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门在唐密面前逐渐闭合，E鸟握着她给的结晶回了游戏世界。

她不能再多做些什么，只能希望那一小块保护壳能力结晶，可以保护好这位将武器送给自己的……友人？

她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定义，虽是名义上的队长，但真把他当上司，又有点怪怪的；可要是当朋友或同伴，他给她的感觉，和松鼠这些人又不太一样。

唐密不再多想，而是将注意力转回手中的剑上。

无疑，这是一把极好的剑。但也却如E鸟所言，它也是把桀骜不驯的剑。被唐密拿到手上的那一刻起，它就挣动不止。

只是刚才它的主人E鸟尚在，它的挣扎隐秘而微弱，现在没了主人的监视，它一下子猖獗起来。

剑身抖动的幅度极大，冰冷的剑柄在唐密手中蹭出一道道红痕，肃杀之气如罡风从剑刃刮向持剑的唐密。

虽未在她身体上拉出血口子，但唐密的皮肤还是被割得一阵阵锐痛。

她也来了脾气。激烈的电光从她握剑的掌心迸发，顺着剑身光速向上攀爬，一瞬间，整把剑被电流覆盖。

而它的挣动，也渐渐平息。

唐密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这个无礼的小鬼！居然敢这样对待本剑！归鹤那小子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把本剑送给一个没礼貌的家伙了！”

“归鹤？江归鹤？”唐密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妙的熟悉感。她见过这个名字，在警察局的失踪人口卷宗上。

江家是当地极为显赫的家族，而江归鹤是江家独子，却未养成纨绔子弟的习性，反倒一表人才，可谁料，几年前意外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为轰动一时的案子。

如今唐密握着E鸟留下的长剑，听到这个曾掀起轩然大波的名字，竟一时有些恍惚，像是真实与虚幻的激烈碰撞将她卷入其中。

长剑的声音再次响起：“哼！他倒是信任你。但本剑可不像那小子一样好说话！”

它清了清嗓子：“你每七日，不，三日便需上供一对童子祭剑，这样本剑才勉为其难答应帮你。哼哼，反正现在可没人管得了我！”

“……”唐密默默看了眼长剑，再次电光闪烁。

“停，停！”剑尖叫着骂道：“你们两真是同一副臭脾气！事先说好，本剑帮你可不是因为怕了你，而是那小子临走前低声下气求我，本剑才不跟你计较！”

唐密忽觉一道无形的契约在她与剑间绑定，这柄原本拿着只觉沉重刺痛的剑，居然变得像她的第三只手臂一样服帖。

她好奇地举剑挥动，却眼见那雪亮的剑身上倒影出一道长长的人影。

“身后有人！”剑的声音在她脑中猛地再度拔高八度。

唐密回身看去，是那AI一样的女性店员。她蓝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唐密，脑袋不自然地歪斜，无生命迹象的感觉更浓了。

她双手交叠在小腹处，嘴巴一张一合说出一句话来。

“赌生，赌死？”

唐密环视一圈，这个隐秘的角落已不再隐秘，越来越多的店员朝这里转过头，很快，一个接一个地迈开步伐往此处走来。

店里原本稀稀拉拉几个来客已经不见踪影，整个豪华精美的香水店被这七八个步伐僵硬，神态如同死人的店员占据。

他们长得各不相同，但嘴里张合的频率，吐出的字眼如出一辙：

“赌生，赌死？”

这堪称唐密见过的最诡异的一幕。

来者不善，她也不会坐以待毙。正好试试这剑的能力。唐密信手一挥，一道寒光闪起，撩过整个店内空间，只听噼里啪啦的，整个屋内所有的东西都碎了一地。

乱七八糟的能量香水撒得到处都是，唐密也不知道有意无意地吸了多少进去。她感觉有点醉能量了。

这些能量与纯粹的能量结晶不同，是稀薄驳杂的，唐密无法从中获取新能力，只能被动地吸收相近的能量，加强或改造现有的能力。

饶是她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经此意外会变成什么样。

“太用力了小鬼！”剑微不可见地扭了扭剑身：“而且，竟然用本剑——这样一把可怕嗜血邪剑，去砍这些没有血肉的死东西，你心可真够狠的！”

唐密将它叽里咕噜的抱怨当成耳旁风，目不转睛地看着撒了一地的圆形薄片。

这些薄片和吴泰手上把玩的那块一模一样。当时唐密还没认出来，现在数量一多，堆成一堆，她便想起来了，这是赌|场里最常见的东西——筹码。

刚才唐密那一挥剑，将店员们身体劈成零碎的尸|块，未成想，这些尸|块居然崩塌成数不清的筹码，哗啦啦地掉在地上。

简直就像，店员是由筹码构成的雕塑一般，而唐密，是那个无意中打碎雕塑的顽童。

圆圆的筹码币们像是活了一样，窸窸窣窣地往一处聚齐，看上去像是外形怪异的蟑螂，速度极快地贴地爬行着。

它们努力想汇聚成人形，可数量过于庞大，每一枚筹码用的力气又不均匀，想要恢复和之前一样的精细人形无异于天方夜谭。

于是，最后筹码们只能组成一张嘴的样子，缓慢地开合，无数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响起，如同无数只苍蝇在嗡嗡绕着唐密飞。

