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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part t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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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除了和我聊天,闲余时间她大多数都在学校广场,在长椅上静静看她的书。这个时代看书的人很少,看纸质书的就更是凤毛麟角。我们的教科书也只是一种有着人造皮套的便携式网络接入仓,里面没有任何纸张。我曾问她为什么要看这种纸质书,明明利用网络下载想要的文字档,就根本不必带着书四处走。

“如果一个人想要保持孤独这种状态,最好就是拥有某种只需要自己一人就能发展的爱好。”望舒回答我说,“例如说音乐、电影、绘画、钓鱼。不过对于我来说,还是书最好。”

“那么,为什么想要看纸质书呢?”

“实体的信息储存永远都要比虚拟的信息储存安全的多。”望舒头也不抬地对我说。

这个我倒是清楚,网络上的东西很容易被屏蔽删除,如果是因为涉及某些敏感话题遭遇全网封杀的话,就是本地文件也难以得到幸免。书籍这种东西,在不同年份出版的内容都会有所不同,想要知道原版内容,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第一时间下载下来,然后转移到单独不联网的储存器当中。

不过既然能够出版,一般情况下已经经过了几番审查和阉割,确保适宜国民的阅读。

我觉得那没什么意思,望舒也不会看那些所谓反映国民精神的当代文学。谁知道里面有几本是人写的,不是ai写的。在被禁止参赛前,ai已经得过好几届的诺贝尔文学奖了。

“另外,也是为了表示尊重。”望舒又说。

“尊重?”

“对,尊重。对于那种我真正喜欢到骨子里的书,我真心希望它的作者能是我的好朋友,这样我就能随时随地,不管怎样,只要我想,就能给他们打个电话。他们的书感觉不以实体的形式进行阅读就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

我很理解她的这种想法。

望舒看的书很多,也很杂。她看短篇,也看长篇,看剧本,也看小说。经常是上一本看的还是四百年前的古典名著,下一本立马就成了现代有关跨星系作战的书。

她曾经送了我一本书做生日礼物,书不长也不短,大概十几万字,说的是一个青春期少年如何从嗜酒如命的继父手中保护自己母亲与妹妹的故事。杀掉继父的计划很完美,只是少年却将自己的一言一行全以录音的方式记录了下来。后来少年被抓,他从母亲那里知晓继父之所以酗酒是因为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命不久矣。

这一本我喜欢的要命。

虽然是三百年前的书,在癌症与遗传病都因为基因医学事实得到消灭的现在,我并不能体会一个人若是得了癌症的那种绝望感,但我还是觉得自己从中得到了某种共鸣:

每个人都不想被他人看到自身的软弱!

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开口讲述自己对于情感的期待!!

大家总是默认那种期待不仅不会得到回应,还会遭到嘲笑!!!

少年弑父的原因和当今社会主要宣传的那种犯罪原因高度重合:作案者们无法发泄自己对于不讲理的社会的愤慨,便以一种‘替天行道’的‘正义’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原以为死者是抢夺了朋友救生衣而致使朋友溺死的罪魁祸首,结果发现朋友早已溺死;误会以为恋人遭受同事嘲笑才会自杀而死,杀完人后才发现恋人的同事其实并不讨厌自己的恋人……这类事件的潜台词仿佛就是在说:人脑所能想象的世界存在上限,狭隘的愤怒终究只能导致后悔?!

社会解决这类案件的方法就是不停地加装监控摄像头,力图将每个人两点一线的路途都完完全全地记录在录像的每一帧里。

如果能够不顾伦理道德在颅内安放监控摄像头,那无疑是最好的,或许现在还做不到,但我觉得技术既然能够得到实现,那批人无论如何都会将其实现。毕竟,为了群体的安全,只是牺牲一点点个人的隐私,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至于误会是如何产生的,为什么误会型犯罪与日俱增,解决问题的方式怎么从未想过沟通……他们从来都是视而不见,他们总是视而不见。又或许,正是为了能够尽快在我们颅内加装监控摄像头,那些人才会特别挑出这类犯罪事件大书特书又视而不见。

