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紧急出口,慢慢从楼梯往下跑,方晏拄着拐杖,前面一个方昕,后面一个杨家乔。
前后探路,陆少衡搀着方晏。
“我去叫车,在我哥家集合,有车了你们先走,别管我们。”方昕先走一步替他们去探路。
总算是下到了最后一阶楼梯,看的出方晏已经精疲力尽。
这样下去,跑到半路就会被发现。
“我靠,他们家也忒吓人了吧,哥们得考虑考虑自己的下半辈子了。”杨家乔不知道联想到哪去了,由衷感叹道。
路口方昕叫到了车,朝他们打手势,陆少衡扶着方晏一瘸一拐过去。
医院进口的地方停了两辆黑车,看起来浩浩荡荡,一簇人穿着正式的黑西装,那场面极为的有压迫感。
“哒,哒。”方晏拐杖声音发出声响。
从后门到路边的出租车还有些距离,陆少衡干脆心一横,把拐杖丟给了杨家乔,弯下腰道:“上来。”
方晏愣了几秒,没时间反驳,直接整个人扑了上去。从绿化带小跑,陆少衡侧眼看着边上的景色,总算是躲进了出租车里。
他比想象的要重,甚至陆少衡一度觉得自己的腰是不是咧到了。
到了家门口,艰难地拿出钥匙开门,此时天已经微微亮起,还能听见早起鸟儿的叫声。
陆少衡把方晏先放在沙发上,去卧室整理床铺。
之前唐妮睡好离开后,方晏把所有东西都换新了,整齐地叠着,弥漫洗涤剂的芳香。
“你不去上班吗?平时不是走的可早了吗?”方晏在客厅里问。
他瘸着脚过来,“别管我了,哥你先顾你自己吧。”
“我请假了。”陆少衡道。
方晏在他面前坐下,拽过他的衣领,仰头看向他。
客厅里的灯光照了进来,方晏侧脸一抹亮光。
陆少衡抿嘴,手不自觉的抬起触碰,指尖穿在他的发丝之间。
“和我爸谈,说生日过后再回去这件事是我在骗你,这个时间是我给自己的截点。”方晏说。
“我曾经说过,年轻的时候不玩,什么时候玩对吧,但好像我又能特别理解你,同龄人都有了工作,我还一事无成,所以我想说给自己最后点时间。”这些话对方晏来说难以启齿。
常年吃喝玩乐的富家小少爷,总有一天也会倦了这种生活,只是他不愿承认,不愿面对这种想法,总觉得这不是方晏所想的。
方晏表情很严肃,“可我又不想循规蹈矩。”
“所以你一直知道那些人是你父亲派来打你的?”陆少衡问他。
方晏点点头,又摇头,“不算是派,他以为我不知道,大概只是想让我知道社会的险恶早点回家继承家业吧。 ”
“嗯,你休息吧。”陆少衡没再继续听方晏说下去,铺好了床就准备走。
“哥,”方晏叫住他,“今晚能不能一起睡?”
准确来说不应该是今晚,陆少衡考虑了几秒,点头后说:“我要去杨家乔医院拿点工具和药。”
关上大门,清晨的空气让陆少衡异常清醒。一夜未睡,长叹口气,他裹紧围巾看着天。
郊区的空气清新,陆少衡叫了车,在小区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才来。
宠物医院如期开张着,陆少衡看见了自己的车停在门口。
推门进去,小助理先看见和他招呼。
“杨家乔呢?”陆少衡问。
“有人路边救助了小猫,在里面做检查呢。”小助理指指里面的房间。
“我去叫他?”她又问。
陆少衡摆摆手,看到自己的车钥匙在前台里面搁着。
“帮我拿点酒精碘伏纱布之类的,不用叫他了。”陆少衡拿起钥匙。
小助理直立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陆少衡看穿她的心思,问:“你想说什么?”
“杨医生是不是和方晏的妹妹在一起了?今早开门的时候看见他们在门口亲来着。”小助理说。
“别人的事我们不管。”陆少衡一句话让小助理彻底哑口无言。
她乖巧地到里面给陆少衡整理好他要的东西,双手递交。
“我觉得您挺幸福的,起码还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小助理苦笑道。
走出宠物医院,跨上车,陆少衡迟迟没有发动。
喜欢?
他从没静下来想过这两个词,什么是喜欢,自己和方晏这样就叫互相喜欢吗?
