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气很好，气温似乎有点回升，本来上午还在穿夹克的同学们现在又换上了短袖。第一节网球课同学们都没买球拍，老师就只示范了一些动作，又跟大家讲了注意事项，尤其尤其不要把球打太高飞到山里面去了，丢一颗球赔五块钱。
章程啊啊啊了几声，然后又和林乐扭在了一起，像旋转的麻花一样跑到队伍的另一头，问黎今他们网球拍准备怎么弄。
“我随便，”黎今迈开腿，看上去正准备去晃悠，结果被章程拉了一下。
“就在体院旁边买，那里什么器材都有。”章程想了想，又望着天说，“贵的要四五百便宜的要一百左右，不过还可以找体育部借，一百一个学期。”
“靠你哪里打听的。”林乐推了他一把。
“我宣传部的啊，稀奇？”章程说，“我想还是找学长去借吧，关系好的说不定都直接给了，都不要钱。哎我就是借慢了没借到……”
“买。”袁里就说了一个字，推了推黎今，“买吧？”
“不知道啊，随便吧。”黎今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绿色小网球使劲往地上一砸，然后飞快地把手揣进兜里，没事人一样看着前边儿。
小网球弹得老高，绕过铁丝网飞到山里面去了。
“还真能飞出去……”黎今对铁丝网的作用有些怀疑。
袁里也学他准备砸球，结果胳膊刚刚抬起来就听不远处一声吼：“干什么！”袁里马上对着老师的怒容笑了笑，又龇牙对黎今说，“我靠你激我呢！”
黎今抿着嘴看着他。
袁里哼了一声，“我上个厕所去。”
没什么事教练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章程和林乐蹦了几下打算去文学院看女生去，本来想呼朋引伴的，结果林乐小声说，“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们两个小人去就行了……”
“呸，你他妈才小人，老子是去看吴菲的！”吴菲是章程在追的女生，他不止一次提起她了，每次都势在必得的样子，却又迟迟拿不下。
“说到底还是身高和长相的问题吧。”林乐没忍住劝了一句。
章程瞪了他一眼，“老子……算了不喊别人了，咱俩身高长相有问题的去吧。”
袁里从厕所出来就发现队伍已经散开了，问同学才知道老师提前下了课。他转了一圈没找到黎今，于是把水往裤子上一擦，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结果电话没接通，袁里又拨了几遍，都没人接。
袁里皱了皱眉，这种总是联系不上一个人的感觉让他很烦躁。
关键自己还很想联系，很没面子！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袁里转头看见李君尉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去买球拍？”
“你们班也提前下课？”袁里仰着脖子看了球场另一边的队伍，果然也解散了，于是想都没想就说了一声“走”，可没走几步忽然又停住了脚步，烦躁的神情更加明显了，“算了不去了，我等人。”
“行。”李君尉拍了拍他的肩，“啧，你又不爽了啊？”
“我哪不爽了。”
“都写脸上了。”李君尉把手插裤兜里，“算了，老武不买你也不买，我去找学长借算了。”
袁里皱了皱眉，“都是旧的有什么用啊？”
“也有新的啊，网球不比篮球，没几个经常玩儿的。我先去借了，要给你借一把么？”
“借……算了，我等我室友再说。”
李君尉走后，袁里就没事做了，于是去篮球场打了会儿球，没多久就被篮协的会长刘宝山给抓住了，喊他过去操场帮忙搬点儿东西。
妈的，好不容易玩会儿就要去做苦力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苦力可不能白做，怎么着也得从刘宝山那里薅一点好处来……比如球拍。
要真能借到那种又贵又新的，那就赚大发了。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他把篮球往身后一扔，义无反顾跟着刘宝山去了操场。其实无非就是把体育器材从库房里搬出来，据说这个库房马上就要重新装修成健身房了，袁里找刘宝山确认了一下，“那到时候健身器材不要我们搬吧？”
刘宝山跟他一样浑身是汗，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怎么可能，给学分我都不搬。别叫我部长，叫我山哥就行。”
“好。”袁里应了一声，“对了，山哥你那里有多的网球拍么？”
刘宝山立刻明白了，笑了笑，“你选网球课了？”
“嗯。有没有好点儿的，我出钱都没问题。”
“我有一把好的，当时两百一把买的，我就打了两三回，跟新的差不多。别人的应该就是几十块钱左右的。”
“那行哈，”袁里打了个响指，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那谢谢山哥了！”袁里笑了会儿又说，“呃，还能再弄到一把两百的么？”
刘宝山无奈地笑着，“我尽量，另外还可以给你弄到两把一般的，你拿去分给同学吧，期末一块儿还我就是了。”他四下望了望，跑到库房拿黑袋子又装了七八个网球，“低调点啊别说我给的。”
忙活完袁里身上都湿透了，通过体力劳动换来四个球拍和这么多网球也不算很亏，另外他还挺好奇那个两百多的很好的球拍会有多好，好到别人看到都会惊叹的那种？
镀金的？
也不知道黎今收到后会不会很高兴，他那种人好像没有特别开心的时候啊，没见他大笑过。
脑子突然就被黎今各式各样猖狂的笑给填满了，不过又越想越别扭，瞬间又觉得黎今可能只会冷漠地说一声谢谢。
妈的……
他对着脚下的球踢了一脚，结果发现是个铅球，疼得他跳了好一会儿。
他退到塑胶跑道上，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库房，感觉也不是很大啊，这还能改成健身房？估计就只能放几个跑步机吧。
