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你最开始选择的为什么我们这个世界和我？”家入硝子曾如此提问。

“如果我说是因为‘深渊’的味道很重呢？”

太宰朝她笑道，忽视硝子一副‘味道什么的你是狗吗’的表情接着说到：

“你们这个世界很有趣，我认识的那位看了很多遍都没腻，而且命运线还不完整，可操作空间很大也有成长性，至于为什么选择你，当然也有考虑到在这里‘被世界爱着的人’有‘最强’的设定。”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浓郁的香气却仿佛回荡至硝子的面前：“五条悟，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也不好利诱，虽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但pass~”

“所以只是因为我一副很好搞定的样子？我会让你后悔哦。”将搅拌用的小勺置于面前还一口未动的咖啡中，家入硝子与所讲话语相反地只是撑着头百无聊赖看着窗外行人往往。

“真是的，家入小姐把我想得也太坏了。”

“那也是你太可疑的缘故，要是我哪里讲错了将来会好好道歉的。”

“那我就如此期待着那一天。”

又是那样淡淡的话语，和看不出眼前这个少年的真实情绪的浅笑，直到那次谈话最后，硝子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知道太多也许会敲开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门，这是他最开始就告诉自己的。

家入硝子并不畏惧未知，就像太宰时常对她评价的那样，她有着能直面疯狂的冷静与理性。

只是现在还不是慢悠悠去探索未知的时候。

还有相当多、相当多、相当多的事等着她这位医生去处理。

她目力所及的人还没法喘息到未来。

她还不能停下。

家入硝子没想过停下。

——

“这就是你的疯狂。”

黑色的皮鞋踩上了硝子面前缓慢流淌着的浑浊暗红上，干净整洁的气味彷如遗世。

“...啊，太宰，是你。”抬头看清来人，硝子放松了本能起戒备的身体，取而代之地是将手中的笔置于一边，皱眉揉着太阳穴，

“还想着不会又出什么事...不过你来了也就说明我又失败了。”

“是一次很有意义的尝试，家入小姐没必要太介怀。”他捧着书走近，“想看看吗？要明白这失败之处还是本人清楚看见这个未来比较好。”

“嗯，把认知滤网关了吧。”硝子的声音有点哑，那也许是因为她过久未进食进水的缘故，也可能是周遭的空气太过糟糕，咳了两下，血腥气从喉管渗出鼻腔。

她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周围的景象在眼睛中随电流光屏闪动，把她都下意识把身体上的动摇都糊弄了过去。

画面转换的很快。

有着咖啡香气的办公室，变成了只能用阴森形容的鬼屋。

阴冷的空气渗透毛孔。

悠扬的交响乐织奏为远远近近的哀嚎。

腥甜的锈味萦绕，硝子抬手，左手和右手上都是从身体各处蔓延出的血渍，新的覆盖在旧的上，染出一个曾被血淋湿的人。

“啊...”硝子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一声低喃，比叹气更让人觉得筋疲力尽。

她用手捂住了干燥的双眼。

然后很快又放下，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点燃了一支烟。

“还请不要忘记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当然，如果想倾诉，我很乐意做家入小姐你的第一位聆听者。”

太宰治将书合上拿在身侧，这个已经从书上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的人只是作为开导者提出了如此建议。

家入硝子也没有拒绝。

她抽着烟，几个呼吸下来，似乎又回到了这一切都不曾发生的时候。

“首先是，这一次，‘星浆体’事件没有发生。”

她的呼吸很稳，眼神似乎都渗透进了眼前缭绕的烟雾里，看向着很近、又很远的某处。

“第一次，我试着让悟和杰与伏黑甚尔错开，又花了点手段让这位天与咒缚远离了咒术界，

在这条因为时光机而重新能与妻子的相处的世界线里，他在另一个世界中成为丧家犬的情绪残留让他对这一切都倍感珍惜。

而咒术界，和悟和杰打好关系后我们学生之间成立了自己的组织，我拥有未来的记忆，而学生中身居高位却不满咒术界的人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我们有两个最强，扳倒几个高层不算太久。

一开始都很顺利，即使这个早已烂了根的咒术界不会这么容易改变，但我们都实打实的看到了希望。

政变是赶鸭子上架的，

我没想过要那么快搞垮上面，但悟他太冲动了，

他杀了高层所有秉持着腐烂思想的那帮人，

就像我刚拥有了力量时那样，不同的是他是认真没想过让他们活到未来。

虽然这不是他的错，上层忌惮起我们，故意给予灰原错误情报，让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毫无价值的结束...

