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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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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去。”

“唔,还是这么讨人厌。”百里奚踩着高案跃下,来到缪妲身边,抬手就要拍她头。

缪妲冷眼看着他靠近,不再同以前一般闪身躲开。

百里奚的手被人从旁握住甩向一边,牧黎挡在她身前,百里奚揉着自己的手腕,自嘲地笑了笑:“哦,是我忘了,师妹成了祝史,轻易碰不得。”

“自己走还是我唤人抬你回?”缪妲无心同他叙旧陈情,她其实很想将他带回狠狠拷打,让他交代清楚师傅为何会死。可是她不能,一封信帛缠住了她。

“我比你先来,凭何走的是我?”百里奚推开挡着的牧黎,又要抬手拍她的头。

当初师傅分明只收了他一个徒弟,所有人都护着他让着他,直到这个人也进了宫,他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就在他要碰到缪妲时,一道亮光从他脸上一晃而过,脖颈间微刺的凉意使他停下,。

“怎么刚见面就对我要打要杀,师兄过得可不容易。”百里奚语气软下来,退后两步躲开这剑,不满地打量了牧黎几眼。

“上哪找的丑男人?侍卫也得好好挑挑。”

缪妲并不否认此话,她的额还疼着,“无需你管。”

三人在这间昏暗的宫室里静立半晌。

缪妲率先开口,“你出去”她抬高了烛盘,在曳曳烛光中看向牧黎。

“是,祝史”他换了称谓,“我在外等您。”

十三是缪父派来她身边的侍卫,他只唤她少主人,他真正的主人在缪府。

缪妲一直冷待他,而他今夜撕下这层纱,她不愿去问的真相,她竭力粉饰出的太平,被他的妥帖击碎。

她知道。

他也知道。

烛火晃了一晃,缪妲握紧手中木柄,看着那道身影出去。

见门掩上后,百里奚皱眉才去摸了自己的脖子,月光在他手上照出一点浅淡的红。

“莽夫”

“你无他话可说?”

“自然是有。”百里奚转过身,取下竹笛放在案上,要解腰间的玉革带。

缪妲站在原处将烛盘往回收了收,“百里奚,若是教我看见脏东西,你就下去陪师傅。”

百里奚的手顿住,将解开一半的玉革带重新系好,“那换一处。”他抬臂撩起宽大的衣袖。

原本白净的手臂上现在密布了大大小小十余道肉疤,有深有浅。

“仔细瞧瞧”他握住烛盘的提柄向自己靠近,在火光照耀之下,那些凸起的疤痕像一条条蠕虫匍匐在肤上。

“然后呢?”缪妲不为所动,当初是他自行离开安邑,既然选了走便该承其后果。

百里奚料到她如此反应,仍生出滔滔恨意,面上只摆出落寞之态,“当初我不告而别,为人所骗落成这样,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后来师傅打听到我的下落想要相救,可是——”

“可是你去了齐国,你同公子罟在一处。”

“这非我本意,我亦受人所迫。”百里奚辩道。

当初八岁的缪妲为了养病被送去安邑,前任祝史将百里奚也一同送去。三年后,王宫里派来的车仪只接走了缪妲,百里奚被留在女师身边。他无父无母,自幼被师傅收养于膝下,终是比不上身份尊贵的太宰之女,到最后连祝史的徒弟都不配当。

看着眼前华若珠玉,不染纤尘的少女,百里奚心中暗讽。

她才是不配的那个人,这一切本该属于他。

他将衣袖放下,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哀求,“救我一回,我将实情告诉你,师妹。”

屋内人声渐悄,牧黎不再细听室内动静。

两个月了,她依旧防他如此,而他并非一无所获,这位祝史看似淡漠冷清,实则心软念旧,易为愧疚所缚。

她既不爱玩笑,也不爱发怒,除去所司之事,多在查她师傅的死。查到了她父亲身上后还不肯罢休,既生疑,又不深去查。牧黎初时以为她畏惧她父亲,不敢明面闹翻。

毕竟缪父是朝中太宰,她真正凭依的大山,多少人不敢明着动她都是因为这座山在旁压着。

她不是,缪父与王子迟往来甚密,而她却与不受宠的王子玉有相交,两人关系愈来愈僵,她对自己却未有苛待。直到她身边的婢女受伤,他看到缪妲抱着浑身是血的婢女落了一滴泪,只有一滴,她又像今夜般把泪收了回去,谁也看不出。

牧黎才知她会心疼别人,她的不敢则是因为愧疚。她师傅待她有恩,她要为其报仇,可她父亲生她养她,纵使反目,她也无法伤之害之。关于这家人,他未探及真相,只知缪父如今恨极了缪妲。但,有何事能教一个人转变如此之大,派人给曾捧在手心的亲女儿下毒?

