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关注王家父子的事，所以注意到了你们。”林安对李昭说，“您的消息也是他们提供的吧。”

“……是。”李昭说，“你不是他们的人吗？”

林安苦笑道：“这是他们第一次让我做事。”

“你这么相信他们？”郑云澜坦然道，“你不怕我去告发吗？”

“我从小出来讨生活，看人很准的。”林安笑着摇摇头，笃定道：“我曾经也为此提心吊胆过，但是这么久过去了，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吗？”

郑云澜点点头，不说话了。

李昭沉默半晌，问：“你今天愿意见我，是想起来什么重要的线索吗？”

“是的。小时候omega保护协会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知，联邦同意它们接管我们……我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又不甘心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我母亲含恨而终，那个渣滓却恬不知耻地安枕在那么多人的尸骨上。”林安越说越激愤，眼泪夺眶而出。

“我把我母亲冒死留下的证据埋在omega学院宿舍楼后面，希望未来有一天，或许omega的地位提高之后，有人能够将这一切公之于众。”林安郑重地说，“我已经有点记不清具体位置了……如果你真的想……扳倒王学思的话，这个东西或许会成为强有力的罪证。”

何止是强有力，简直是催命符。

“但是你要做好准备，法律未必会给王学思带来相应的处罚。”李昭一字一顿地宣判噩耗，心脏抽得生疼，不知是在提醒谁，“他是alpha。”

“我知道，在主城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alpha有多大的脸我再清楚不过。”林安恨恨地说，“即使他不会被审判，即使他依旧能像以前一样享受荣华富贵，哪怕、哪怕让其他人知道他是个恶贯满盈的暴徒，我也满足了。”

如果真的像天秤的人说的那样，能够作为掀翻alpha□□的一环，就更好了。

小路边，郑云澜看着脸色复杂的李昭，一阵见血地说：“这是在把你当枪使。”

“……我知道，总得有人去当这个椽子。”李昭心情凝重，“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就够了。”

“被王学思盯上的omega在主城混迹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甚至没人联系过omega协会。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她必然跟天秤脱不了干系。”他斜睨郑云澜一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是不掺和么？”

“人都找上门了，这是我说了算的？”郑云澜的档案约莫就是他们查的，“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吗？”

“……一个omega和beta自发形成的组织，这些年不是陆续颁布了一系列平等法案么？离不开‘天秤’的努力。”李昭警告道：“它找归找，你说话算话啊，别管这事儿。”

郑云澜默默翻个白眼，和他相背而去。

春寒料峭，主城边缘地带有许多年久失修的店铺，碎掉窗户的墙布就那么佝偻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破败感。

会是卫涟吗？他要她照片是想确认什么？他会借此揪出李昭，告诉王学思吗？

郑云澜觉得乌云笼罩在心头，李昭说得不错，alpha才是利益共同体。卫涟就算顺嘴告诉王学思，也凭空落个巨大的人情。

她猝然顿足，不知是不是错觉。

——有种被什么东西实现锁定的危机感。

她不动声色地前行，确认不是李昭后眼底寒光乍现。

郑云澜心中复杂，她应该高兴的。

某种意义上她从小到大格外幸运，尽管总是给自己找危险的事情做，但总是平安度过。要说少有的让她感到或许危及生命的事情，无疑是卫涟不容置喙地将她堵在屋里的那一刻。

此时此刻，不管跟在后面的是谁，能让她本能产生如此巨大的警惕……这不正是她期待的吗？

为什么手不自觉地把定位给卫涟发过去了呢？

郑云澜心烦意乱，转身到花店买了一大束月季，悄悄顺走了一旁的小刀。

卫涟最近似乎很忙，连轰炸她的频率都低了很多，现在依旧没有回应。

郑云澜有意无意地避开错杂的巷口，以及看起来不太能被监控拍到的死角。

她有点好奇是谁在跟着她。

果不其然，在一个拐角后，郑云澜被一只手奋力捂住口鼻，一个趔趄掀进了昏暗无人的深处。

硕大的花束挡住了来人的另一只胳膊，被了她片刻的喘息之机，那人横着刀刃就要向郑云澜的动脉划去——

硬物剧烈碰撞，郑云澜光脑的壳体替她挡住了这致命一击，她趁着那人愣神的功夫，头猛地向后撞击他的鼻梁。

那人吃痛臂膀松了一下，郑云澜憋得面色涨红，抓住时机用胳膊肘向他肋骨一侧捣过去。

咚——身后传来一拳到肉的声响，郑云澜来不及思考她这蹩脚的攻击怎么会使他放开桎梏，也无暇顾及来的有几伙人，拿着小刀挥开胳膊向身后直直刺去——

“反应还挺快。”她的手被有力又不失温柔地抓住，滞在半空中。

卫涟双眼含笑，颇为骄傲地俊美面容蓦地撞入郑云澜的视线。

郑云澜的眼中满是震惊，然而下一秒卫涟“嘶”地叫一声，捂着左眼弯下身体。

“你怎么来了？”郑云澜震惊道，“没事吧？”