望舒的零花钱大多都花在了这些纸质书上,自然而然地,就像一块吸水的海绵,她从书中获得了绵绵不断的新知识。

她似乎每天都在学习如何将自己打磨成一柄能够割断命运咽喉的利器。

“我觉得我很敏锐。”望舒常常这么说。

对什么很敏锐。这个问题不用她说我也知道。

作为一个社会的异类,她对与世界为敌这件事很敏锐。

就像是两百年前曾作为缉毒犬的史宾格,这个表面光鲜、欣欣向荣的世界在她的嗅觉当中,无一不是问题。

“其实只要少数人有这个心,瞬间就能让这个横跨数个星系的帝国土崩瓦解。只是有没有决心做的问题。”

“虽然是决心,但这绝对是非同小可的决心吧?”我笑着回答,“你不怕牵连你的爸爸妈妈吗?”

“牵连?”望舒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我做的事情,和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大家不会这么认为啊,再说,你还是未成年人吧?”

“如果真的在意大家的看法,我可不会只有你一个朋友。”

说到这里,望舒突然快步走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腕,把我一下子从位子上拉了起来,我趔趄的一下子差点栽到她怀里。

“当我们成年时,我们就会不经同意像一条死鱼那样被用手术刀切开身体,被放进那些微型的小玩意儿。”

望舒手上用力,似乎要把我的手腕捏碎,把她的情绪通过我的身体传递给我。

“那将是我们成为机器人的第一步。将人类的肉/体逐步替换成金属。藉由这种方式,我们的身体状态会转化成机械。舍弃了身为人类的自尊,不管是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下工作也不会给身体带来负担。如果说我们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就更不要想那些人把我们当人了。”

“别、别这样,望舒。”

我感觉不适,但望舒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无视我的反应。

“那其,我以为这种事你会有办法忍受的……”

“我是受不了你手上的这种力道。”

然后望舒松开了我的手腕,连带我的手臂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这种亲密接触,几乎让我窒息。她一如平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言语中带着笑意接着往下说:“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像忒休斯之船那样最后可能只剩下了忒休斯的名号,竟然还能够忍受……我真是不能理解。”

“除了成年时的义体装配手术是强制性的以外,之后是否还要进行义体的加装,凭借的都是自愿原则。”稍微能喘上一口气后,我反驳说,“而且这类手术并不会替换掉人的大脑,我认为,义体装配手术和器官移植手术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

我没说的是,既然义体人比肉人更有效率,成为义体人,也没什么不好。我们人类的祖先在几百万年前不也还是在树上生活的古猿,在四亿多年前更是才上岸的鱼吗?自然进化太慢,适当以人工进行干预,这没什么不好。不过我知道望舒的重点不在这里,所以我就不打算说这个。

“自愿,开什么玩笑?如果你凭借□□就能竞争得过那些义体人,这的确是自愿,没错,我承认。可如果你不加装义体就完全没办法和那些义体人竞争,你就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什么自愿。双方所处的地位根本不平等,自什么愿?义体程度低的人竞争不过义体程度高的人后就会自发地对义体进行加装。除非有谁甘于被淘汰,甘心蹲在家里领失业救济金过一辈子。”望舒的脑袋埋在我的肩膀上,又冷又硬的声音是贴着我的耳朵钻进来的,“我们的身体没有任何损坏,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手术?另外……”

“我们有谁真正见过自己的脑子?”

没有人有可能见过自己的脑子。如果望舒愿意,我倒是想要在她做手术的时候旁观,看着医生打开她的脑袋,帮她看着她的脑子,术后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她的脑子的还是原装的。但她就算想要相信我的话,也是不可能相信的吧?

虽然奉行的是极端平等的政策,但社会的分化永远存在,于是整个世界还是不得不成为一场不杀掉别人,自己就会被杀的生存游戏。对于望舒这样善于思考的聪明人来说,对他人胆敢抱以任何信任,都是不折不扣的大傻瓜行为。

而且这也并非完全是信任的问题。主要是我们没有任何自由选择的余地。

我勉强回抱过去。望舒的胸部和臀部已经发育的很大了,我知道当这种身体的发育停止时,就该是我们进行手术、与过往诀别的那一天。

我明白望舒绝对不会束手待毙,而届时,我也绝对不会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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