啊，不对，我救了他，我对他的事记得还算清楚，发生后我立马就救了他。可这一切很容易就激怒了那位还年轻气盛的悟。

但他与我所熟知的那个懂得情势轻重的那个人性情上已经相差良多，未来的他应该会做的更聪明些，而不是轻率觉得世界上无人能威胁到他，所以无所顾忌，肆意洒脱他的情绪。

没人能说服他，我不行，夜蛾老师不行，而杰不想。

总之，这之后也还不算坏，他是最强，即使没有伏黑甚尔给他刺激出反转术式，他也是最强的，所以他不会被后来讨伐他这位大魔王的人弄死，

但他受伤的次数不可避免越来越多，借此我和他相处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他的脸色是越发深沉，可不论我讲解多少次，他依旧无法掌握反转术式，没几次就不学了，听不进话、闹脾气这一点依旧还像高专最初那段时光一样。

政变都发动了，那我们这些胜者该处理的东西也自然会变多。

夜蛾老师当然有竭心尽力地在将一切拉回正轨，而悟和杰作为重要的武力资源几乎忙得和曾经没有区别，毕竟世界上依旧有着数不清的因为咒灵而产生的悲剧，咒术界的动荡也只是咒术师间的争端罢了。

脚不沾地也许就该被当作咒术师守则的一条，不然忙碌成那样很快就会忘掉自己究竟为什么非得如此。

这也许就是杰为什么还是憎恨起了本该守护的非术士的原因。

他在我记忆里就是个什么事都会埋在心里的人，这样的他曾被后辈们评价为温柔，但毕竟温柔的人和好人是两回事。

他曾经被歌姬评价为和五条悟一样看不起人的人渣，我觉得歌姬说的挺对的，

他如果好好正视过作为他人的存在，就不会一边作为温柔的前辈守护大家，一边又悄悄组织起屠戮普通人的组织，杀了那么多人了。

也就不会被赶回的悟给杀了。

很可笑吧，这一次死的人比曾经的更多。

而悟这次伤得更重。

是因为这次没有上面的人盯着牵制杰，他能悄悄做到更多事了吧，而悟没学会反转术式，杰还能和他抗衡。

嗯，这次我没重新来过。

或者说我重来过很多次，但这次我放弃了。

杰最后和我说了声“对不起”，明明他挟持我的话说不准这次能赢。

他手上的血在我脸上划了几道，可能因为干得太快，还没等我在镜子中看到就凝结脱落了，

亦或者说其实已经过了很久我才在镜中重新看着自己，悟一直没有提醒我，也没有让我给他治疗，而是找了别的术士。

【天衣无缝】的预知能力让我提前几秒就已经看到了这一画面，所以我没有躲开他的手。

总之我精神混乱了很久，那不是我第一次目睹他的尸体，但这是他第一次死在我的面前，还倒在我的脚边。

我真的有在阻止他们吗？这段事情我重来了很多次，无法改变这一切，即使我让他避开了屠村的事件、即使我救了灰原、即使我让他避免了和九十九她接触，即使我想方设法让他的工作减少到不会让他太疲惫的状态...

