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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纵马扬鞭作客京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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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柳木抽芽,芳草萋萋。天光破晓时候,红日越过不青山的花树,悄然登上山顶。万籁俱寂之时,只听石门轰隆,十二花渡山门缓缓而开,一道金衣灿灿的身影乍现,身边人还坠着一身玄衣。

“掌门,夫人,”沈云初停下脚步,转身对段正元和百里夫人拱手,“就此别过吧。”

他是要回姑苏小住,并不是别的缘故,相较之下没有那么多的怅然。不过,大家面上不说,总还是有些不舍,何况此次盛泊尔也要跟去,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说起盛泊尔,昨日和段钰到丹砂殿来请安,听到沈云初不日就要回姑苏,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向段正元和百里夫人请命要和沈云初一起去,吓了几人一大跳。

人家棠梨仙君是泰岳散人的徒弟,关盛泊尔什么事?百里夫人当即就要拒绝,怎奈小徒弟自知他们不能同意,不赖着他们了,反而抓起沈云初的袖子不肯撒手,说什么也要跟着:

“师尊,师尊!你一个人多无聊啊,你就让我去嘛,我去了给你扫叶子也好!”

“师尊……”

要是搁以前,沈云初必定是要一口回绝,并且甩手而去不留一丝回旋。可今时今日,看着那双满是祈求的凤眸,他也跟着心有浮动,早已牢固的墙摇摇欲坠,快要守不住了。

他这个人,长年累月独自惯了,早就忘了什么是牵挂,不知道自己这些时日来心中流淌的情愫到底是什么,让他上瘾,又让他害怕。但他有办法调整自己的情绪,他能忍,也会忍,忍着不说,绝不会告诉别人,就方才在决定动身的那一刻,他其实,其实是有些不舍的。

准确来说,他是有些舍不得盛泊尔的。

其实,照理来说,他要不舍的应该有很多人,譬如段正元和百里夫人,譬如华光长老,譬如段钰,再者,还有大黄。

但他就是,不受控制的去想盛泊尔,像个忍不住心性的三岁小儿。那天在月明堂,他握着小徒弟递给他的元宵,怔然许久。他大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心如擂鼓,浑身上下像是抖如糠筛,却没有真正的抖,依旧坐得稳当,只是手上的力气忽然没有了,张牙舞爪的脾气也没有了,只剩下一双追寻盛泊尔身影的桃花眸,和一副发不出声调的嗓。

大概是因为他太闲了,没有事让他做,所以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事,想起浦云县的贴身相依,梧桐林的好味点心,还有论道会上,少年衣衫飘动,四平凤目带着肆意的张扬,提剑的模样飒爽。

太多了,太多了。这一年以来,他看到的全盛泊尔的身影,听到的全是盛泊尔的声音,已经习惯了小徒弟在他的眼睛里,在他身边,和以前一样,他们相伴,形影不离。

他以前也这般不适应吗?月落乌啼之时,小荷塘无比寂静,沈云初皱了皱眉,眉眼之间除却疑惑,还有些委屈。他倚着生冷门板,一双手环抱住纤细的双腿,瞧着月色默默良久。随后,他吸了吸鼻子,冷不防冒出一句话,“明明以前就不会。”

是呀,明明早就经历过,以前就不会。

可现在会了,他却参不透,自己这般变化到底是为何。

……

是成人之美,也是心之所向,更是为了彻查幕后之人所引导他们发现的事,沈云初还是答应了盛泊尔。小徒弟高兴得忘乎所以,在丹砂殿直接扑到他身上,看起来是手舞足蹈,却还是结结实实抱住了他,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如常的,沈云初面上一红,用力推开了傻笑的盛泊尔,表面一脸嫌弃,心里却和人家一般欢喜。

段正元拍了拍沈云初的肩,“路上照顾好自己,记得给我们回信。”

沈云初莞尔,像是嫌弃段正元把他当小孩儿看,又有些触动,酝酿片刻,只道:“是。”

盛泊尔的马是自己牵着的,沈云初的马却在段钰手上。旁人都在忙着告别,少主却立在一旁,默默无言,用不算正常的眼神在沈云初身上逡巡,简直可以形容为审视。

前几日玄武堂和十二花渡终于商定好了江亭律和段钥的婚期,就在一月之后,段钰一直想让沈云初晚些时日再动身,其他人也是一样,可沈云初却始终坚持要走。

段钰很少被沈云初这么拒绝过,很多次,愣过之后,心头涌上说不清的情绪,有些失落,还有些难过。而当他看见沈云初一脸嫌弃的答应盛泊尔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比伤心难过更让他在意的事。

