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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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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邬叶蹲在屋顶上,和懒洋洋的狸花猫一齐望着下方撑着黑伞的男人。

她对这张突然闯入这个雨幕中的面孔一点也不陌生。

.

八小时前。

这是邬叶连续第四天见到眼前来饭馆吃早点的年轻男人。

她下意识抬头看眼挂在墙壁上的廉价时钟。

时针刚好指向早上六点半。

早餐店的店面很小,仅有四五张桌子,却被邬叶母亲打理得干净整洁。由于这附近来吃早点的人愈发多起来,邬叶母亲便不得已在店外又支出几张简易桌椅供客人使用,却还是不够,许多人没办法只能选择买了打包带走吃。

尽管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人们排队等餐的热情。

店门口的大蒸笼用张小塑料桌撑起,小屉笼则在旁边角落挤了挤搁着,母亲正踩着小板凳往最顶上面又摞起新包好的送去蒸笼。

蒸汽白雾袅袅,邬叶里屋外面都得帮忙,给客人点菜送菜,或者在厨房帮忙刷完,很快便热出一身汗来。

正值早上的热闹饭点,邬叶母亲又得点餐上菜,还得抽空去厨房帮忙包新的包子,忙得不可开交。

里屋已经人满为患,没处下脚,后来的客人只好站在外面等。

邬叶母亲万姝慧沾满面粉的手在围裙两侧抹了抹,上下打量他一秒,笑脸问道:“吃点什么?”

还不等男人开口,里面的客人又催促上菜,万姝慧只好火急火燎回头喊道:“马上马上啊!”暂时安抚客人焦躁的情绪。

邬叶原本是在厨房给外婆打杂,厨房与餐厅仅有一墙之隔,并有一扇大的窗户能够看到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于是邬叶便透过玻璃窗,瞧见了外头站的人。

洗好最后一副碗碟后,邬叶洗干净手,匆匆跑出去,拉着母亲的胳膊,轻声说:“妈你去吧,我来点单就行。”

万姝慧松了口气,又小声嘱咐女儿别忘事,便回屋里去了。

“不好意思,早晨饭点太忙。”邬叶先是礼貌道歉,男人说没事,她便接着问道,“还是两屉小笼一份咸菜,一碗粥吗?”

少女欢快询问,让蒲嘉栋感到十分意外。

他视线压下来,看着眼前年龄大约还在上高中模样的少女。她有一双笑眼,说话时眼睛会不自觉弯起来,就算面无表情时,也会因为这双月牙眼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

他眉骨稍抬,嗯了声。

邬叶对眼前的男人印象颇为深刻,不仅仅是因为他连续几日早晨六点半准时出现在饭馆,且日日一样的点单,更是因为这张脸孔。

相比于总是前来吃饭的中年人,或是邻里邻居的老人家和年纪更小的学生们,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总是能够脱颖而出的,更不要提这幅皮囊的出色程度。

只不过——

他看上去疲惫至极。

脸孔很白,眼圈周围发青,眼底更甚,看样子像是几天几夜未眠或是生病人才有的憔悴状态。若是说凭他傲人的五官与这小镇格格不入的气质兴许会叫人望而却步,不敢攀谈,但却会因着这份阴郁的状态将他棱角的锐气削减不少。

邬叶判断他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二十五六的模样。身高也高,大概是邬叶除了高中时见到校队那群体育生外,最高的人了,她得仰着头才能和对方讲话。

这当然是一张新面孔,邬叶猜测他与最近大批前往镇周边爬山野营泡温泉的游客们一样,也是来玩儿的,再不就是同那批来创业的年轻人一般无二。

再多的邬叶也分析不出来了,总之,能瞧见些外来的新鲜面孔,总是令人兴奋的。

邬叶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她从出生就在镇上,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不过是火车站前往的下一站,且当初是为了看病,年纪还小,病怏怏地被万姝慧牵过去,她也早就忘记那是什么样子的了。

近期这么多新人陆续游玩或是搬来镇上,他们面孔各异,穿着打扮也同镇上的人不同,邬叶心里痒得很,十分想抓个人来问问,打探大城市生活是怎样的,人们是否也与小镇的一样和蔼?

只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万姝慧对待这些外来客总会谨慎提防着一些,也会尽量让邬叶离他们远点。

“暂时先这些。”男人开口说话,嗓音与邬叶想象的相差不大,是低沉的,也许是清晨刚睡醒的缘故,还有些哑,拖了长音,和曾经班上那些正在经历青春期变声的男孩子们大相径庭。

她觉得这样的声音,只出现在电台里过,磁性、醇厚。这样的声音就算让他朗读无聊的课本,她都能听一整天。

甚至不需要大脑飞速运算,邬叶朗声说一共十五元。

蒲嘉栋当着她的面,扫了贴在玻璃大门上的二维码,一声‘嘀’后,他将付好款的页面转给邬叶看。

少女甜甜笑开,说谢谢。

刚巧门口有名学生吃完,留下桌上一片狼藉,背上书包离开。邬叶问他:“是在这儿吃还是打包带走?”

