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是被人推醒的。

重复频率的颠簸和重复出现的风景让她陷入沉睡，再醒来时，苏涵整个人紧贴着路来，头靠着路来的肩膀。

一只手正尝试用微弱的力道把她唤醒。

“诶，你是不是要到梦域大学啊，下一站就是了。”路来的声音从苏涵的头顶传出来，她坐直身子，努力让自己清醒。

当然不可能是真得睡着，但梦之城的开放世界开发了一套“微睡眠系统”，当游戏时间需要快速流动时，帮助玩家达到“快进”的目的。

现实生活里常有人在公车上打瞌睡，然后猛地一醒擦掉口水的情况，这种情况被认为是“微睡眠”。onfire在研究微睡眠的大脑脑区反应后发明了这种“微睡眠系统”，就是玩家以为自己只是闭眼休息了一下，游戏时间却已经过去了很久。

苏涵搓了搓脸，终于清醒了过来，身旁的路来正用复杂的表情看向她。见苏涵醒了，他指向窗外，“下一站就梦域大学了，你是不是该下车了。”

窗外，已经能看到几栋高耸的建筑物，那便是梦域大学的教学楼。以这所大学为核心的梦之城的学术区，正是另一位男主大佬——莫凡星的高频现身区。

“哦是的，”苏涵坐着伸了个懒腰，扭头看路来还在低头滑手机，问，“你不下车吗？”

路来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也要下。”

“那一起吧。”苏涵笑着说。

梦域大学站很快就到了，苏涵和路来一起下了车。从车站到大学门口还有段距离，苏涵邀请路来一起走，但他拒绝了。

和路来告别后，苏涵便一个人前往梦域大学的大门口，老袁便看到李晓冬站在学校大招牌下等她，看到苏涵，便兴奋地朝她挥手，“我刚到你就来了，我们真是默契！”

这哪里是默契，分明是系统设定。

表面上的苏涵还是报以同样开心的笑容。

有一点路徐说的没错，在梦之城中拥有一个近似“朋友”的角色，确实让她安心很多。

梦域的学术区以梦域大学为中心，关键人物是教授莫凡星。玩家在剧情推进会逐渐发现，莫凡星这个人醉心于学术研究，与梦之城的很多神秘事件有关。他的主线充满了冒险和奇幻元素，是颇有人气的男主之一。

苏涵跟着李晓冬一道在校园里闲逛，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下。她掏出一看，是“我的状态”中的任务更新，提醒苏涵触发了新的任务。

您已进步莫凡星副本，与莫凡星交谈他感兴趣的内容，可以获得150金币和一块人物碎片。（如失败，该任务可以反复挑战）

大佬就是大佬，任务奖励可真是丰富。

只是……什么是莫凡星感兴趣的内容呢？

神秘学当然是个方向，但这个领域苏涵本来就不了解，莫凡星又是专家，贸然前去搞不好还会被嫌弃。

天晓得自己还要在梦之城待多久，150金币虽然不多，能握在手里总能安稳些。

李晓冬看了眼苏涵的手机，“你这手机很贵吧，也是大卖场买的？”

“嗯。”苏涵含糊地答了句，“我还下了《寻梦物语》，准备玩一玩。”

“寻梦确实挺好玩的，”李晓冬点头，“我一直想攻略莫凡星，但是拿不下他。”

苏涵一惊：“攻略莫凡星？”梦之城的居民难道不觉得攻略一个本就“存在”的人很奇怪吗？如果她攻略的是秦枫，那在现实看到秦枫，不会产生割裂感吗？

李晓冬一副理所当然地说，“莫大佬很难攻略的，要聊他感兴趣的话题，我为了攻略他，还选了他的课，就为了更了解他一点……”

这更奇怪了吧！

苏涵：“但是……现实中接触他的话，不算作弊吗？”

“当然不算。”

在手机上的攻略行为和现实的接触要完全区隔开。

几大男主只是让渡了他们的姓名和个人基本情况，游戏的故事发展和情感牵绊与他们本人无关。他们的人生也并不受游戏走向的影响。任何试图以非理性方式尝试接触他们的行为都是非法行为，会交由梦之城安全部门及时处理。但正规的、不影响其本人生活的关注和示好是被允许的。

追星？

“不过除了秦枫和莫教授，另外几个男主的真实身份都没有公开。玩家也不知道他们在现实中到底对应着谁，也许后续……会公开吧……”

听李晓冬说出现实两个字还真是种奇妙的体验。

她的话倒是成功解答了苏涵的疑惑。

咖啡厅里那几个喜欢白漠然又倒戈到他队友的显然是白漠然真实的粉丝，而他也并没有将自己是虚拟男主的事情公之于众。

想到白漠然听到自己说他很特别时微微泛红的脸，也许对白漠然来说，真正的自己能够站上舞台，比虚拟的自己受欢迎要重要得多吧。

“对了，”苏涵无意地说了句，“路徐不也是男主之一嘛？”

