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E鸟眯了眯眼睛，他从未想过这个词会出现在他和种子的人际交往中——帮忙杀了他们例外。

吴泰透着商人精明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开口道：“两位，这边请。”

他朝那AI似的女人使了个颜色，对方迅速意会，让店里其他人招呼着来客，匆匆走在几人前面，为他们打开了角落里的一扇暗门。

这扇门后是一个稍显狭窄的台阶，通向上一层，台阶两侧墙壁上挂着五花八门的黑胶唱片，通向一个装饰豪华的房间。

吴泰邀请两人坐在沙发上，亲自倒茶招待。三人坐定后，他开□□络气氛：“载体们喜欢的这些叶子泡水喝起来确实滋味不错，两位也尝尝？”

唐密看着被子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又见了房屋内那符合人类取向的装潢，颇有种荒谬感——这些种子过得比人还像人。

“直说吧。”她直截了当地说道。

吴泰一愣，抚掌大叹：“爽快！那就免了寒暄，咱们直奔主题。”

“是这样的，杜女士，苏先生；FRO SIN这个品牌的创建灵感，是源于一次有幸参加母世界的神眷仪式的经历。”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借着杯子阻挡，微微撩起眼皮看对面两人反应。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听见他参加过母世界的仪式，居然没有半点讶异和激动的神色。

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即便他们认识再多权贵，也不可能表现得如此平静。毕竟他能去母世界，靠得可是丹司大人的庇护，这种殊荣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享有的。

即便是基地首领，听了这话，也得投来羡慕的眼神。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唏嘘，如果不是丹司大人当年的离开，他又怎么会只在这个小基地的中层区域徘徊。

E鸟见他忽然不说话了，嘴唇微弯：“还没说完呢，你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吴泰心有怀疑，面上却丝毫未显，仍是客客气气的样子，嘴中避重就轻地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哈哈，倒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只是希望您在外面帮小店说说好话，打个广告。”

他站起身子，一副准备送客的样子：“给二位的礼物估摸着店员已经包好了，来，咱们下楼去瞧瞧。”

可两位客人却稳稳当当坐着，全无起身的意思。

唐密手拂过热气氤氲的茶杯，眼神却冷冽的从他面孔扫过：“茶还热着，怎么就要走？”

E鸟慵懒地依靠在沙发上，把玩着从茶几上摸出来的筹码，笑容和煦：“我们可是很有诚意跟吴老板谈的，怎么话才起个头就开始糊弄我们了？”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吴泰和气的脸挂不住了，他面无表情：“两位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已经谈完了。”

他缓缓后退，手摸进兜里。那里总是放着一个报警器，以便不时之需，现在正是用的时候。可谁料，他手却摸了个空。

怎么会！在哪里？他有些紧张起来，手心冒着微汗。

“你是在找这个？”唐密手指上转着一个小小的钥匙扣。

滑翔结晶吸收了香水中的那一丝能力后，她发觉的结晶中变异出了一种新的小能力——隔空取物，虽然可操纵对象尺寸最大也就是手上这钥匙扣那么大。

刚才她看见吴泰的手悄悄伸进口袋里，便刚好试了一下，结果还真是让人惊喜。

E鸟面色微变，冲她微微摇头，轻语：“你不该随意使用能力的，会被感知到。”

唐密少有地嘴角露出笑意：“这家店是售卖能量香水的店，可我在店外居然一点能量都没感觉到，这里有阻隔能量泄露的设施，而且效果极佳。”

E鸟恍然：“不愧是你，倒是我疏忽了。”

吴泰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显然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他可以用来求助的东西还捏在对方手中。

他咬了咬牙，忽然身子猛地朝身后不远处的壁橱撞去。可刚到半路，就被揪着领子摔倒那个女人的脚下，她手中的注射器针头在灯光下冒着寒光。

吴泰常年混迹中高层，虽然现在已然被边缘化，当年的眼光还是保留着的，因而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他打了个寒战：“你手里怎么会有清洗剂？这是执行死刑的药剂……”

“你猜猜看呢。”E鸟的膝盖压在他的背部，将他的手臂向后折起，其他部位则压在地上。

“我先提供一个合理猜测：我们是一对狂热的研究人员，对清洗剂的效果十分好奇，想请吴老板为科学献身。”

E鸟接过唐密手中的注射器，靠近吴泰的手臂。

种子们对这细细一根注射器的恐惧是刻入骨髓的，不管是看大门的孙丙，还是做生意的吴泰，都无法在它面前硬气。

“有话好好说，我们和气生财。”吴泰语气很平稳，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样子，手却违背意愿地抖了起来。

