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匪 79
艾斯礼是在离开医院的时候才告诉阎匪，他是今天下午的飞机，由睢城飞往北城。
这个消息对于阎匪来说，很仓促，也很突然。
直到阎匪坐上回程的出租车时，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知道艾斯礼这一去，可能远不止几千公里之外，而更可能是大洋彼岸。
因为睢城是没有国际机场的。他不必要再返程回来。
阎匪是经过“生离”的人，但就像感情又细分很多种具体的类别，他这次的“生离”也迥异于上次的“生离”，这里头蕴含的情感也大不一样，上次是更痛一些，这一次却是更酸一些。
哪怕他在知道艾斯礼出国消息的那一刻就在为今天这样的离别在心里做预设，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他才发现，一切的准备都只是徒然。情感的阈值虽然在这么多的日子的缓释下让它变高了一点了，可当艾斯礼那句话落下，那个阈值点一下子就到了。
他才发现，他的心难受的厉害。
他原以为的理智、冷静、自持在这一刻都崩然自溃。他发现他对自己所有的情感失去了控制。
什么是情不自禁？他这一刻才真是身临其境、感同深受。
“阎匪，阎匪……”自从上了车，小孙孙就变得木呆呆的，整个人一直愣着不说话，连个姿势都不带变换一下的，老爷子一直旁观着，直到看见小孙孙眼里盈满了泪，这才有些担心地叫了人。
他有些忧心地凑近了问，“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阎匪乍一惊醒，从自己的思绪里脱身出来，他反射性地就伸手去搽眼睛，但真感受到那一抹湿润时反而愣了愣。
老爷子张了张嘴，眼里划过一抹担心，但到底还是没开口说话。他想是不是自己这次闹出的动静大了些，把这孩子给吓着了。
两人各怀思绪，一直安静地到了家。
阎匪将姥爷送上了床休息，他自己才有空蹲自己的房里整理思绪。
他想了想，还是给艾斯礼发了一条明知故问的消息。
-你还回睢城吗？
在他这里，当他将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他是想艾斯礼中途能回来一趟的。
他们之间缺一场告别。
而只有这场告别才能让阎匪所有叫嚣起来的情感安静下来。
而艾斯礼的回复正如阎匪所愿。
阎匪从这一天开始他就边照顾着老爷子的病后恢复一边等着艾斯礼那头的消息。
刚开始的几天他们还有联系。
直到老爷子的检查报告出来，阎匪便再也没有心力去关注艾斯礼那头的消息了。
老爷子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急需做心脏搭桥手术，但市医院的条件有限，医生的技术也有限，阎匪为求安稳只能把视线放在国内排得上号能做心脏搭桥手术的医院。
但这样的医院无一不聚集在一二线城市，不说专家医生难预约这个问题，单只说一床难求这个事儿，就已经是把阎匪难到了。
阎匪没把自己这边困境告诉过艾斯礼，也没想过去寻求他的帮忙。他不想把本该由他自己担着的事儿转嫁到他的身上，眼下这个时刻或许是阎匪最难的时候，但亦是艾斯礼人生命运重要时刻，阎匪并不想自己成为艾斯礼奔赴璀璨未来的阻碍。
阎匪思来想去，最终只能打了个电话给陈梁求助。
阎匪还记得那会儿都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陈梁接到了他的电话听他说明了情况，二话没说转头就开始用自己的人脉给他联系医院、联系医生。
那一刻，阎匪心里头的滋味是没法用言语说出来的，但他想，古人那种侍师如父的心理他隐约间是有些明白了。
姥爷进手术室开刀的那个点儿，也是艾斯礼动身前往美国的时候。
艾斯礼回过睢城找过阎匪，但那时候阎匪正在海城正忙着为老爷子办住院手续，于是阎匪和艾斯礼出国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后来细想来，阎匪也觉得自己这事儿其实办的有些不像话。他是可以选择不让自己的事影响到艾斯礼，但他不该选择瞒着。就阎匪易地而处将自己换到艾斯礼那位置，都能想象得出来那人走的时候该有多难受，估计得有好些时候都不稀得搭理他了。不过说实话这事要同样搁他自己身上，他也得气个半死。
是以等老爷子安生地从手术室出来以后，住院留待观察的时候，阎匪是一边在老爷子病床前忙前忙后的伺候着，一边是不断地给艾斯礼发着小话儿。
这个时候就要感谢现在的通讯手段了，能让阎匪时时刻刻地跟艾斯礼那边聊着。虽然聊天这个事儿从睢城那次，阎匪单方面放了艾斯礼的鸽子后就变成了他一个人的自说自话，但阎匪觉得错在他身上，艾斯礼这个态度怨不着别人，就合该他自己受着。所以这一阵子，阎匪是揭下了自己往常那克制理智的皮，也有可能是因为隔着大洋，往日里，面对面说不出来的话，因为有了距离充当隔板，阎匪也少了一些羞臊，拿着手机发着消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不单说那些剖析这段日子的心路历程还有一些稍些亲密的情话他也是张口就来。反正他现在主打的一个主旨就是要把那人炸起来的毛撸顺，要把人哄回来。
艾斯礼那头，早在睢城一行单方面被放了鸽子时，险些当场差点没给气死。可后来发消息给人时，又见人不回。当时已经觉出了情况不大对劲儿。
当时他把阎匪的社交圈子差点没给掀过来，最终是在陈梁那儿知道了所有的情况。但当时他出国在即也没办法过去海城那边，辛好陈梁告诉他出现的问题都解决了，现在就等着做手术了。
也是那会儿他一直吊着的心才放下来，但一旦那股子担心过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对阎匪的兜头扑面的怒火了以及和这人算旧账的愤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