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密跟在他身后穿过那无形屏障，到了那可望不可及的上层看台。

他脚步不停，一路带着唐密走到靠近中央的那玻璃隔开的房间处。他小心拉开房门，伸手道：“请。”

唐密看见一个不算陌生的人正坐在沙发上含笑看着她——那个神秘的绅士，他对面坐着那孩子似的大人物——螽青，此时正透过玻璃看着尚未开场的拍卖会舞台。

听见开门声，螽青转过头，毫不掩饰地以打量的目光上下扫视唐密，很快他泄了气般地往身后沙发上一摊：“不是吧？她？这就是你力荐的人选？”

他的不满简直要把他那小小的眼罩掀翻：“赵蕈你认真的？”

赵蕈处变不惊，他面色不改地回道：“这个任务需要的就是意料之外的人做意料之外的事。”

“……”这话倒是让螽青想不出来如何反驳，他张了张嘴，有些不甘：“但她的实力太弱，即便找到动手时机，也只会浪费我们的机会。”

赵蕈提起茶壶，往桌上精致的茶杯中注水。他将热气腾腾的茶水推向唐密坐着的位置：“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杜女士出去一趟，回来后好像强了很多呢。”

唐密眼皮一跳，怎么，这是在暗指她有问题？她抬眼看向赵蕈，与他捉摸不透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螽青不屑地嗤了一声：“她再强能强到哪里去？对手可是神使级别的高手。”

赵蕈笑而不语。

螽青剩下的那只眼睛没好气地看了唐密一眼，他将一张照片从桌子那边推到唐密这里，“行吧，事到如今再换人已经来不及了，你也别怪我没拦着。”

他用下巴指了指照片：“你看看，这是任务目标。”

那上面赫然是唐密再熟悉不过的脸——丹司。虽然内心震惊，但杜汐按理并不认识丹司这种级别的大人物，顶着她的脸的唐密只能做出一副疑惑的神色。

“唉，对，你都不知道她是谁。”螽青叹气，不知是对丹司，还是对她：“不过你也不需要知道。首领想要她的身体作为载体，我们的任务，就是趁她病要她命。”

“……”唐密无语凝噎，你们种子内部搞分裂，为什么要拉上我的身体？

螽青猛地灌了一大口水：“她前些日子来到A07基地，居然是负伤状态，也不知道是谁能这个能耐伤到一个神使！但，这也是我们敢动手的原因。”

“这件事本来没这么麻烦，”螽青再次长叹：“首领原本都设好了局，但她很狡猾，居然找了个替死鬼逃走了。因此才轮到我们上场。”

事关丹司，唐密终于开口说了进房间以来的第一句话：“为何笃定她会来这儿？”

回答她的是赵蕈：“她不得不来。这场拍卖会的压轴藏品，就是一颗源种。如今身受重伤的她无论如何都会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的。”

“万一她找人代买呢？”

此问一出，螽青当即不客气地骂道：“你是傻子吗？那是源种，怎么可能有人会让其经他人手？”

赵蕈手指在桌上轻扣，略带警告地看螽青一眼：“注意言辞。”

螽青冷哼一声，扭头看外头的拍卖场。

赵蕈也不在意他是不是生气，只管和唐密说：“别担心，我们的计划很完美。你只需完成你那一环就足够了。”

唐密却觉得这个计划很是草率：“比起参加拍卖，直接去抢或者偷不是更方便？”

螽青忍不住插嘴：“拍卖会是由母世界直接监管的，源种这种珍贵的东西，势必由无数神使看管，甚至可能大主教也关照着；即使她是神使，想要活着偷到源种，也是绝无可能。”

赵蕈微笑：“当然，她也可能会选择抢劫拍下源种的人，但考虑到这东西出了载体只能存活几秒钟，无论如何她都会待在此处。我们只需要关注买家是谁。”

“具体要做什么？”

“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一半。”螽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如此显眼地让人把你从中层带到上层，就是为了让藏在某处的她看见，这样她的注意力就会放在我们这里的明枪，而忽略布好的暗箭。”

赵蕈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补充道：“暗箭也被躲过的话，我们就要再次出场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螽青看着唐密摇头不止：“希望他们能成，不然我们这里实在是没指望啊。”