——沈云初变了。他太宽纵盛泊尔了。

他已经观察好几天了,许多事,他仿佛看得清,又好像陷入困顿。他回想过,自从新年夜开始,沈云初就再未对盛泊尔有过疾言厉色,相反,只要一见到盛泊尔,他的师尊,那尊古井无波的神,就会藏不住眼底的笑意,嘴角的弧度。

而盛泊尔,从很早开始,从段钰不知道的时候开始,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做什么,盛泊尔的眼里永永远远都会有沈云初的影子。

段钰有些后悔。他早该发现的,盛泊尔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居然连下山游玩都会喊上沈云初,他就该明白,他们之间,早就不是以前中规中矩的师徒。他也有些难过,心头憋了一口无名之气,那种感觉就像一直以来都喜欢自己的姑娘转身嫁给了自己的死对头,让人震惊,也让人不习惯。他还有些怕,怕沈云初会偏心盛泊尔多于他。

种种情绪萦绕在心头,催的他难受,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就像现在,明明他该去和沈云初好好道个别,他却像定住了似的,没有上前。或者之前在丹砂殿,眼见盛泊尔向沈云初撒娇,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雅正的少主幽怨地站在一边,闷头不做声。大抵世事无常,很多事情,等你想明白的时候,却已经为时已晚,只是当时惘然。所以,不等段钰把这些事想得清楚、明白,沈云初已经悄然现身他的身前,抬手抚上他略有忧愁的眉,“想什么呢?这几日见你总是出神,可是有什么事吗?”

段钰一惊,慌乱间撞上沈云初的眼,看见他眸中有不青山,有路边的玉兰花,还有一脸茫然的自己。

“师尊,我……我没事。”他忽而笑了,笑自己傻。沈云初怎么会偏爱盛泊尔胜过自己呢?沈云初爱笑了是好事,盛泊尔性情大变也是好事,他想不通也不要紧,都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好的。

他知道沈云初不会的,他相信他的师尊。

蓦地,段钰豁然开朗,笑如朗月,“师尊多保重……阿姐大婚,师尊会回来吗?”

沈云初道:“自然会。盛泊尔不在,诸事繁多,你要多留意。”

段钰道:“是,师尊。请师尊放心,弟子会做好的。”

一直以来,段钰都是沈云初最为骄傲的弟子。他知道怎么做弟子,也知道怎么做少主,一身清正,一身傲骨。眼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一个两个都愈发英气逼人,一身端正,沈云初心中难免宽慰,“嗯,我很放心。”

不再寒暄,两人纵身上马,带起衣衫轻扬。盛泊尔眼神明亮,神采奕奕,在马儿奋蹄之前振臂高呼:“等我们回来!”

言罢,乘风远去,只留下一道飒爽的锋利身形。

……

一路东去,不止为了山水美景,他们伪装成行径路过的商贩,一路打听当年玄武堂与山水涧一事的细节。

出发之前,沈云初曾再次阅览过山水涧和玄武堂的密宗,对南宫甫一颇有疑窦。人传江冠知忘恩负义,对山水涧同僚痛下杀手,可沈云初却发现,后期的玄武堂,一半都握在他的大弟子,南宫甫一手上。

而在南宫甫一死后,玄武堂却大肆焚毁关于他的一切记载,避如蛇蝎,闭口不提。当时拔雾之战刚刚过去,修真界皆是百废待兴,沈云初倒不信了,若不是有什么隐情,玄武堂好好的费这个心思做什么?

他在点墨阁的暗室呆了整整一天,终于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南宫一家世代经商,一直在金陵做生意,后来家门败落才转行当了道士,好在他灵根罕见,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机缘巧合之下才拜入玄武堂。

想来,当年的许多事,大多都经过这位南宫师兄的手,包括山水涧。

他们所掌握的线索不多,一旦十二花渡与玄武堂联姻,在外人眼里,他们两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于十二花渡而言,江岱断然不会同他们交代,段正元和百里夫人也只是知道论道会之前的种种,为保后路,他们必须赶在一箭天城之前掌握事情的真相,以求应对。而对沈云初而言,查清事实,还修真界以迟到的真相,拨乱反正惩恶扬善,本身就是他一直以来做的事,该做的事。

快马加鞭,一路伪装,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三日后抵达金陵。

如今已是仲春,金陵与姑苏相去不远,时气最为相似,沈云初也相对习惯。只是苦了盛泊尔,贪凉穿少了,现在浑身都凉飕飕的,果然才刚下马就打了个冲劲十足的喷嚏:“啊——师尊,怎么这么冷啊!不是说这边最温暖了吗?”

