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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场鬼屋。

杜市坐在四方桌前，面前是一面造型古典的铜镜。他对着铜镜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地画着小丑鬼脸，叠加着层层油彩的脸，古朴的当铺房间，一切都显得无比诡异。

唐沉尝试和杜市说话，抬手摇晃他的肩膀，对方却丝毫没有反应。分明是失去了自我意识。他心底一沉，表情严肃地面向站在一旁的路徐。

唐沉：“这是你在场的情况下发生的袭击。两个当事人，一个人，对袭击完全没有印象，丝毫的精神损伤都没有；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路徐：“为什么问我？我还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袭击给我的心灵造成了严重创伤，梦之城的治安堪忧啊。”

唐沉讽刺一笑：“别人不清楚，你也不清楚？”他指着对外界毫无任何反应的杜市，“这个人一直在你游乐园的鬼屋对吧？你也不清楚？”

作为在一定程度上熟悉这个世界法则的男主，唐沉非常清楚地知道路徐对游戏的控制和理解只会远高于他。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梦之城有发生在路徐眼皮子地下的犯罪行为，那这个行为百分百与路徐有关。

更何况眼前这个男人……杜市。

唐沉：“我查了系统记录，无论是这个人还是那个苏涵，系统中都并没有他们的原始代码，他们是最近收录的……是这样吧……路。”

在很久以前，久到唐沉自己都不记得，路徐和他们的关系很融洽。但突然有一天，路徐就消失了，再出现时他已经是游乐园里一个普普通通的NPC了。唐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规则也不允许他查看记录。他只世道，眼前的路徐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与他们称兄道弟的游乐园大少爷了。

在梦之城开放世界的角色价值观设定中，几大男主除了与女主的爱情line，还有各自需要对应的最高世界目标。秦枫的野心，白漠然的理想，莫凡星的求知。唐沉对应的是正义感。他也是onfire开发团队留在游戏中的一个正义的“后门”，由他维持梦之城的治安，可以在游戏运行中自主查找NPC可能会出现的系统漏洞。

对于担任这项工作的唐沉来说，眼前的路徐，是最大的麻烦。

路徐轻叹：“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要问我。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原因。我不说，你就一定问不出来。”

唐沉并不是一个因为对方气场强大就放弃挣扎的人，他用眼神对抗着路徐，好像自然环境中野生动物的对决一样。唐沉并不害怕路徐，然而在对视了几秒之后，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率先转移了视线。

人工智能是没有恐怖这种情绪的，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两人的后台运算，路徐更胜一筹。

唐沉收起一时的狼狈，沉下了声音，道：“两个外来人进来，彼此攻击。角色出现明显的系统化症状，这个杜市……”他指了指那个对外部变化浑然不觉的男人，“已经被格式化到连背景NPC都不如了，这是bug，你应该马上送他们离开。”

路徐没有马上反驳他的话。他在杜市对面坐下，与面前的男人仅隔着一面铜镜，说：“这个杜市，如果现在离开游戏，你猜他会发生什么？他可能会离开这里，但却不一定能返回……那里。”

路徐的声音一顿，抬眼盯着唐沉：“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唐沉：“这是对梦之城最好的选择。”

“哇偶！”路徐的声音突然提高，面上带着笑意，抬手鼓掌：“原来这就是唐警官的正义啊，不管他人的死活，”他嗤笑一声：“那唐警官和我，好像也差不了多少嘛。”

唐沉：“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们优先要保护的还是梦之城的安全。”

系统bug太多会影响游戏正常运行，到时候别说是他们这些NPC，就是梦之城这个地方都不一定能继续存在了。

路徐：“我知道你的意思，对于这样威胁城市安全的人，轰出去就对了。”

就和他一样。

唐沉：“路……”

唐沉轻咳一声，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无论什么时候，路徐的命运都是这个城市的禁忌。他代表了梦之城NPC的最高“成就”，也让剩下的人看到这成就最终引向什么。

提起这件事显然是不划算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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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原因呢？”唐沉转移了话题。“杜市为什么会被系统化？你是怎么做到的？如果不是这次的袭击，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两个玩家在梦之城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路徐睨了他一眼，“唐沉你说话越来越像他们了。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

“你什么意思？”

身为刑警的唐沉以系统的角色身份比其他人多了一层。根据梦之城开放世界的特殊设定，游戏中一旦有玩家卷入纠纷，唐沉就会出现。这是保证玩家可以与其相识的必要条件，另一方面，也是维护梦之城安全平衡的重要手段。

而唐沉在游戏中的另一个身份onfire从未向外界公布，他能随机出现在玩家附近，检查玩家游戏状态，并向程序员报告纠错——约等于一个监视系统。

路徐的弦外之音不言自明，唐沉看向他的眼神复杂。

路徐：“【你们】创造了这个世界，【你们】就应该确保这个世界的安全。”

他提到每个【你们】的时候，眸光都会微微一亮。细微的变化如果是苏涵这样的普通玩家根本意识不到，但唐沉很快发现了。

他判断那是敌意。唐沉的语气柔和下来，他并不打算“激怒”路徐。

“我们的存在是为了给玩家更好的游戏体验，而不是把他们变成NPC。”

路徐显然对唐沉的话嗤之以鼻，但他也没有继续攻击，转而双手一摊，眼神瞟向杜市，道：“是这样啊，那你唤醒他好了，你试试看，看他会不会答应你。”

唐沉将目光移到杜市身上。杜市整个人要与化妆镜融为一体。他不断地描摹自己，脸上没有任何一块未经油彩的皮肤。

“杜市，你还好吗？”

没有任何回应。

“杜市你醒醒，这是梦之城，是一个……‘游戏’……”

唐沉提到这两个字时一滞，路徐捕捉到了这个变化，讽刺的笑容更大了一点。

唐沉：“你可以给我一点反应吗？”

他伸手抓住杜市的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杜市的双手无力地垂下，眼神迷离，望向唐沉时似乎在看他，又似乎透过他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这个眼神唐沉无比熟悉。这是背景NPC在没有主目标时的状态。他们会在自己的“目的地

”停滞不前，呆板地站在原地。

他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被格式化到这个程度？”

穿过唐沉的眼睛，现实中ONFIRE的工作人员也第一次知晓了杜市的变化。杜市在操作舱内的时间过长，系统却完全检测不到任何问题。他们一直以为是游戏系统故障导致的，现在看来这故障背后充满了“人为因素”。

路徐对唐沉的反应不置可否。他起身的动作倒是把唐沉从对杜市的观察中拉了出来。

唐沉：“你怎么可以攻击玩家？”

他在杜市的眼中找不到一丝自主意志的影子，“这绝不是一次系统化后的状态，你完全格式化了他！”

路徐淡淡道：“他攻击了苏涵，我路见不平而已。”

唐沉直直地盯着他，“如果只有一次系统化，杜市他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路徐：“这样啊，那不是很明显吗？这不是一次系统化的结果……”

是无数次系统化的结果。

唐沉的身体微微后倾，如果此时铜镜照在他的脸上，就会发现此时唐沉脸上的表情，是本不应该属于人工智能的表情。

路徐攻击力杜市，且这种攻击，对杜市的“洗脑”可能进行过无数次。

“你……你为什么……”

唐沉问。这实际并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他背后的现实中，ONFIRE几近崩溃的员工的问题。

如果唐沉能像人一样去感受，他便知道这句话的语气中所存在的不同于以往的“情绪”是什么。那时真正的属于人的情绪。

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