出自己的李浩楠，如同站在从伞下探出头，再次被光的雨滴沾染，不由得联想到大哥哥带妹妹出来玩。

苏棠在人群中，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要好好读书，乖乖听老师的话，爸爸会经常带你来的。

想到明天就要上学了，苏棠也看透这惯用的伎俩，十年前，苏棠也像这样，好好读书就有麦当劳吃，但后来袁丽华说，油炸食品吃多了影响发育，来的次数也就少之又少。

不过在队伍中，苏棠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牵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与那些爸爸相比，这个背影显得小很多，也许正因为小才会眼熟吧。

苏棠让李浩楠先去排队，自己先去找位置，但接着她发现，偌大的快餐店，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不是已经有人坐了，就是堆满东西占位，苏棠也开始考虑要不要打包回家，但觉得好没意思，又想在街边吃也不错。

苏棠靠在大厅里的柱子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面带欢笑。

眼神不由得关注到那个年轻的背影，轮到他们时，那个少年蹲下看了眼小女孩，又抱起她靠在收银台上，小女孩笑得很开心，在菜单上点了很多下，一旁少年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托着小女孩。

他是个好哥哥，苏棠心想。

那个少年牵着小女孩走向取餐区，给了苏棠一个侧脸，没想到还真是个熟人——王川。

苏棠刚开始还是有点小惊讶，很难把他与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可苏棠回想一番，好像都是王娜在欺负他，唉谁叫他没事去惹王娜，开什么玩笑。

记得一次课间，王川从书包里翻出一沓AD钙奶，用吸管插了一排，本来自己喝前非要拿到王娜面前炫耀一番，那个课间王娜刚刚因为上课吃零食被数学杨老师教训了一番。

看到王川得意扬扬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就直接瓜分了王川的奶。

可怜王川只剩下一瓶喝了一半的奶，被王娜按住时，王川先是挣扎了一番，没想到王娜力气会这么大，索性自我放弃，看着土匪分着赃物。

苏棠看着眼前这个牵着妹妹的好哥哥，不禁摇头笑了笑，如果平时他有现在一半好，王娜也会对他改观吧。

苏棠绕过人群，小心翼翼走到那个小女孩的身边，蹲下，“好可爱的女孩呀。”

“你怎么在这？”

王川听到了苏棠的声音，低头看到苏棠在和他妹妹玩。

“吃饭，不然呢？”

苏棠摸了摸小孩的脸，稚嫩的皮肤，很舒服，忍不住捏了捏。

小孩子嘟着嘴，闷闷不乐地说：“别捏我脸，我现在是大孩子。”

“谁说的？”

“王娜姐姐！”

苏棠先是一愣，接着王川解释到，“我爸妈有事，我又带不来孩子，就让王娜帮忙了。”

可几秒前苏棠看到的一幕，不觉得是照顾不来孩子，但让王娜来，苏棠还是能理解，她一直都知道王娜很喜欢小孩。

虽然平时看着王娜大大咧咧的，但跟小孩相处起来，尽显柔情。

苏棠看到这不领情的小孩，戳了一下她的脸，站起来了，挺直身体，“那王娜在哪？”

“喏。”

王川指了指过道底的背影，王娜正看着天花板发呆，倒有些落寞的神情。

“她没事吧。”

“没呀，玩得很好，对吧，小雅。”

王川揉了揉小雅的头。

“是的。”小雅奶声奶气地说，“王娜姐姐还给我买了发夹。”指着头上戴着的草莓发夹。

“你一个人来的吗，要不要哥请你。”

“不用。”

一个充满寒意的低音，从王川背后传来，摁住左肩，王川不禁打起寒颤。

转头看去，是李浩楠，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来自深渊的对视。

“到我们了。”

李浩楠对苏棠说到。

“一会儿一起吃吧。”苏棠按住王川的肩膀，防止他要走。

李浩楠惊愕地看着苏棠，“为什么？”

苏棠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看周围，哪还有空位置。”

王川笑了笑，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小雅看着这个高高的帅哥哥，拉着王川的衣角。

“那个哥哥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