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再次被这恼人电光缠裹住,它忍不住对着唐密发起牢骚:“太无礼了!你是把本剑当避雷针用吗?!”
虽然这对它造成不了伤害,却像是绕着它飞的苍蝇一样烦人。
唐密指了指那块头大得惊人的神使:“专注。”
剑如果有眼睛,此时已翻了不知多少个白眼;但当务之急确实是先处理掉眼前这个大麻烦。
长剑因唐密上抛的惯性飞至半空,至最高点处却并未往下掉,而是短暂停顿,光速转换角度,由上而下,刺向神使的头顶。
许是因为身形巨大,嫌少有能突破他的身周而攻向头顶的敌人,这一处是他的防御空挡。
薄薄的筹码组成的头盔根本无法阻挡剑势如破竹的攻势,一声声清脆的响声后,纷纷炸裂。
神使根本没有修复的机会,剑尖的电光就自上而下将他的身体贯穿,将他披在身上的筹码炸开,圆圆的币飞溅而出,嵌入光可鉴人的地板。
他重重跪倒在地,头部砸在地面惨白的皮肤焦黑一片,一层一层的皮肉往下掉落,像是炸过头的松鼠鳜鱼。
这一重击对神使而言不仅是始料未及,给他带来的重创更是难以估计,他周身黑如墨的光波开始缓缓消散。
唐密能感受到他身上能量气息仍然活跃,他或许是受伤不轻,却并无生命危险。
长剑的剑身悬停在他天灵盖上方半厘米的位置,唐密抓住了剑柄,这才没令剑尖扎进去。
“小鬼,你这是做什么?!”剑杀到兴头上忽然被她横插一手打断了,正是不满的时候,更何况刚才伤到这大块头的是唐密的电击,它这把“嗜血邪剑”可是半滴血都没尝到!它嘀嘀咕咕说了一大箩筐坏话。
唐密充耳不闻,她久违地用上了恐惧术。一个活的神使知道的东西肯定比种子们多得多,她得留他一条命套些情报出来。
红色的波纹从她身周往外迅速蔓延,与神使身周尚未完全消散的光波碰撞在一起。
唐密原以为这红色波纹会被吞噬,直到黑色光波完全消失,才能继续向前;但出乎意料的是,事实居然恰好相反。
黑色波纹泛起涟漪,没有丝毫挣扎地彻底融进红色波纹中,黑色波纹携带着的可怖的消除活性、吸收能力的副作用,也一起消失了。
红色波纹又迅速蔓延到了楼梯口,竟将吴泰自爆留下的那个包裹在薄膜中满是死气的楼道涤荡一清。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这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红色波纹;在面对丹司的那个时候,这还是弱小无力的术法,怎么突然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她看着满地装着香水的玻璃瓶碎片,恍然大悟,方才杂乱的香水气息令她的这项能力也得到了意外的变异——可以清空一些术法的大范围负面效应,包括致死、吸能。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而且,除此之外,唐密还发现,她可以自由控制恐惧术的“恐惧”的力度和针对对象;譬如说现在,她暂时不想令神使头痛到爆炸,便可只让他疼得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筹码从神使的脸上雪花似的一块一块往下剥落,他未被皮肤包裹的眼球,牙齿,鼻骨便暴露在唐密眼前,真是难得他那张嘴居然能说出话来。
“这个电元素的能量……您是丹司大人?”他说的不是通用语言,但唐密能听得懂,这和她在巨人大殿里听见巨人和丹司交流时用的那种一模一样。
“嚯,难怪个子这么大,原来是巨人族的。”长剑在唐密脑海里用又巴拉开了:“不过比起真正的巨人,他又太矮小瘦弱了。”
唐密一言不发地盯着神使,这家伙居然把她认成丹司了?
不过,她想起丹司那家伙和她如出一辙的元素攻击,此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算匪夷所思,反倒是给她提供了便利——用丹司的身份探得的消息比用唐密的身份探得的可信度要高。
可惜,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她不会说巨人语。
“吼吼吼,小鬼,”长剑贱兮兮地在唐密脑海里奸笑:“我可以教你怎么和这侏儒巨人说话哦~”
“咳咳,跟我学,”长剑发出了一种古怪艰涩的音节,是用巨人语说的:“你为什么长得这么矮?”
“……”唐密握着剑的手微弱地波动着跃跃欲试的电光,无疑,这是她传达威胁的方式——“再说废话你就再吃一记电击”。
“切……”长剑能屈能伸:“好吧,第一个问题,问:‘你为什么来这里?’这样总行了吧?难缠的小鬼,真不知道本剑为什么要跟着你浪费我有趣的时间!”
唐密八哥学舌一般将那艰涩的语言复述了一遍:“你为什么来这儿?”