世界线依旧在往坏的方向收束。

我没有想过监\禁他，当然，因为肯定有更好的方法，只是我还没有找到那个能改变他的决定的点。

还是先说那之后的事，

悟在那之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杰的暴行反对我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多，最直观的就是本慢慢减少的暗杀者成倍增长，和周围的咒灵数量一样，杰杀了会产生咒灵的普通人，他们所认识的人又因为这次事件产生超乎平常的负面情绪，产生咒灵很正常，因此组织陷入低迷势气也很正常。

周围不少人都好像带上了的面具，有的叫积极，有的叫漠然，有的叫信任。

我？我当然没事，这个世界线中的我不好说，但观测这份可能性的‘我’有着‘认知滤网’，除了刚才我可一点过火的场景都怎么没见过，我在那之后就把滤网的等级开到最大了。

医生最需要的就是保持理智，我还是有职业素养的，其实即使没有这玩意我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但开着总归会舒服些。

悟之后变得成熟了许多，重新见到他时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未来。

他主动负担起了很多事，不只是咒灵相关的，曾经碰也懒得碰的组织事物也慢慢承担起很大一部分，

平时还是笑得还是和没心没肺一样，好在和我单独相处时还不至于带着这种装傻的面具。

我们很熟，不像我那将来几乎没有见到他的机会，这条世界线里他意外很依赖我，可能是因为被一个伪装成医生的诅咒师暗杀者捅刀子了吧，他之后的治疗基本由我经手，

那个医生悟他还挺熟悉的，时常听那位医生抱怨他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不给他治疗了，结果被杀了还被用在暗杀他上，

我为什么没改变这段？

改变了啊，原本应该是这个医生想杀了悟、然后死在悟手下来着。

后来，就是处理组织事物，保护咒术界的小幼苗们，值得一提的是我处理组织事物虽然比悟先，但他上手后比我掌握得快很多。

他的脑袋一不注意就会超负荷运行，所以他办公的地方离我很近，方便我随时注意他的状态。

我有想过他会不会哪天找我大哭一场，世界最强依偎在我怀里的样子一定很值得记录。

虽然这样的机会一次都没有，我看他连软弱都放在无下限的另一端了。

啊，之后，

伏黑惠入学了，是个咒术方面实打实的天才，性格上没啥变化，也依旧有着‘十种影法术’，

只是这次他的监护人不是悟，悟也没有担任他这一届的老师，毕竟已经是接近首领的重要存在。

一切仿佛变了，又没变。

这一次我提前收好了宿傩的手指让悟看着，这种害人玩意出来只会让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生活又会乱套。

至于羂索，杰的尸身我一直有保留好，以骨灰的形式，是我亲自烧的。

也在明面上暗地里都布下要注意头上有缝合线的人的通告，可一直都没法找到，除非有什么厉害的人藏着他，或者他真的放弃这几年实行计划了。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与钉崎野蔷薇同时入学，没有吞食宿傩手指的他不知为何突然能使用咒力，据说是在一天晚上被伏黑发现而结识的，考虑后也想要入学便跟着进来了。

我没有在意，当时我很忙，就归结于这个世界对‘主角’的诅咒。

后来倒是证明了，确实是诅咒，只不过不光是对他的，而是对我们所有人的。

现在想来，为什么能重新和妻子重聚的伏黑甚尔现在依旧是‘伏黑’甚尔，他的儿子也叫‘伏黑’惠，‘伏黑’应该是甚尔失去妻子后入赘了另一位女性的家后的姓氏，那么珍视曾经妻子的他会再次入赘给别人吗？

伏黑甚尔的动向我过去关注过，但观察了几年都没动静也放松了些，显然有些问题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发生了。

你在书上看到了吧，那份被我打破却最后回归到没被打破状态的世界命运。

曾经伏黑惠入学时有听悟说过，四百年前在江户时代禅院家和五条悟的家主，曾经有过一次对决，最终双方同归于尽了。

早知道我就当时开句玩笑：“说不定你未来也会是这个结局”什么的。

伏黑甚尔的妻子是怎么死的，我也只知道是生下伏黑惠后不久后去世的，如果是意外事故到还说得过去，但如果是病逝之类的，时光机改变了这一点，又是如何改变的？

也许是好好注意了她的身体状态，改变了生产方式或是保养方式或者干脆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总之活了下来。