在陆少衡的世界观里,好像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大概真像杨家乔说的那样,生下来就在这方面缺根筋。
从市区返回,途中明显感觉体力不支,和年轻的时候没发比,快奔三的年纪还陪着方晏在那瞎胡闹。
用钥匙开门,房间里静悄悄地,从未有过的安静。
陆少衡轻声放下钥匙,拿衣服上楼洗了个澡。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昏昏欲睡。
一抹阳光从二楼阳台照耀进来,那个他们曾经坐过的桌子,一起看过的星星。
陆少衡嘴角扬起,擦拭着自己的头发。
说不上来自己对方晏是什么感觉,陆少衡只知道,这些日子的相处,渐渐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
平仄黑白得生活里,突然多出一抹亮,稍许还有了些跌宕起伏。
缓缓下楼,方晏房门半开。
陆少衡把浴巾随手一挂,推开他的房门坐在床边。
他还在细品小助理的话,只见方晏睡觉踢被子,露出了受伤的那条腿。
陆少衡帮他盖好,自己也钻了进去,被子里面很暖。
双腿踢着稍作调整,可能是声音吵到了方晏,他伸了个懒腰翻身,正好和陆少衡面对面。
眼睛半睁,朦胧地望过来。
手在被子里探着寻找,轻触碰到了陆少衡的手。
不语,十指相扣。
陆少衡屏着呼吸,将头转向一边,手却越握越紧。
白天入睡,一觉醒来已经下午。边上的方晏已经醒了,直着身子躺在床上刷手机。
看见陆少衡睁眼,笑着道了声“早安”。
陆少衡睡完这一觉腰酸背痛,虽说是补觉补回来了,但这种拆身体的事情他内心发誓以后绝不做。
他仰着头盯着方晏的下颚,“你腿没事吧。”
方晏合上手机揉揉眼睛,“哥,我有点饿了。”
“你要吃什么?”陆少衡问。
方晏想了想看向他,重新钻回杯子,露出双眼睛,手从陆少衡的腰间环绕抱过去。
“抱一会儿。”方晏道。
他头发蹭着陆少衡的脖子,弄的他直痒痒。
陆少衡的手自然而然的搭上去,搓他的发丝。方晏的头发有些褪色,发根黑发长出,也没原来黄的那么亮了。
“你生日什么时候?”陆少衡问。
“年底,31号。”方晏回。
他悄悄探出眼盯着陆少衡,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怕和我见不了面?”
“狗屁,见不到还清净,”陆少衡故意搓乱了他的头发,“你要不要把头发剪剪,染黑了?”
“好。”方晏答应的干脆。
本以为他会犹豫,和陆少衡再顶个嘴什么的。
两人谁都没睡着,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手麻了,才抽出来。
方晏伤口长的很好,陆少衡到客厅给他换了次药,他单膝跪在地上,从手边工具包里来回捯饬。
“我们不会见不了面的,我准备重新回去读书,好好深造一下,说不定将来可以帮到你妈妈。”方晏放松把自己的腿交给陆少衡。
“那你和夏甜是不是成同学了?”陆少衡说。
“你怎么老想着她啊。”方晏皱眉,心中暗自不爽。
陆少衡拍拍他的腿,收起了工具,转身到厨房又忙了起来。
切着菜,还觉得自己再给自己没事找事做,送走了个唐妮,现在赖上了方晏。
门口站着个人,方晏倚在门框处,看着陆少衡的背影,他穿着睡衣批了件围兜,袖子卷半,快要滑了下去。
“哒哒哒。”刀有节奏的切案板。
陆少衡慢慢剁着土豆丁。
“哒哒。”
腰上环住了手臂,方晏鼻息从后背慢慢到他脖子那。
手脚不老实地乱动,陆少衡直接把刀用力直插在了案板上,双手撑住大理石桌面,“你脚还伤着,剧烈运动会开线。”
“那等伤好了,行吗?”方晏用祈求的语气,软绵绵地在耳边问。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后再说吧。”陆少衡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方晏好的那条腿没闲着,愈更上前了一步,“哥,你为什么那么能忍?”
厨房很静,静到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陆少衡能想象到身后方晏的表情,只是他不敢回头。
不确定自己的内心,还有太多事情没能做完。
安乐享福?
不不不,这四个词绝对不适用于陆少衡。
要想着拒绝,又不能接受方晏不在的日子。
糟糕透了……
陆少衡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失望,明明好像就差那一步,但就是哪里不对味。
方晏伸手触碰到他的脖子,陆少衡没忍住转过身想走,被陆少衡堵住去路留在这台面上。
陆少衡的表情也糟糕透了,他低头刻意回避目光。
“哥,你是喜欢我的对吧?”方晏眼神勾人,视线慢慢看向陆少衡的下方。
陆少衡慌了,伸手掐住他的下巴,硬生生把他头掰了回去,“不行,现在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