“你，纯粹头脑派，”他指了指赵蕈；

“我，低防脆皮，”他又指了指自己；

“她，不说也罢。”他瘫倒在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

外头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三人不约而同往外看，原是拍卖会的帷幕正慢慢拉开。

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一位高挑的青年女性从幕布后走出，她在舞台中央站定：“欢迎各位莅临，本次拍卖会共有十五件藏品待拍，请遵守会场秩序，有序竞拍。”

“第一件藏品，绿晶，起拍价1枚晶币。”随着她话音落下，从帷幕后走出两位青年，一位端着个托盘的青年，托盘里只放着一个戒指盒大小的盒子；另一位手中端着面镜子。

拍卖师将盒子打开，持镜青年将镜子靠近盒子，登时舞台上空出现了盒子的三维投影，所有人都能通过投影清晰地看见里面物品的各种细节。

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绿色水晶，和唐密在水晶点看到的那块质地一样，只是个头要大不少，这东西她有更好的，因而对此不感兴趣。

大部分买家兴致也不高，毕竟A07基地每一年拍卖都拿这个先热热场，没啥新意。很快，绿晶便被一位中年人拍下。

“接下来是第二件藏品，永生根，起拍价，2枚晶币。”

台上的青年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截奇怪的树根，正不断地扭动伸展着。

“永生根是一种很特别的动物，外形如同植物的根系，肉可以生食，再生速度快，是很受欢迎的食物。”赵蕈主动向她介绍：“只不过，这味道嘛……”

螽青啧啧道：“你这个没品的家伙，大家都说是美味的东西，你享受不来。”

他们闲话的这会儿功夫，已经到了第三件藏品，唐密顿时来了兴致，那是一条棕藤编制的手链，链中捆着几块不规则的紫色石头。

手链名为索心藤，能提高攻击命中率，甚至有概率穿透敌人防御达成暴击，起拍价5枚晶币。

直到这件藏品出现，拍卖现场才真正热闹起来，前面两件藏品竞拍的人数加起来都没这件出场30秒内叫价的人来得多。

短短几分钟，价格已经炒到9枚晶币。唐密也见识到这些种子奇葩的加价方式——居然是零点几，零点几往上加的。

即便如此，价格也很快超过了10枚，唐密失去了掺和上兴致，毕竟她的攻击波及范围足够广，要什么命中率？

后面几件都没引起唐密兴趣，直到第九件藏品：一张照片的出现。

拍卖师似乎对这件藏品没那么看好，毕竟是这种放在中间时间段的藏品。她介绍的声音都没刚才那么激昂了：“这是记录了载体们在眠诞降临前生活的珍贵记录，是少有的书面资料。”

“眠诞之前？那得是好几百年前了吧？居然还有没被搜刮到的东西呢？诶不对，据说有些裂隙区还有些旧世界痕迹是不是？”螽青侧脸问向身边的赵蕈。

几百年前？！她明明才穿进游戏世界两周！唐密的震惊无以复加。

赵蕈扫了一眼唐密，说道：“裂隙区？只有母世界的人才能偶然进入，我怎么知道？”

“也是。”

叫价的人比起之前简直是断崖式下降，毕竟除了无聊的载体研究学者，或者收集癖，很少有种子会对载体的生活感兴趣。

起拍价5枚晶币的照片大半天都没过6。唐密决定将其拍下。

“咦？”螽青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是我记错了吗？你以前对这个不感兴趣吧？”

唐密还未说话，却是赵蕈给她解了围：“许是在外流浪的时间里偶然接触到载体的世界，忽然起了兴致也正常。”

螽青点了点头，把这事抛在脑后，继续看着拍卖现场。

赵蕈给唐密的茶杯中续上热水，“未免中途意外，稍后会有人把你拍下的东西送来。耐心等待便是。”

“她又不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事情？”螽青忍不住吐槽他这“多此一举”。

赵蕈两手一摊：“没办法，我生□□说闲话的。”

说实话，唐密对那照片有些好奇。拍卖师展示的时候只给观众看了照片的整体形状，许是担心照片画面流出后会影响照片的价值，她并未展示照片正面。

十几分钟后，有人敲响了房门，一个年轻人端着个小盒子递到唐密手上。

她端详着这花了6枚晶币拍下的盒子，信手将其打开，看清照片画面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瞳孔肯定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这张照片她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