“路徐……路徐……”李晓冬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个角色，就是游乐园太子嘛！不过没人真的见过路徐，他也没公开承认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只和太子同名……”

应该不是，游戏的游戏里的那个路徐，就是游戏里这个路徐本人了。

苏涵再次在心里吐槽onfire的恶趣味。

“原来你攻略的是路徐啊，厉害啊！”李晓冬调侃道，“我身边攻略路徐的人很少，说他信息少又神秘，而且拽兮兮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游戏大佬英明！

“不过听说如果攻略路徐成功，就能解锁个关于世界的大秘密，我还挺好奇的。”

李晓冬边走边说，她自己不在意，说出的话倒是把苏涵吓了一跳。她说的秘密该不会是“这个世界是游戏”这种事吧？

李晓冬带着苏涵在梦域大学里转了半天，连莫凡星的影子也没遇到。简单吃了便饭，苏涵便和李晓冬告别，准备回去了。

李晓冬把苏涵送到车站，陪着她等下一班公交车来。

闲着无聊她便又开始刷起手机，只5秒便惊喜道，“你看新闻了吗？游乐园的摩天轮居然开放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苏涵表情复杂地望向她，只是兴奋地对苏涵说，“居然开放了，我好久没有去玩了！”

苏涵：“……”

这游戏到底是卡bug了还是死亡循环了？怎么一个梗玩好几次连个台词都不换一下？

李晓冬对苏涵的无奈浑然不觉，带着一如既往的安利笑容，对苏涵说，“你去玩吧，游乐园一个人玩也很有意思的。”

瞬间袭来恶寒再度包裹了苏涵。

人并不会在孤单时感到寂寞。但会在知觉自己不该孤单时，感到寂寞。

苏涵在那个瞬间，没有任何犹豫地，决定去摩天轮。她不关心路徐的目的，也不再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细节。这个世界有太多秘密，而她只想回家。

但，距离乐园越来越近，问题的答案也逐渐浮出水面。

摩天轮没有开。

是路徐在戏弄她吗？

停止运作的摩天轮像一尊雕像般伫立在那里。时间在它面前停止，和整个游乐园欢乐的气氛割裂开来。黑漆漆的摩天轮与五光十色的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涵在摩天轮下驻足，没看到任何人。

也没有看到路时越的影子。倒是在不远处鬼屋的方向，看到了那个她一直在找的人。倒是任务系统震动着，提醒苏涵任务目标人物就在附近。

莫凡星在游乐园？

苏涵很快就发现了站在鬼屋前的莫凡星，小跑着跟了上去。莫凡星的任务再次点亮，看来完成任务的关键是人而不是地点，苏涵心想，掌握了一些没有用的知识。

她主动和莫凡星打招呼：“莫教授你好，我是苏涵。”

莫凡星高高瘦瘦的，望向苏涵的目光有些迷惑，“你是？”

“我是……我以前是梦域大学的学生，我选修过你的课……”苏涵随便编了个身份，“你也来游乐园啊。”

“嗯。”莫凡星颔首，“你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我有点事想问你……”

如果是传统游戏，此时莫凡星的头上应该会出现一个问号。但他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苏涵继续说下去。

“嗯……我想问……”

糟了，太快遇到他了，光顾着打招呼了，问题还没想明白呢。怎么能聊出让他感兴趣的话题来着？

莫凡星倒是也没生气，“你要是没想好，就想好了再来问我吧。”他说，“应该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我。”

“诶等等，我想到了！”苏涵并不想为完成任务再跑第二趟，赶紧临时想了一个，“如果我发现我生活在一个虚拟世界，我要如何成功逃出去？”

“逃出去？”莫凡星眼眸微垂，“你为什么想问这个？”

“我好奇……”她在脑中飞快组织语言，“《寻梦》那个游戏您知道吧？你在里面是一个角色，那如果这个角色觉醒了，发现自己在一个游戏里，他……理论上……可不可能逃出去，逃到……这个世界？”

答案就是当然可以！因为这个世界也是假的，不过是一串代码。但这个答案，莫凡星是不可能答出来的。

莫凡星听完苏涵的问题，沉默半晌。从他的表情中，苏涵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能看出他似乎是在思考。但很快，莫凡星中止了思考，冲着苏涵抱歉一笑，“这是个好问题，只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你。你明天有事吗？可以来主楼大教室找我，我再告诉你我的答案。”

苏涵同意地点头，“好吧，明天我会去找您的。”

莫凡星看着苏涵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沉闷倒像是面临着比苏涵的提问更大的问题。

他轻叹口气，抬手推开鬼屋那扇原本紧闭的门。鬼屋里的路徐正在刷手机，看到莫凡星来了，

微微抬眸。

莫凡星赶忙胳膊抬起，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路，这可不怪我，苏涵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