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周周四下午的班会，班主任兼物理老师主持竞选班干部，大家都默契地叫他老蔡，40多岁，长得就是一位正儿八经的特别为人师表正义凛然的样子，没有特别的生涩也不会过于油腻，脾气还很平和，说话语调从来都不紧不慢，一副经历过很多届高中学生的驾轻就熟。

“我这迎来送往的忙活三年又三年，你们遇到我算是幸运也算是不幸，因为我这人不爱管闲事，学习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只负责我分内的教授，你们只要不打扰我和其他老师的正常上课，下课和放学别给我惹祸，我们之间就相安无事。成绩好坏都无所谓，哪怕十一班成绩排到年级最后也没关系，因为我更看重的是你们的品格，我希望我教出来的学生至少品性端正。好了，开场白说到这里，下面竞选班委，可以自荐也可以推荐，拿一张白纸写上，五分钟后传到第一排我来收。可以讨论。”说完，端起茶杯，坐在椅子上开始品茶。

“你竟班长吗？”程曦转头问凌肖。

凌肖迟疑了两秒，道：“不了，腻了，我高中就想自私自利的过。”

程曦点点头，悠悠地转过去，然后又转了过来：“我想当文娱委员。”

“可以啊，妹，那我们都填你啦。”杜威朝程曦竖了个拇指，然后开始前后左右张罗着让周围的人写程曦做文娱委员。“嘿，陆枫，听到了吧，填晨曦当文娱委员。”杜威拍了陆枫的后背一掌，可能力道没控制好，也可能是故意为之，陆枫朝前扑了去，用手撑着才没撞到课桌。

陆枫回头扫了一眼杜威，没有表情没有温度没有波澜像是刚刚并没有发生什么，然后很快又转了过去，期间没有说一句话。

“你是聋了还是怎么滴？拽个二五八万在谁面前装呢？”杜威咬牙切齿地说着又想一巴掌拍过去，凌肖见状急忙拉住他，说道：“行了，又不差他一票，刚老蔡才说别惹事，你消停点。”

杜威憋着一口气没处撒，像一头野兽一样摇头晃脑半天，一拍桌子，骂道：“等着，总有一天收拾你。”

程曦回过头无奈地盯着杜威这头猛兽，道：“哥，你这还动不动爆炸的脾气得改改了，勉强别人要来得票又没意义。”

“这么大的肚子装的不是海水，全是易燃易爆品，。”凌肖调皮的摸着杜威的肚子，他很喜欢这么和杜威亲近，肉乎乎的软软的，偶尔拍两下特Q弹。

杜威这人就这样，你跟他熟了，怎么开玩笑他都不会放心上，可是你跟他不熟又让他觉得你装，不尊重人，那他就跟你比谁狠。简单来说就俩字：江湖。

杜威拧了凌肖的脸一下，笑道：“滚蛋。”力道很轻，凌肖却龇牙咧嘴叫道：“哎哟喂！”杜威打了个寒颤，一个白眼翻上头顶，咬牙切齿道：“别装！”

“mua~”凌肖做了一个隔空亲吻的动作，邪魅一笑。把杜威恶心得直跺脚。

看着大家积极讨论后传上写了名字和职位的白纸，老蔡让人统计票数并宣布班委名单。凌肖心里其实也挺怅然若失的，曾经的他受身边所有人爱待，老师同学都夸他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哪怕做了错事都不用自己辩驳，总有人冒出来替他辩驳，现在和以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其实他内心想做一个不想安于现状，不能一层不变，喜欢新鲜刺激和有仪式感的，有各种好的坏的不同生活感悟的人。他甚至莫名其妙地想过放纵自己的学习成绩，去体会一下周围对差生的人情冷暖。当他意识到自己这鬼马想法的时候，立刻甩了甩脑袋，感觉自己喝了假酒。

“刚开学四天，其实大家对彼此都还不是特别了解，我们这个班委组织成员也不是铁饭碗，而且高二要分班，所以我们可以根据表现随时更换，要的就是民主、公平、公开。”老蔡双手撑在讲台上，正色道。

“至于有的同学为什么不参选，我只想说这个竞选其实我不是想要这么个结果，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对这个班集体的态度，还有想从这个班集体得到一些收获的野心。人这一生中不是冲着那么一个终点去的，是一路上经历过的风险、收获和感悟组成的。如果我们想活得像机器一样冰冷的运转着过完一生，这么躺平很简单，站起来才需要勇气。好的成绩是很重要，但光有这几科漂亮的成绩数据落在冰冷的纸上，高中生活是不是也不够活血？你们才16、7岁，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朝气，别着急着去成熟，时间总会让你们有成熟的一天。”说完意味深长地朝陆枫和凌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凌肖理所应当地觉得肯定不是说他，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想过要躺平，也没着急着成熟，更没想过平平淡淡地直奔人生终点。于是冲老蔡点了点头，露出八颗牙齿的明朗笑容，以表示老蔡说得很对，他很赞同。

谁知老蔡回他一个笑容：“你们也觉得我说得对吧？凌肖、陆枫同学。”

凌肖的笑容尴尬地僵在脸上，他没想到老蔡把他和这座冰山归到了一类人里边。心里委屈地想呐喊，同时他又隐约感觉到周围同学的目光，像初三那节晚自习，被老师公然拉了仇恨。

陆枫从物理习题册上抬起目光，冷静地对视着老蔡，他眼中依然毫无波澜，然后冲老蔡点了点头，再然后低头继续做他的物理题。开学一共上了三节物理课，老蔡第一章第三节还没讲完，他已经在做第二章第一节的习题。

程曦瞟了一眼陆枫的习题册，瞬间感觉自己旁边坐了一台电脑，他的脑子里一定跑满了二进制的代码符号，没有温度没有悲喜。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给他插上电，他都不用去食堂吃饭。

其实陆枫内心深处是有了一些变化的，当老师将他和凌肖同时叫出来的时候，他恍惚觉得一丝异样的情绪像是一片雪化在了心底。开学这么几天，他虽然总是一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他也偶尔被凌肖那明媚和煦的笑以及无厘头甚至抓马的小调皮所触动，还有凌肖与周围所有人相处的亲近又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好奇这个人哪来那么多精力，蹦蹦跳跳又疯疯癫癫地像个二哈。“我跟他算同类吗？”陆枫心里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个疑问，嘴角却挂了一个弧度。

程曦顺利成为了文娱委员，班长叫杨明志，一个个子矮矮却老老实实的男生，家境比较贫寒，听说学习成绩很好，当然，没考试之前，凌肖不确定他自己在这卧虎藏龙的班级里，到底能排到第几。

离谱的是不知道哪些人集体恶搞杜威，把他选做体育委员，他一下课就拍着桌子咆哮：“哪些个缺心眼干出来得缺德事？给我站出来。”

没一个人吱声，气得他放学一路上对着凌肖无能狂怒：“明天老子就去老蔡那申请这一学期体育课改物理课！”

谁知第二天被老蔡灰溜溜地赶了出来，理由是老蔡不想加班代课，他宁愿坐办公室喝茶，说他这个年纪需要岁月静好。

凌肖笑看着暴跳如雷又无处发泄的杜威，觉得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他的高中生活就应该这么活血，充满生机，或者是脾气。他真想把杜威放归原始森林，看着他横冲直撞的说不定能撞倒一大片树林，想想就解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