蒲嘉栋转身看了眼,决定留下吃。

“小菜在屋里,自选就行。”

蒲嘉栋道谢。

趁蒲嘉栋去挑拣小菜时,邬叶将桌子迅速收拾好,拿抹布擦擦干净。

桌子擦完,蒲嘉栋也拿好一双方便筷子,和一碟盛满的小菜回来了。邬叶大致扫一眼,里面应该是凉拌土豆丝、海带丝、泡菜,和一些干豆腐丝。

邬叶回到厨房,外婆与母亲正在包小笼,见到邬叶,万姝慧催道:“等下看眼外面的角瓜馅儿的,时间差不多了,屋里那两个男的那桌上六个,然后再拿一屉小笼给女的。”

邬叶拿了只干净的大碗,正拎着汤勺在大保温桶里打粥,说知道了。

“动作麻利点儿。”万姝慧叮嘱,“别上错菜,会亏钱的。”

邬叶家里开这家小饭馆已有十余年,居住在附近的居民名都是老主顾,再隔两条街又是间中学,所以早点十分正是客旺时,常常卖到八九点钟,今日储备的就全部卖光收摊儿。中下午时万姝慧又会准备食材做晚饭,下班的点店里卖面,做面快,定价又低,许多打工人不爱做饭的,都会来这里吃一口。等到晚上八点左右收店,万姝慧又会带着邬叶开始忙第二天一早的面食肉馅。

如此往复过每一日,生意虽好,却得起早贪黑,万姝慧好容易将女儿供到高中毕业,便有了只想留早晚一个时间段的营业的打算。

邬叶盛了满满一碗热粥,大拇指按住碗边,避免碰到食物,四个指肚按在碗底,平平稳稳地送去蒲嘉栋桌上。

粥是滚烫的,泼到瓷碗里,碗边也瞬间热起来。

邬叶松手时,蒲嘉栋注意到,她五指的指腹均有泛红,转眼便又见到少女在手里拿了块厚抹布,站在小板凳上去揭大的蒸笼,水蒸气蔓延开来,将少女的脸孔渐渐模糊掉,下一秒便听她朝里屋喊了一嗓子:“妈!还差火候呢!”

万姝慧立刻从玻璃窗探出头,回应道:“那就再等两分钟!”

邬叶‘哦’了声,跳下板凳,双脚落在地面上,那只握着抹布的手没闲着,又去检查了旁边的小笼,而后就这么用这只手掐住小屉笼的耳朵,送到里屋去。

再出来,又拿了两屉,送到蒲嘉栋眼前。

眼前雾气袅袅,她站在一旁,脸孔被雾气模糊。

“齐啦,有什么需要再和我讲。”蒲嘉栋只模糊地瞧见少女脸上笑容洋溢着,说完这话后便转身回屋,也不给人说句谢谢的机会,而她扎的高马尾随主人身体摆动而左右摇摆。

蒲嘉栋垂下眼,在干净的小碟里加了醋和辣油,用方便筷子夹起一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料碟中沾沾,在松软的外皮上咬一口,让面皮里的热气都散出来,再一口吃掉,又端起粥碗,咕咚咕咚喝一大口。又香又辣,粥煮的稠度刚好,与食物顺下去,舒服极了。

在国外这几年,他最怀念的就是这样的早餐铺子,好吃,烟火气十足。

十分钟不到,面前的碗碟被扫荡空。蒲嘉栋拿纸巾抹了把嘴边,扔到空碗里,进屋,人站在厨房门口朝里面点打包的单。

顺便朝里面看了看,刚才的少女这会儿手上沾满面粉,又碰了水,湿湿粘粘沾在两只手上,甚至连胳膊肘上也有白乎乎的,似乎是鼻尖发痒,她抬胳膊,用胳膊肘去蹭蹭,这下连鼻尖也有一点白色,模样滑稽。

她做完这动作,才抽空看向厨房门口,眼睛睁得圆圆的,还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外婆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邬叶迅速又转身。

万姝慧帮忙点蒲嘉栋的外带单,问好后,让邬叶去准备。

她哦了声,开始帮忙打包,匆忙间抬头看了眼正等在门边的人。

四目相对,他点点自己的鼻子。

白面粉还黏在鼻尖,邬叶毫无知觉。

——像只偷喝牛奶却不自知的花脸小猫。

不知怎的,蒲嘉栋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一形象。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着急出门去看黄老板演唱会,就直接发了存稿,但刚刚把昨天的字数也补满咯!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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