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悬觉得浑身不舒服,嘴上哄骗着付之祁,身体则是不知不觉的就靠到付之祁的背上。
他意识略有模糊,但还是能感觉到付之祈急促的喘息声渐渐变得缓慢,原本紧绷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放松了下来。
“放开!”付之祈一手撑地,一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恢复了些许神智。
晏悬轻咳了一声,没动。
“晏悬,你听见了没?松开!”付之祈用手肘顶了一下晏悬的胸口。
晏悬顺势往地上一倒,见付之祁恢复了正常,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悲呛着,“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啊,啊!”
付之祁一脸无辜,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他伸出两指将地上琴将军的佩刀刀灵朝正殿方向引去,以为晏悬在震惊刚才判官勾灵之事,口气淡然道,“那人是地府判官连非。”
“啊?”晏悬抬头看了看一脸无辜的付之祁,顺着他的话说道,“判官穿运动装,是不是有点草率啊?”
不过,连地府都有对讲机和洗碗机了,判官穿运动装也挺合理的。
“穿女装就不草率了?”付之祁撇了眼地上的晏悬,问道,“你嘴角怎么有血?”
晏悬生无可恋,捂着胸口卑微地说,“被你打的啊,你不道歉可以,装失忆会不会过分了啊?”
“我打的?”付之祁眉毛一挑,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在试图回忆些什么。
须臾,他看向晏悬,说道,“好像是我打的。”
晏悬一只手挂在付之祁的脖子上,一只手托着他伤痕累累的蛮腰,边走边跟付之祁描述着他刚才声泪俱下的事情,问道,“所以,是因为你附在这个王爷的身上,才会失控?”
付之祁只顾着将晏悬拖回院子,看都没看他一眼,敷衍道,“不知道。”
晏悬小心翼翼地托着自己腰,他感觉这腰大概是要废了,“琴将军的阴灵都被判官带走了,怎么我们还出不去啊?”
“出不去就说明任务没完成,你赶紧回房待着哪儿也别去,把伤养养,再想想有没有漏了什么线索。”付之祁一心想着赶紧把晏悬送回去。
晏悬则是不慌不忙,弓着腰以阿岚这个本体为视角回想起了尔烟夫人之所以会嫁给琴将军的前因后果。
琴将军常年征战,机缘巧合之下曾在塞外救过尔烟夫人一命,自此之后尔烟夫人便对他一见钟情,时常制造各种偶遇接近琴将军。
尔烟夫人自小体弱多病,其父为她寻来了神医,神医炼制成了一颗续命丹药。
她想着与其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不如把这丹药给琴将军,并以此为嫁妆,想让琴将军娶她。
琴将军便答应了。
晏悬记得尔烟夫人曾说,“哪怕我服了那丹药,最多也只能活三五年,倒不如陪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琴将军满足了我最后的心愿,他是好人。”
一时间晏悬有点恍惚,差点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转头对付之祁说道,“对了,禾君姑姑给阿岚纸条的时候,尔烟夫人也在旁边。”
“嗯?”付之祁有点纳闷,“所以,尔烟夫人的目的是什么?”
“尔烟夫人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想着与其病死,不如被将军夫人处死吧。”晏悬顿了顿,“她大概觉得,这样一来将军夫人会高兴些。”
付之祁趁晏悬不注意,撤下了障眼法,说道,“所以,现在能确定的是,尔烟夫人联合众人向将军夫人隐瞒了琴将军的死讯,然后又故意找了个由头,想一心求死。”
“嗯,其实也不用以私会情人为由吧,在古代,出轨应该是很大的罪吧。”晏悬说道。
还没来得及深入讨论,陆陆续续的赶来了不少下人。
付之祁承受力还不错,假装晏悬是个隐形人似的,有条不紊地吩咐下人们将尔烟夫人和禾君姑姑送回房间。
下人们也不敢多问,只好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王爷肩上扛着府内的婢女,而那婢女此刻披头散发,跟一滩泥似的搭在王爷身上,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好在一切总算有惊无险,也没惹出什么大乱子。
付之祁将狗皮膏药似的晏悬带回了正殿,晏悬的半分羞耻心,让他终于依依不舍的从付之祁的身上离开了。
此刻的正殿漆黑一片,已是空无一人,
付之祁用火折将白烛一一点亮,然后绕着琴将军的棺椁走了一圈。
晏悬凑近了棺椁两步,问道,“像琴将军这样阴灵算怨气很大的那种吗?”