“真不错，”卫涟疼得呲牙咧嘴，“还有假动作……”

郑云澜罕见地有些愧疚，她反应过来是卫涟的时候，只能生生看着身体按照设想好的动作奋力向他的眼窝打去，根本收不回来。

“没打实，放心。”卫涟看着她紧抿的嘴唇，不在意地笑笑，“你没事儿吧？”

郑云澜摇摇头，视线冰冷地停在卫涟身后。

“又来三个。”

卫涟闭着左眼将郑云澜挡在身后，沉声问：“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吗？”

“……我脑子有点乱，”郑云澜不确定地说，“可能和帝国有关系。

”

卫涟心里一惊：“啊？”

“有一次好像听见他们谈话了，估计是因为这吧，如果是他们的话。”

对面几个alpha包抄过来，脸上满是穷凶极恶之色。

“说的什么？”卫涟矮身将其中一人撂倒，又反身将一人当胸踹出了这个巷子。

“不知道，没听懂。”郑云澜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地目视像破布袋子一样飞出去的alpha。

卫涟解决掉最后一个人，揉揉肩膀，问：“你不是读研的时候去帝国交换过么？”

郑云澜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去过？”

“咳，那什么，你不是提过一嘴来着……”卫涟语塞，眼看着嘴硬不过去，承认道：“你知道我看你档案了……这个我可以解释。”

“……这是重点吗？”郑云澜看看躺了一地的人，问：“这些人不会突然起来把咱们捅个对穿吧？”

卫涟就近朝其中一人的头上补了一脚，不在意道：“不会，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难道是因为要解决的人是beta，派来的人比较菜？

郑云澜埋进熟悉的怀抱中，这才发现卫涟在微微发抖；她眼眶有点烫，不待开口便听到卫涟震耳欲聋的吼声：

“你抱那个omega了？！”

“……”

卫涟掰正她，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别想糊弄过去，我都闻到你怀里有她的味儿了！不行，别以为你现在不说话我就忘了，回家说清楚去。巡逻队一会儿就过来，你——”

郑云澜无语地想他对omega哪来那么大的敌意，须臾间瞥到楼顶有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了这里！

如果真的是帝国派来的，她到底听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

如果是天秤……不太可能是，民间组织当街射杀联邦公民，先不说omega和beta能不能搞到这些东西，他们疯了才会这么干！

郑云澜直勾勾地迎着光，眸子剔透，一边试图看清那人的面容，一边佯装无事地用身体挡住卫涟暴露出来的要害处，眼神平静而无畏。

“现在也抱你了。”郑云澜拥住他，手臂、手掌尽可能地覆在他的后心和头颅。

“哦、哦，”卫涟耳根瞬间变红，回抱的同时说话都不利索了，“我可没这么好打发，你……”

嗡——

卫涟森寒地望向空中发出刺耳嗡鸣声的椭圆形精密仪器，第一时间捂住郑云澜的耳朵，脚下发力的同时带着以迅雷之势向远方竭力跑去。

“啊——！”郑云澜终于反映过来，痛苦的抱住脑袋，只觉得有一根钢丝穿过大脑，搅着血肉发出筝鸣。

“澜澜！！”卫涟声音泣血，连忙探了下郑云澜还在跳动的脉搏，警惕地望向四周。

屋顶的罪魁祸首已失去踪迹，他视线开始模糊，大脑疼得像是被电锯兹拉兹拉地割开。

他惊慌地抱着失去意识的郑云澜，恍然间发现哪里不对。

——怎么这么安静？隐约听到的声响都蒙上了一层纱。

他颤颤巍巍地摸了一把有些温热气息的下颌，殷红的血迹映入眼帘。

哦，听不见了。

卫涟把郑云澜翻了个个儿，看到她没有血迹的整洁面庞，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不远处传来陌生的信息素，卫涟撑着身体霍然抬头，胸中怒火沸腾，周身气势宛如地狱爬出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