既然这些都有可能，那也有可能碰上一个早就盯上他的、声称能让人活下去骗子，

一个能通过脑部寄宿让肉\体保持的诅咒师。

羂索和伏黑甚尔达成了什么交易我大概能猜到，只可惜发现的太晚，忙碌挺误事的，下次我可不会让自己干这么多活了。

但起码这次我知道了，伏黑甚尔确实是个超乎我想象的厉害人物。

嗯，虽然过去了解到完全0咒力的甚尔凭着咒缚之力摆脱了因果循环，星浆体事件中他的介入破坏了咒术界的命运，可我忽视了按原本的命运伏黑惠也有着会与悟同归于尽的可能，

既然星浆体时甚尔没破坏命运，那么一切按正轨走却到达了另一个不幸的宿命。

就和你之前说的“能打败伏黑甚尔的只有五条悟”一样，这个咒术界原本命定的轮回轨迹也许就是“能和五条悟同归于尽只有伏黑惠”或是别的什么。

必定会到达的宿命也是会有理由的，没有哪段因果是平白无故。

也是后来了解到的，伏黑甚尔的妻子被卷进了杰所主导的灭绝非术士的计划中，但到底是怎么死的却不得而知，可能真的是被杰的手下杀了，也可能是羂索自导自演也说不定。

...没有，没有同归于尽，起码暂时没有。

应该是因为伏黑甚尔又介入的缘故，最后的等我赶到时，伏黑甚尔已经死了，而悟一身破破烂烂的，差点杀了伏黑惠。

虽然不知道他最后为什么没有动手，但在这之后一切都和回到曾经似的，悟收养了伏黑惠，并做了他这一级那三位学生的老师。

伏黑惠的生母后来被发现时头绑着绷带，躺在一家偏远医院的病床上，身体没有任何病症却一直昏迷不醒。

病房设备和人员都很精良齐全，据说是有个叫孔时雨的人定期会来医院查看病人情况并给予医院丰厚的报酬。

伏黑惠那件事被压了下来，现在的高层都是悟了，一些事他还是办得到的，

现在的伏黑惠被悟监管着，一开始闹得可恐怖了，看着很文静的一个小孩攻击起来可真不愧让人称一句天才，能在正沉默吃饭的时候毫无预兆突然发动领域把悟卷进去，而在此之前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领域。

然后没多久悟就拎着被打晕过去的伏黑惠出来，还啥事没有的和我炫耀他的学生越来越优秀了。

另外两个学生没有被告知任何事，伏黑惠袭击悟的时候也从未将他人牵连进去，他们曾经没掺和的事现在也没掺和。

令人意外的是那些上一世有名的咒灵也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最近又在各处露出踪迹，悟和我这些咒术师基本都忙得想过干脆解散得了。

这些也不重要了，

拥有死亡回溯、精湛的刀术、枪术和医术的我确实没那么容易死，但我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

因为我大概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回归原世界线就是陷落到让她更不满的咒术界的命运轮回中。

所以我在那之后再一次重来了。”

手中的烟烧到了尾端，家入硝子的话也告一段落。

【Bad End 命定敌对】

“这个时候也许该应景地感叹一句命运弄人不是吗，不管是谁都这样被命束缚、被运摆弄，在自以为逃出时又陷入另一道运。即使寄情偶然，也终将发现其必然的起源，献出自我对抗着一切的少年在强大也在被悲哀磨损，而他们面临的敌人又究竟是谁...请下次努力吧，家入小姐。”

“你还真是每次都要这么总结一番。”

“很有游戏感不是吗。”

他淡笑着回着硝子的吐槽，语毕，视线又转到了周遭这血腥气十足的办公室：

“所以，接下来家入小姐又是怎么走向这种结局的，需要倾诉吗？”

“坐下慢慢洗耳恭听吧。”硝子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加大了对椅背的依靠，身子也侧向了其中一侧扶手，

坐得舒服后，她像是终于缓过气一般轻松笑了出来，另一只手则随意指向一旁空置的椅子，

“这会是一个比刚才更离谱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天衣无缝】即先知，能预知接下来5秒以上6秒不到的时间之内发生的事情。为《文豪野犬》中人物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力。

命运弄人，而人才是这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