一想到跑步机他就忍不住跑了几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跑了半个操场，要不干脆跑完算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在双杠那里碰到了正在晃腿的黎今。
屁股坐前边儿，两只手反撑着后边儿，整个人向后仰着像一把挂在双杆上的躺椅，对着天空出神，偶尔还会晃两下腿。
躺椅应该在发呆，以至于袁里靠近时都毫无反应。
树林后面是一条沿河公路，再往外就是全市最大的东湖了，这个时候能听到汽车的声音和水的声音，当然，还有依然不舍得退场的蝉鸣。
这边算是比较偏的位置了，从袁里的角度看过去，他背后是一片巨大的梧桐树林，阳光像是碎钻一样洒在其间，一阵风吹起的时候黎今的衣服也跟着翻飞起来，袁里总觉得他会跟片羽毛似的被吹走了，可是等短促的风过后，黎今仍然安静地坐在双杠上头，只是后面的树影还在涌动。
袁里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我给你借了球拍了，镀金的！
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黎今的反应……
好吧，没什么反应，动都没动一下。
真高冷。
手机被偷了吗！
想到这里袁里又有些气，既然他不理自己，那自己为啥要来找他啊，搞得多没面子，追着人屁股跑一样，于是又跑开了。
跑了一定距离再回头看，发现黎今还是那个姿势……屁股不硌得慌么……
突然有点儿好奇他在想什么。
他会想什么呢？
袁里觉得摸不透这人，似乎周围一切都跟他无关，他什么都不在乎，但又总是觉得他心事重重的……
袁里叹了口气，压着一颗十分想去探究的心，努力跑出了操场。
黎今发完呆从双杠上跳下来的时候，发现操场中央多了几群足球队。
他小跑出了操场，跑到宿舍楼下的小卖部旁边擦着汗问，“我的，修好了么？”
修手机的小哥看了他一眼，“没那么快的，你晚上过来拿。”
“哦。”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看见了袁里，和李君尉玩得正酣呢，两人弹跳力都惊人，赚足了叫好声。
黎今啧了一声，富家子弟……富家子弟打个球都花样十足，买拍子说不定要镶钻呢？自己一个平民百姓的消费水平估计是赶不上他们的。
其实他也想过找学长学姐借，不过又觉得麻烦别人，再说他也不认识高年级的。这悲催的社交能力……
从他们学校到体院有一班直达的车，就是间隔时间半小时一趟，挺久的。到了之后发现体院门口有一家叫“Sport”的体育用品专卖店，开学头几周门庭若市，店员根本招呼不过来，黎今本来打算找人问问的，结果只能自己选。
只可惜对网球拍完全不懂。
还好身边有几个高个子一直在讨论，黎今一只耳朵听着，他们挑哪把，他就挑哪把。高个子们掂量着球拍各个细节都讨论了一遍就决定好了，黎今听着都觉得要是不买就亏了似的。
结果一看价格，好家伙，得三百九十九呢！
一个高个子听到了他的低呼，就冲他笑了笑，“这算便宜了，平时这种质量的怎么也要七八百吧。”另外几个人也附和了几句，黎今又觉得自己捡了个便宜，于是咬了咬牙，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收银台。
付款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三百九十九啊都相当于他大半个月生活费了。
收银的小伙子说，“这款卖的特别好啊真的，你看他们都买这个，学生买最划算了……哟我自己就是体院的现在打工而已我还能骗你啊。”
最后黎今走出Sport的时候还在肉疼，不过钱花出去了也收不回来，再说可能真的还挺划算……吧？
返程后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昼夜。
这儿白天人挺少的，少到客人还没服务员多。
窗边一排座位又几个学生在看书做题，面前什么也没点，感觉就是来蹭空调的，也不知道奇哥这个酒吧到底靠什么来捞钱。
他走到吧台时，小田正从库房掀开帘子出来，抱着一个大箱子，看上去挺沉的，黎今赶紧过去搭了把手。
“你来了啊。”小田看上去很累，不知在库房干了多少体力活，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太瘦了，譬如刚刚那个箱子黎今觉得一般般重，但他就感觉胳膊都快断了。
黎今回想着Sport收银员说的那些话，就问小田，“那个……这边还缺人手吗……我……”
“咦！”小田眸子动了动，“真假的啊，缺啊，昨天也有个学生想在这儿来兼职，不过他不能天天都来……正好，你跟他一起，轮着来，就顶我的位置吧。”
“你？”
“嗯，我要考研啦。”小田挺兴奋的，“我打算等几天就跟奇哥辞职了。”
“考研……你是学长啊！”黎今睁大了眼睛。
“不像吗？”小田说，“我都二十二了，资环学院的。”
黎今一想到自己差点就跟着奇哥喊小田了，就不好意思地喊了声，“学长好。”
小田摇了摇手，“你要真想来我先给你介绍介绍吧，这边白天人不多，就算有都是来自习的，你就没什么事。晚上的话看情况，忙起来的话三四个小时停不下脚的，就是调些简单的饮料，然后客人要什么桌游你拿过去就是了。”小田列举一阵后才说到关键点上，“奇哥人好，每个月给我发一千六呢，说实话哪个兼职工资这么高啊。”
黎今靠了一声，一千六够他花两个月了。这么看来真的挺划算。
“想好了你就跟奇哥说吧，你是熟人肯定没问题的。”小田一边擦杯子一边说。
“不过我不见得经常有时间，这学期课还挺多的。”黎今说。
小田想了想，“昨天也有个学生来问过，也是说课多不能经常来。我给你电话，要不你和他商量下轮班的事。当然你得先跟奇哥说。不过呢，轮班的话工资你俩就得平分了，”小田笑了笑，比了个手势，“一个月八九百吧。”
离开昼夜的时候黎今觉得走路都轻飘飘的，虽然还只是单方面的意愿，不过他就觉得张云奇肯定不会拒绝他，一想到马上也是有工资的人了，以后买球拍都阔绰些，还要天天吃猪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时候物价确实是这么个价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