“赌生，赌死？”

唐密看着这团打散后又不停汇聚的筹码，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难缠。

她操纵土壤从地下穿刺而上，同时利用冰霜术从上方向筹码笼罩。它们迅速分散飞在半空，逃出波及范围。

唐密令电光在整个屋内闪烁，像一个电弧树一样往四处绽开，被击中的筹码焦黑一团落在地上。

但一股无形的气息从唐密身后探出，飞快钻进焦炭般的黑块内，顿时，“黑炭”们纷纷恢复筹码原样。

唐密回头一看，她身后俨然就是那个幽暗的楼梯口。

寂静无声的，被薄膜笼罩的，险些将她吞噬的。

它像是一只狡猾的魔鬼，藏在层层幕布后，操纵着如他口舌般的筹码，一遍一遍地发出恶魔的赌局邀请。

“……怎么个赌法？”眼见一般的方法对付不了这些缠人的家伙，唐密只能按照它的玩法。

她不是没想过掀桌——把店整个炸了，可失去这隔绝能量的墙壁，全基地的种子都会发现混进来一个异端，丹司那边，也会打草惊蛇。

因而，她只能捏着鼻子陪他赌。

筹码们的声音跟浪潮一样此起彼伏：“赌生，赌死？”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真的很想问，它们真的不是只录了一句话的傻瓜播放器吗？

她扬声问道：“死又怎样，生又如何？”

筹码们的回答终于变了：“死是你死，生是我生。”

还真是狂妄，唐密冷声回答：“好啊，那赌死。”她倒是好奇，它们哪来的手段让她死。

她的话音落地，筹码们恢复了无言状态，哗啦啦崩洒在地面。

而她身后，木质的楼梯吱呀作响，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将楼梯挤压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唐密警惕地盯着黑洞洞的楼梯口，她可不记得那上方有什么庞然大物——唯一的人形生物只有自爆了的吴泰而已。

随机她注意到，楼道墙壁上的唱片缓慢转动起来。

她听见了吴泰的声音：“不幸的消息，我的客人。既然您能听见我的声音，想必此时的我已经自爆身亡了。”

“哈哈，您一定好奇，明明费尽心思令我自爆了，为何我一个死者，会有这个立场说是您的不幸呢？”

“容我向您介绍我伟大的主赐予我的庇佑——当我通过自爆回归祂的怀抱时，祂会令神使降临，惩罚如您这样的，伤害了祂虔诚信徒的不速之客。”

“哦，那说到这里，您一定又在好奇，那赌生，赌死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高明的问题，我很乐意为您解答。”

“您若是选择了生，那么神使会将我从主的怀抱迎回，再将您杀死；若您选择了死，那么神使会送您来与我会晤，再令我返生。”

“无论如何，我们之间都有一场令人伤感的别离是不是？但，世事就是如此无常，说到这里，您应该已经与神使大人打了照面了，请待我问好！”

事实上，吴泰的估计有些失误。唐密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那巨型人形物未着寸缕的魁梧身体，它的头部太高了，顶到了楼道的天花板，唐密瞧见的只有一团黑。

这是个足足接近四米的怪物。它赤着的腿上，显著地凸起一条条粗|长的血管，青蓝色的杂乱线条密布在苍白的底色上，有一种即将腐烂的病态感。

它终于脚踏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露出全貌——这是个浑身没有毛发的“人”，眼皮被割去，整颗眼珠完整地暴露在眼眶中；鼻子和嘴唇上的肉也没能免俗。

同样被称为神使，从外貌上看，丹司绝对胜过这家伙太多。唐密感觉到浓重的腐朽气息从它身上传来。

或许，这家伙本就是死的，因此才能从将一切事物活性剥夺的爆炸余波里走出来。

它振臂一挥，数以千计的筹码前赴后继地往他身体上聚拢，鳞片一样覆盖着他的表皮。短短几秒，他就像全身披上了一件铜钱甲（筹码版）。

那尖酸刻薄的剑在唐密脑海中疯狂吐苦水：“嗷，为什么要让本剑这样的密集恐惧症患者见到这么残酷的场景！”

唐密只觉手中剑柄自发舞动，绵密的剑光将“神使”包裹在内，里头筹码爆裂的声音像打鞭炮一样热闹。

这无疑激怒了这傻大个，他周身荡出一层层黑色的波纹，锐利的剑光被巧妙的化解。波纹并未停止前进，却是向着唐密而来。

波纹掠过的地表，肉眼可见地迅速褪色——是和唱片自爆一样的剥夺活性的手段！而空气中残余的香水能量也被波纹一扫而空。

他和丹司一样，攻击中同样带了吸取能量的副作用。既然如此，直接进行能量攻击肯定没用，以她的位置，无论怎样攻击，都会与这黑波对上，肯定半路就被吸干净了。

眼看黑波逼近，唐密急中生智，忽然有了个好办法。

“你是不是能自己飞？”唐密问剑。

“哼！”剑不屑地吐了口气。

“那就当你会了。”

唐密往剑身上灌注了大量电流，将它猛力向高处投掷。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