“不算。”付之祁摇了摇头,“这个朝代的皇帝还算贤明,除非是敌国来犯,不然不会轻易发兵打仗,琴将军常年驻守边外,保卫国土安全,所以也很受百姓拥戴。”
说罢,付之祁一掌推开了棺材盖,随即那棺盖被这力道一催滑动了几尺,琴将军的尸骸露出了上半身。
晏悬两脚又是一软。
整个晚上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被吓到几次了,虽然次数多了,经验也多了,但他依旧胆小。
旋即,晏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了付之祁的身后,扣住了付之祁的一条手臂不算,还顺便把头深深的埋到了人家背脊脊柱凹陷处。
“啧,叫你回房,你偏要跟,来了又要躲。”付之祁嘴上数落着晏悬,眼神却落在了琴将军的尸身之上,说道,“口唇显青紫色,确实是中毒死的。”
“你还会验尸啊,你上辈子的法医吗?好厉害。”晏悬鼓足勇气朝棺椁瞅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见,又把头缩了回来,“堂堂大将军,谁敢下毒害他啊?”
付之祁没回答,只是抬手准备关上棺盖,费力的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然后故意抽了一口气,发出了“嘶……”的一声。
晏悬以为付之祁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登时吓得缩成一团。
趁着晏悬吓得瑟瑟发抖之际,付之祁抬起两指,悄无声息的用术法将棺材钉尽数归位。
“怪不得琴将军会因为那丹药娶了尔烟夫人,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晏悬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哆哆嗦嗦。
“或许吧。”付之祁用眼角撇了撇晏悬的佝偻模样,思绪跳脱的追问起了白天的事情,“禾君姑姑为什么要用戒尺打你?”
“昨天禾君姑姑不是给了阿岚一张纸条,她们约定好了今日在偏殿以此为铁证,好锤死尔烟夫人偷情的事情。可我这不是刚附上阿岚,一下子没记起这事,就没有配合。”晏悬顿了顿又说,“但纸条已经被阿岚这个本体烧了,看来她并不想尔烟夫人背负这样的骂名,更不想尔烟夫人被这样处死。”
“哦,那有你没你阿岚都难逃杖则,届时回到俟命司你大可以此为解释,特赦官应该不会责罚你。”付之祁嘴角一勾,又继续漫不经心道,“你不是挺能打的么,怎么突然这么怂了?”
“我怕鬼”这三个字已经呼之欲出,但硬生生的被晏悬又吞了下去,“啧,走了走了,回院子再聊。”
一回到院子,晏悬才如释重负,他想到付之祁说过损伤本体是大忌,便依着他的指示换了一身干净且单薄的里衣。
虽然依旧是女款,总算是比正装方便了不少。
晏悬往付之祁的床榻上一坐,撇见自己的胸口青了一片,后腰也还在渗血,瞬间觉得非常对不起阿岚这个身体。
付之祁拿着个瓷瓶居高临下地看晏悬,冷冷地道,“趴下。”
晏悬乖巧懂事,立马趴得平平的,还顺便将衣服往上一掀,直接盖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付之祁随即给他上药,动作比白日里仔细了不少。
大概因为速度也慢下了,付之祁注意到这晏悬的皮肤还挺白挺嫩的。
也许是这药粉敷上去挺疼的,除了戒尺伤痕之外,晏悬背上没有受伤的地方也随即红了一片,就跟清风拂过,树下便落英缤纷似的。
“今晚就这么一直趴着吧。”付之祁起身走到矮桌边,将矮桌挪到一边,看架势似乎准备把床让给晏悬,自己在软榻上凑合一夜。
晏悬没个消停,听付之祁这么一说,也没有假客气,只是从床上抱了条被子,用极为不敏捷的步子朝付之祁走了过去,“将军夫人怀孕了,所以任务还是要我们帮将军夫人接生吗?”
付之祁还以为晏悬要说什么正经的,想着这个阳灵是不是要开窍了,没曾想还是一副不着四六的样子,竟是把刚刚的无聊问题又问了一遍。
只好无奈道,“这个年代接生有稳婆,而且你生前是妇产科医生吗?你会接生吗?”
“我不记得了啊。”晏悬很认真的想了想,“应该不会是医生,就算是,至少也不会是产科的。”
晏悬见付之祁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只好灰溜溜的回到了床榻,照着刚才的姿势,又趴了回去。
以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依靠在窗边软榻上的付之祁。
“付兄,将军夫人是个怎样的人啊?”
付之祁原本在闭目养神,听晏悬这么一问,便睁开了眼睛,很认真地回想着,说道,“将军夫人是皇帝的妹妹,但母亲不是同一人。将军夫人从小饱读诗书,是一个聪明且有抱负之人。”
“这个时代的女子,能有什么抱负呢?”晏悬觉得自己眼皮很重,睡意朦胧。
说好只答晏悬三个问题,没想到不知不觉竟是答了他一整天。
付之祁有点累了,或者说这副金贵的王爷身子有些体力不支了。
他没理睬晏悬,抬手将烛火熄灭,屋内瞬间一片漆黑,紧接着便传来了晏悬均匀的呼吸声。
付之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依稀感觉到有一丝酸胀之感,刚刚晏悬同他描述了自己失控时的事情,他自己虽然没有任何印象,但直觉告诉他,晏悬没有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
可他从俟命司自如泉来往人间多次,且从未有过如此“入戏”之举。到底是这琴府风水不好,还是自己魔怔了呢。
付之祁想着想着,眼皮愈发吃重,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