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陀螺
开着半扇窗，窗外的风里夹杂着灼热的花香，挂壁钟的指针滴答滴答地画着圈，有时候走得快，有时候走得慢，有时候又晃晃悠悠地颤抖着。
女孩在阴影笼罩下的床铺上睁开眼，被刺眼的光亮晃得迷糊了视野。
被子压在身下，大概她原本只是想要小睡一会儿，却迷迷糊糊地进了梦乡。
咯噔。
咯噔。
有人在一下一下地叩响木门。
“白苏维翁。”
女孩随手往身上套了一件黑夹克，然后下意识地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手|枪，走到门口。
“白苏…”
声音有些耳熟。
女孩推开门。
门外那个金头发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额头上就被顶上了一个黑色金属。
“哦，白苏维翁…我想我应该没有做错什么吧。”
女孩看着他紫灰色的眼睛恍惚了一下，说道：“抱歉，波本。不过贝尔摩德没有提醒过你不要在正午来敲我的门吗？”
紫灰色的眼睛突然表露了一瞬的诧异。
“可是，现在已经是…”
午夜了啊…
……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就是有点麻烦，那个嫌疑人好像认识你，非要见你一面。”
小警官的声音打断了迷梦般的回忆，日下岚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搭乘着的电瓶车正在晚高峰的车群里艰难挪动。
“认识我？”
日下岚行挑了挑眉，自从触碰到毛利兰的手心之后，那些生硬的记忆开始慢慢漏出了生机，蛛网连接其中，织成了一段从六岁多开始记事起到二十岁的完整记忆。
熟人真的很少，日下通过上一世的一套记忆方式加深了对这些名字和面容体态的印象。一旦听到名字或者看到样子，他一定会对应上的。
“他的名字是？”
电瓶车前面猛地闪过一辆跑车，把开车的酒井翼吓了一跳。
“我也不太清楚，其实。”酒井翼苦笑一声，“古谷警官只是让我来跑个腿，这起案子不是我负责的。”
古谷空的案子，等一下，古谷空居然让人来跑腿了？
他不是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吗？
日下岚行摸向胸口，习惯性地拨动着脖颈里的那条项链。
红灯亮起不过一会儿就熄灭了，绿灯亮了起来，他们穿梭在城市的车流里，很快来到了警视厅前。
“居然堵了这么久。”酒井翼看着警视厅门前的表盘感叹道，“那个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下班了，我就先走啦。能麻烦日下顾问帮我打个卡吗。”
“举手之劳。”日下岚行的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微笑，接过对方抵来的卡片。
两人之间已经不像初次见面那样陌生了，酒井翼同样微笑着，说了声再见就小跑走了。
日下岚行穿过走廊时，看到了几个有些眼熟的警官匆匆离开，但眼熟不是在这一世的记忆里，而是在上一世。
那几个人是公安。
路过交通部，奈川橘蹦蹦跳跳的走了出来，脸上盛开着灿烂的笑容。
而她的目光转向自己时，却闪过了一瞬的恐惧。
“啊，日下顾…问，你怎么在这？”
“古谷警官找。”他对着女孩用得是绅士的口吻。
“哦，行。”奈川橘的表情显得有些急促不安，“那我就先去找松下啦。”
又跑了一个。
日下岚行隐约感到不对劲，比如刚刚那位也是一个穿越者。
只是，一旦回到了搜查一课，熟悉的感觉让他感到非常的舒服。还剩半个小时才下班，搜查一课的办公室坐满了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人们。
“诶？日下顾问怎么今天来啦？”
“有人找。”日下岚行搪塞了一句。
如果说有个嫌疑人要找自己，同课的其他人会一点都不知道吗？
如果真的不知道，就说明有人在撒谎。
日下独自一人推开审讯室的铁门，却只看到了一个疲惫不堪的警官和空空如也的对面。
“古谷警官？”
日下岚行警觉起来，用一只脚卡在门框里，没有折的那只手挡在身前。
有诈。
这时门缝里闪过一道白影，白影的目标正是日下没有被衣服包裹的脖颈。
可恶，是麻醉针。
躲闪的同时，日下推开门，却看到原本熙熙攘攘的搜查一课空无一人。
另一边，原本背对着他的古谷空一拳轰出，逼得日下岚行身形摇晃。
“喂，古谷空，你发什么疯？”
原本就折了一只手，日下岚行已处于下风，只能快步拉远双方之间的距离。
“砰”
身后又一次传来枪响，日下浑身一激灵，断断续续的记忆再一次撕扯着他的大脑。
子弹落在了脚上，没有造成致命伤。
黑色街道，红发女子，
和五声枪响。
他的眼中只有白炽灯的亮光在摇晃。
屋顶消失了，星空融化了，恶魔的眼睛像炙热岩浆。
“停下来。”日下岚行对着眼前的景象近乎无法控制，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甚至连这句话他是否真的说出口都不知道。
他好像摔倒在了正午的热带雨林，爬起来分辨不清东南西北，而就在这时拳风又一次掠过下颚，挨了个结结实实。
嘴里腥甜。
“开枪！”古谷空的声音果断而有力，“杀死他。”
死这种字眼，还是太残忍了些，对于所有人都是如此。
日下岚行好像是下意识的摸向了胸口。
那只挂着细线的小陀螺还在胸口滴溜溜的转着。
日下岚行一把从脖子下拉下了这条项链，也就在这时古谷空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怎么会在你这里。”
在这一天，古谷空终于第一次把日下放在了与自己平等交流的位置，如果不是这只陀螺的出现，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解释这场意外的袭击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伸出手向门口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记忆乱流停歇的间隙，日下岚行用了一小部分的精力理解了目前的情况。
“陀螺。”日下岚行用两根手指捏住了陀螺的上下两个尖端，面带微笑，“是这样玩的吗？”
白色的陀螺快速地逆时针旋转起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只小陀螺能把他带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