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总比人们想象得要过得快，元宵节晚上，沈南知返校上晚自习。
在节假日方面，学校总是那样吝啬，如同蜂房里的蜜蜂，固执地守着他的升学率。所有人都可以评判他们的做法，可没有人有立刻改变现状的能力。
分班结果早已公示，返校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更换班级，走廊里响着书箱轱辘滚动的声音，混着高中生们的告别和祝福。
沈南知依旧在原来的班级，省了搬书的麻烦，听着近在耳侧的吵嚷声，她只是屈着手指在抽屉里轻敲着一个盒子的表面，另一只空闲着的手则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知啊，元宵节快乐呀！”陈许一的脑袋凑到了沈南知耳边，充满活力的声音在沈南知脑袋里转了一圈才算满意。
沈南知向后躲了躲，笑着看她，“元宵快乐呀！陈许一小朋友的作业也快乐吗？”
“我今早就补完了。”陈许一脸上挂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骄傲表情，“多亏我们知知了。对了，我今天下午烤的小饼干，快尝尝。”
陈许一往沈南知手里放了一个用丝带打了蝴蝶结的小罐子，里面装着或圆或方的饼干，隔着罐子也可以闻到烘焙过的味道。
“我先去洗个手再拆。”
“好。”
沈南知去洗手的间隙，陈许一将书包放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沈南知回来的时候，陈许一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的动作，教室里白得了无生机的灯光落在她眼里也被浸润了期待的欢欣。
沈南知擦干手上的水后便解开了罐子上的蝴蝶结，从罐子里拿出了一块圆形的饼干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陈许一双手扒着沈南知的手臂，等待着沈南知的评价。
“饼干很好吃，陈许一同学也很可爱。”
“嘿嘿，当然，小陈出品必是精品。”
沈南知尝了一块饼干后，就将丝带绑回了原来蝴蝶结的样子，然后将饼干罐子放进了抽屉里。
“不吃了吗？”陈许一有些疑惑。
“嗯，希望这份滋味可以留得长久一点。”
“不用这样呀，尽快吃才不会错过最好吃的时候，而且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经常烤的。”
“那先谢谢陈大厨日后的款待啦。”
“不客气，不客气。”陈许一的眉毛微微扬起，像只从池塘里捞了条大鱼的猫咪。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欢笑与交谈。
沈南知找了张白纸，记着单词，因闷热被打开条缝的窗户溜进了几缕寒风，拂动少女鬓边的碎发，而被风叨扰者却不做理会，神色如霜雪安静地覆盖在眼前之事上，看不出情绪却也无法被动摇。
第三节晚自习的时候，江方明来班上转了转，让新来班上的同学介绍了一下自己，便让学生们自主安排了。
沈南知从买的套卷中抽了张物理卷子写着，倒是没怎么关注新来的同学。
在晚上放学之前，沈南知便写完了卷子并进行了订正，她将书包提前收拾好，只留下抽屉里那个盒子。
放学铃一响，陈许一便跨出了教室，准备去抢门口卖炒面的阿姨今晚卖出的第一份炒面。
看着很快在人群中隐没的陈许一，沈南知不自觉地笑了下，将陈许一的凳子摆放好后，便向教室的一侧看去，林舒正在和一个女生讲题，沈南知拧开水杯的盖子喝了一口水，自然收回了视线。
在喝了第四口水后，沈南知的脸已经被水蒸气染红了些，因为并不能估计林舒讲题的时间，她将水杯放回了书包侧面，拿着盒子走出了教室。
夜色很黑，吞没着沈南知的期待。
她在教室前门静默地站着，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改天再将回礼给林舒，或许明白，只是不愿承认自己隐秘的试探，所以装作了一副凑巧的模样。
“沈南知。”
听见林舒的声音，沈南知才恍若梦醒地转身，“林舒。”
教室里的灯光已经灭了，林舒的身形不甚清楚，只有一个被夜色模糊了边界的轮廓，“在等我？”
“元宵节快乐。”沈南知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林舒。
林舒迟疑了一下才接过，“上元节礼物？”
自以为不会被人发现的触角却被猝不及防地回握了一下，沈南知的耳后有些发烫，“只是上次那个蛋糕的回礼。”
女孩的声音带着些欲盖弥彰的强调意味，林舒掩唇笑了一下，“谢谢。等了很久吗？”
“没有。”
“抱歉，冷吗？”
“还好。”
夜色掩盖下，沈南知并不能看清林舒在做什么，只是听见了一阵布料厮磨的声音，然后感受到了脖子上落下了什么东西，柔软的、温暖的一条围巾。
“这条围巾是我今天第一次戴，洗过之后就今早戴过和刚才戴过一会儿，很暖和。”
“谢谢。”沈南知有些错愕，“你夜间视力好好，还能看清我。”
“你的直觉也不错，能确定我会走前门。”
虽然都是奇怪的关注点，但并不妨碍人们的靠近。
“有些晚了，你还能赶到公交车吗？”
“可能要在公交站台等一会儿。”
“好，我们走吧。”
“嗯。”
楼道的灯是声控灯，两人的脚步很轻，只有“安全出口”上的皮特托先生亮着。
林舒敲了一下铁质栏杆，楼道里的灯才亮了。
一路无言，直到行至教学楼下，林舒要去车棚骑车，两人就此分别。
“明天见，林舒。”
“沈南知，再见。”
与林舒分别后，沈南知走到公交车站等待最后一班公交车。昏黄的路灯下，沈南知双手合十朝冻僵的手心吹了口热气。
“给。”
沈南知的手里被塞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沈南知抬头看去，少年的面庞在不明亮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说了‘再见’的。”
沈南知望着他的眼睛，和少年瞳孔中的自己一起笑了起来。
“那善于玩文字游戏的林先生，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等今天等了我很久的沈小姐搭上公交车后就回。”
沈南知摸了一下手里的塑料瓶，没有再说话。
握着车把手的少年也只是在一旁倚靠着。
公交车很快到达，看着沈南知上车，林舒朝她说了句，“明天见。”
“再见，林舒。”
林舒站在原地，笑得有些无奈。
等到公交车恪尽职守地消失在一个转角，他才骑着车朝相反的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