“零度酒吧在哪里？”

吴泰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没想到这两个“凶神恶煞”的人问的问题居然这么……他内心已经在咆哮——要问路的话路上随便拉一个人不就行了吗？！非得入室抢劫？！

等等……不对！他们可是零度酒吧的常客，怎么会不知道那在哪儿？

“你们，究竟是谁？”他瞳孔剧震：“你们知道这两人上头的人是谁吗？居然敢……”

话未说完，唐密一脚将他奋力扬起的头踩进地毯里：“现在是我们在问你。”

吴泰艰难地从被挤压变形的脸颊中吐出字来：“街口右拐，沿着香榭路一直走到尽头，在南亭街的第二个路拐进去，走个几百米就到了。”

“很好。下个问题。这个人，认识吗？”

吴泰眯起眼睛看向屏幕，呼吸瞬间停止了几秒：“你们，怎么会认识丹朱大人？！”

唐密和E鸟对视一眼。他居然认识丹朱，无意中抓到大鱼了！

“你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唐密低头问道。

可吴泰却只将脸埋在地上，一眼不发。

啧。唐密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暴力地将他的脸抬起，令她意外的是，吴泰的鼻子上突然出现一个圆环，而这圆环正一圈一圈往外扩散。

E鸟变了脸色，闪电般拉过她的手，接着迅速打开传送门扑了进去。

两人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回身一看，那上方的空间被一团黑白相间的薄膜物质笼罩，收束在台阶墙壁的黑色胶片处。

被包裹在内的事物迅速褪色，与吴泰的脸一样，长出了一圈一圈的纹路。唐密惊愕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忽然身边人发出一声闷哼。

E鸟用左手紧紧钳着右手，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他无力垂落的右手指节僵硬，原本玉白的色泽正缓慢褪去，被灰白所代替。

“怎么回事？”唐密想将他的右手托起检查，却发现这只手连带着手臂已经无法移动了。

她脸色不太好看。E鸟见状安抚地对唐密笑里了笑：“刚才反应还是慢了点儿。没关系，总有办法消除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大意了。本来看到那些唱片时就该有所提防的。”

“唱片？”

“在游戏世界里，有一类代罚者的特殊能力是借助唱片自爆，会使波及范围内的所有物体失去活性。但这种能力极其稀有，没成想，居然在这儿碰见了。”

吴泰对供出丹司有关的情报极其排斥，他对她的忠心居然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放弃苟且求活，毅然选择了拉敌人同归于尽的手段。

这样的发展谁都没料到，从他口中，竟只得到零度酒吧的位置；甚至还令E鸟不慎受伤。

“那……”唐密有些不知所措：“你这样还能恢复吗？”

E鸟眼前有些发黑，他在唐密的搀扶下沿着墙壁缓缓坐下，冷汗顺着下颌滑落至他随着急促呼吸起伏的锁骨处。

他艰难地顺了两口气，强打精神看着唐密说道：“我有办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暂时得回游戏世界一趟。”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懊恼：“啧，这可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

“你……和我一起回去吧，”E鸟犹豫片刻，关切地说道：“你一人在这儿太危险。”

唐密垂眼看着他的伤手，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我要抓住她。”

她知道以E鸟的实力，只要将传送门目的地设在安全区，即使他如今受伤，也能无恙地抵达终点；游戏世界里，他也有其他帮手，寻找解药能帮上忙。

但这里，好不容易碰上丹司负伤躲藏在A07基地的好机会，若此时放过，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密的决定一说出口，便见E鸟的眸光暗了些许。他……这是有些失望吗？

她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一面是受伤的朋友，一面是难得的机会；她做出抉择的时候是果决的，但事后的情绪翻腾却也无法避免。

“好吧。”E鸟的低落只持续了几秒钟，他很快重新扬起笑容：“虽然我暂时无法留在此地提供帮助，但这些辅助性的东西，希望还是可以帮到你。”

小小的空间内突然被肃杀之气充斥，唐密看着E鸟手中突然出现的那把剑，微微瞪大了眼睛。

E鸟抬起能动的左手，将剑递给她：“或许它有些难驯，不过我相信对你来说不是难题。”

唐密失语，半晌，她有些无措地问道：“你不需要武器？”

“你在关心我吗？”E鸟扯出有些勉强的笑容，右手活性的缺失令他浑身气力开始流失，他眼中的唐密已经有些重影了，为了不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E鸟第一次升起逃避的想法。

“下次再见。”他强撑着精神打开传送门便要进去，可他的手却被拉住了。

唐密往他手中塞了一小块闪亮的结晶。她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