缪妲虽常得罪于人,但引来的针对亦只朝她一人,不至于使其父如此。

只有一个原因,她非亲生。

缪妲不问他,他便只能不远不近当个侍卫。这不够,他的时间很多,他需要和她再近一些。

今夜,便是开始。

牧黎又听到了一句轻声的滚出去,接着是木梁相撞,牖被合上。缪妲抿唇从室内走出,看也不看他,只盯着脚下的路。

牧黎双手递出叠好的锦帕给她,“少主人”

缪妲把烛盘还给他,用锦帕擦去手上关牖时沾到的灰尘。他又安安静静地走在她侧前引路,脚步刻意为她放缓。

缪妲回想起这两个月十三的表现,除去有时话多吵到她了,其余无可挑剔。且他能分清何时可说何时不可说,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侍卫,她很满意。

只可惜,他从缪府来。

缪妲当夜睡得很差,一连多场噩梦。师傅从血泊中爬出,问她自己为何而死,缪妲的喉咙被人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要掰开扼着喉咙的手,一抬头,面前的人成了父亲,他骂她是贼,下作无耻,叫她还他的女儿来。缪妲惶惶流泪时一柄剑自腹中穿过,她看见十三跪在父亲面前回道“主人,我已杀了这个假冒之女。”

她在阿鱼的唤声里转醒,又把自己缩进衾被,只留如泻的乌发铺陈在外。

“祝史,今日王会来问卦,不可迟。”阿鱼轻拍衾被,只以为缪妲是犯困贪睡,她小时候常常如此。

缪妲躲在被衾中平复,几息之后便起了。她做噩梦时很安静,在梦中的强烈的不安与挣脱,在外看去只是流汗变多,不动也不吵,她自己不说旁人难以知道。

王是为了春蒐之事前来问卦。

岁有三田,即一年三次的田猎,分别为春蒐秋弥冬狩。无事而不田,曰不敬。几日后,王便要携众人去东郡举行田猎,公子罟亦会在观礼之后迎娶王姬回齐国。

火光中劈帛一声响,缪妲取出龟甲,查看裂纹后将其奉上,“得祖先庇佑,卦像为吉兆,王此次春蒐一切顺利。”

周成王大悦,赏下金银布帛。

他并未急着走,看过一边高两丈的漆木架上历来卜卦后留存的龟甲,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叹道:“你师傅以前不是这样摆的。”

缪妲放下正在誊录卦事的竹简,慢道:“师傅已去,我不愿沉湎回忆触景伤情,故而将师傅常用的礼器移往了别处,若大王看着不适,我改日便换回。”

“不用,逝者已去,生者何必再为其所扰。”周成王说完后离开,对缪妲摆摆手,“不必相送。”

他一走,缪妲疲惫顿生,走去外间唤来十三,将竹简给他,冷冰冰地命令,“我念你刻。”

他难得沉默接过,缪妲一次念完,在一旁看着他刻字,在削竹声中她缓缓呼出胸中恶气。才呼至一半,又听到他的声音。

“少主人可是昨夜没歇好?”牧黎将竹简扫净,交给缪妲复看时掠过她眼下淡淡的乌青。

缪妲不接,她没歇好不是因为百里奚,而是他。

一刻钟后,她呼完胸中的恶气,“扔掉罢,我忘了别人刻的用不了。”

他的字迹与她的不同,缪妲自己重新誊刻了一份竹简。

“少主人在生我的气么?”

他竟敢问自己,缪妲摇摇头,盯着他好似无辜的眼睛,“我只是很讨厌你。”

牧黎突然笑了一下,他生得太过普通,只有笑时眼底多些神采,这张脸也多了几分可看之处。像被刻坏的木雕,只在某个特定的位置才能入眼。

缪妲留他在原处,去归置手中竹简。“笑什么,我的书简好看么,十三?”

“少主人在怀疑我不忠。”他道出这个无需明说的事实,就连平日在殿内服侍的婢女中也找不出一个能信他的人,符过每每过来更是横冲直撞,正眼都懒得给他。

“我从未怀疑过你,你的忠心天可昭地可鉴。”只是这忠心非是对她。

缪妲将书简放上漆木高架,按事项这一卷该往最上放。缪妲一抬头,便知自己够不上最高那层,她绝不会在此时踮脚,便信手放在眼前这一层,下次再放回。

“我来帮您。”他来到她身后,将错置的竹简放到最高那层,“我知晓,少主人从未信过十三。”

缪妲在一旁蹙起了眉。

他冒犯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学到的:春蒐(sou第三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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