沈云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清明还未到,早晚总会凉。”不过,他还是不会狠心让盛泊尔冻着,从包里翻出来一件斗篷替盛泊尔披好,“好好穿衣,仔细着凉。”

“嘿嘿,多谢师尊。”盛泊尔揉揉鼻子,瞄了这件衣服一眼,又道:“这是师尊最常穿的那件,还有花香味儿呢。”

“是吗?”沈云初转身打量了一眼,“我从未注意过。”

什么?沈云初都不知道自己身上一直有花香吗?盛泊尔忙道:“是真的,弟子很早就发现了……师尊要是不信,自己闻闻就知道了。”

沈云初就真的低头嗅了嗅,果然闻到一股花香,不过不甚浓,要很仔细的分辨才能略知一二,“嗯,确实……可我从未用过香料。”

“哎呀,这才不是什么香料,这是师尊的体香,”说起这个,不知怎的,盛泊尔竟是比沈云初还骄傲,“哪里是那些俗气的脂粉味儿能比的?”

体香这种东西,若是放在姑娘家身上,必定是极好的,可若是放在沈云初这个大男人身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奇怪,不能说是什么好事。

偏偏盛泊尔像是喜欢的不得了,还一个劲儿地闻他的斗篷,像使劲儿闻大骨头香的大黄。明明是在嗅他的衣服,沈云初却觉得,这场面就好比盛泊尔是贴在他身上嗅他自己,莫名惹起一身酥麻。他如是想着,面上一黑,蹙眉厉声道:“有就有了,你这么使劲儿闻做什么?中毒了吗?还不快走!”

盛泊尔只是想要沈云初知道他自己有体香这件事,冷不防被吼了,表情懵懵的,“呃,哦……”

他又惹沈云初不高兴了吗?盛泊尔挠了挠头,没有啊……这人难道害羞病到连自己身上有香味儿都受不了?

不等他想明白,那头沈云初已经步出一尺。盛泊尔猛然反应过来,对着沈云初的背影挥挥手,“师尊!师尊别生气,等等我啊师尊!”

……

很巧的是,密宗记载,南宫甫一原本就是做香料生意的。幸运的是,金陵有一条香药街,那里的店铺全都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所开,必然能打听到南宫一家。

沈云初和盛泊尔乔装上阵,挑了一家几不显眼也不寒碜的店铺走了进去,看起来像是来买香的客人。店里的小厮笑呵呵迎了上去,媚笑道:“两位里面请——两位客官是想要点儿什么香?”

他们两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又都不懂香料,盛泊尔咳了两嗓子,故作深沉道:“嗯……就,把最好的给我们看看。”

小二一听,两眼放光,只以为是来了两位大财主,忙把店里最有名最贵的香料介绍了一通。盛泊尔根本没仔细听,挑了一个不算太贵的香料包了点儿,跟着小厮去了后台。见店里客人渐渐少了,抓准时机,抓住小厮的胳膊悄悄道:“小兄弟,我见你懂得多,向你打听点事儿。”

小兄弟一愣,问道:“什么事儿?”

盛泊尔道:“我是外地来的,不大懂。不过我祖上有金陵嫁过来的姨娘,那姨娘专爱用你们这而那个性南宫的人家做的香,要托人不远千里买回来的,可我来了大半日,怎么不见人呢?”

盛泊尔虽然压着声儿,可这是后台,他又是个男人,因而无论怎么小声还是会被其他过来包香料的小厮听见。他这话一经出口,原本还是热闹的地方倏而噤了声,瞬间就寂静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下一瞬,那小厮放下手中的香料,突然发力把盛泊尔推到了前厅,“走走走,我们这儿不接待你这样的客人……”他把盛泊尔推到沈云初身边,一起“打包带走”,“还有你,你们都出去出去,别再来了!”

这番变故来得固突然又莫名其妙,盛泊尔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小厮退出了后台,“唉?你们'怎么做生意呢?凭什么赶我们走……”

“我们不做你们的生意了!你们快走快走!”

几乎所有的小厮都来赶他们,齐心协力把他们推出了门,“砰”的一声,雕龙绘凤的木门关紧,一点儿缝隙都没有,生冷的把他们拦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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