不知为何,明明她从未说过巨人的语言,这话却异常流利地从她舌尖流出,仿佛已经说过千万遍,不亚于第二母语的熟练度。
听她嘴中也说出相同的语言,神使没有嘴唇的嘴里两排牙分别往上下咧开,勉强可以看出是个笑容。
“这儿有一位曾属唱诗班的信徒壮烈牺牲,属下代表祂的意志来执行神罚,没想到,居然您居然也在这儿。听说您驻守着黄昏禁所,为何会屈尊来此?”他瞄了眼唐密手中的长剑,眼珠子在眼眶中打转:“而且,您手上这把剑……”
长剑冷哼一声:“居然才注意到本剑,哼哼,等会儿我就尝尝你这侏儒的滋味儿!”
见唐密只是顶着一张陌生的脸,漠然地看着自己不说话,神使心里一哽噔,意识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向上司问问题,还是又这种疑似怀疑的口吻!
他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已有信息:陌生的脸——假身份;长剑——是属于死敌江归鹤的武器;死去的前唱诗班信徒——有人使信徒自爆……
他迅速得出结论:“您是为了抓捕江归鹤而乔装来到A07基地的?他杀死这位……吴泰后与您狭路相逢,却不敌您的实力,丢盔弃甲狼狈潜逃。”
他自嘲一笑:“看来我来晚了,居然劳您帮我收拾这烂摊子了。而我居然没认出您来,贸然发动攻击……我愿意接受惩罚,哪怕是以死谢罪!”
“……”唐密一句话都没说,这位出场逼格满满的神使就给他自己洗脑完毕,给“丹司”的所有行为找好了合理的借口,并迅速总结过错,负荆请罪般垂着头跪坐在地。
邪|教害人不浅。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唐密得出这样的结论。
长剑在她脑海中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这侏儒的想法居然能自圆其说,虽然和真相去了十万八千里,但不得不说,有一点他没猜错,归鹤这小子确实把本剑‘输’给你了。”
唐密走近神使仰视着他垂下的巨大头颅,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他的猜测。
神使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他硕大的眼珠中流露了些小心翼翼的情绪:“那,您是否要对我施以惩罚?”
唐密刻意令嗓音变得更生硬冰冷:“……江归鹤,他还在A07基地,前段时日,他在调查有关零度酒吧的消息。”
神使眼珠子一转,她这意思……是让他将功折罪?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便来了兴致:“我听说过零度酒吧,这是子世界里流行的拍卖所,大部分基地中都有这样一个存在。”
“拍卖物除了子世界的种子载体外,更多的是来自母世界的物质;因此零度酒吧还附带有另一个功能——子世界和母世界信息交流的桥梁。”
“为了隐藏这种关键场所所在,所有基地都将其设置在核心区之外,伪装成普通酒吧的样子。真没想到,他居然能打探到这种地步!”
“他只是人类,即使混进去了,又如何能打探信息呢?”唐密不动声色地问道,语气中适时表现出一丝不屑。
神使果然上钩了,他一脸凝重地劝阻道:“您还是别小看了他。此人擅长伪装,而拍卖所一向只认钱,只要他‘借用’个有钱种子的身份,轻轻松松就能混进去。”
“有趣。”唐密开玩笑似的问道:“你呢?常年待在母世界,需要子世界的钱吗?”
神使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脸上露出些丑陋的笑意:“我们不需要钱,一块中等大小的能量结晶就够买下子世界任何基地核心区的房子了。”
“而结晶这样的东西,母世界的人类身上可多得是。”
“您问起这个,难道是想着追杀江归鹤的时候,顺带去拍卖会放松放松?”神使兴致颇高:“能否让我陪您去呢?我很久没来子世界了。像我们这样的初阶代罚者,很难有出来的机会。”
唐密盯了他半晌,忽然笑了:“好啊。”
神使也笑了,但这个诡异的笑容彻底冻结在他脸上,随着他头颅的滚动轰隆隆地撞在墙上。他无头的身躯仍然跪在原地,摆着随时可以以死谢罪的姿态。
而现在,他心愿得偿了。
唐密将雪亮的剑举到眼前:“还真是把好剑。”
“呵,这种毋庸置疑的事实,还需要你重复……等等,你要拿我干什么!”剑骄傲的自夸忽然被唐密接下来的举动吓哑了——
这女人居然拿它去划开巨人尸体的胸膛。
“这是个死人!我是用来收割是新鲜的,活着的生命的嗜血邪刃,不是什么用来解剖的菜刀!”
唐密用剑戳了戳神使的尸体,破天荒地开了个玩笑:“本来可以用死人的血凑合一下喂饱你,不过你恐怕又要饿一阵了。”
神使的身体里没有血液,他的血管和骨骼都是透明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