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正错刀 > 第22章 故友

第22章 故友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李慎率先移开步子,走到降魂身侧:“去蜃楼投宿。”

降魂点头,看向封白条,扬手一挥扇子,直将人扇去几步远。

封白条趴在地上捂着喉咙干咳,抬眼看着这一人一鬼毫不理会地转身就走,心道真护短,真不知道这位爷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李师果然神通广大。

这边李慎表面看着与平常无异,实则心里是几多百转千回,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成愿的降魂。

“你不敢看我。”

忽然,降魂开口道。

李慎怔愣,下意识回了句:“没有。”

降魂没有看他,手里的扇子也没有停。他并未相信李慎的话,反而自顾自地说:“为什么不敢看?若是心虚,你心虚在哪儿?”

李慎嘴硬:“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我看着很凶?”

“……没有。”其实还是很让人害怕的。

“我像某个故人?”

“……我今年不过十六,有什么故人?”

降魂这才抬了抬眼帘,温吞地看着这小子:“故人在千里之外,故人也在眼前。谁说年小就无故人?”

李慎心里一动:“你的故人呢?刚刚被你一扇子掀飞的是你的故人吗?”

降魂摇头:“我不记得他。不过我记得你刚才看过的风景。谁说故人一定是人?有缘相逢,此后见或不见,都是故人。”

李慎抿着嘴。降魂的目光很……安静,李慎不知道用安静来形容恰不恰当。他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平常的落日一样,很稀松平常,似乎还会随着满天归鸟而移动,一直看到看不到的天的尽头。

李慎张了张嘴,想要质问的冲动几乎差点冲破理智束缚脱口而出。然而就像搭在弦上的箭被手指死死地拉住,李慎拳头紧握,手掌几乎快要掐出血,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活,百转千回,只回了短短的三个字:“知道了。”

浓浓的不知来由的委屈涌上心头,李慎骤然间很失落。

降魂移开目光,走进空无一人的蜃楼。封白条爬起来之后依旧很自来熟地挤在李慎身边,似乎是感受到了李慎的低落,硬拉着他在清场了的大堂里边坐下。

李慎:“……”

其实觉得这家伙有那么一两分义父的风韵——不解风情,还死皮赖脸。

封白条浑然不觉,神秘兮兮地凑到李慎耳边:“想不想听你大哥的故事?”

李慎扭头看了他一眼:“……”

封白条就当他这一眼是同意了,很是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大哥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出了这座山,你就会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有时候不想听都没办法,因为每个人都在说。我和你大哥的认识不过三天,但在此之后十几年都会听到不同的人说你大哥不同的事。”

“这里面真真假假混了很多,我就只说最真的那一部分。”

……

十三年前封白条还是一个刚刚出师不久的小游鬼师,浑身上下连块悬牌都没有。本来是会有的,结果被他自己砸了。

这时候安命司就已经财大气粗家大业大,几乎把所有的游鬼师都收拢了起来,测定本事选定悬牌。对外说是以结命契一致对付阴物,封白条却觉得这玩意儿压根就是在拉帮结派好拢财。

当时的封白条一身反骨傲骨,光明正大地见谁咬谁。

他听他年过半百只会每天数蚂蚁的师父去安命司领悬牌,结果安命司的司丞长要他给“入伙财”,还很是趾高气昂,特别不要脸地伸手。

封白条刚好收了一只两年生的小降魂,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死前坐在湖边梳头被梳子卡了头发,用力过猛翻湖里淹死了,然后见人在湖边就要人给她梳头。

于是封白条就把小姑娘的梳子给了司丞长,往梳子上请了三十七道阴佑。

之后司丞长夜夜在梦里给人梳头,一天破一道阴佑,足足三十七天没有睡。等到最后一天封白条偷偷摸摸溜进安命司偷到梳子就准备跑路,结果被司丞长当场抓包。

那一夜崇阳的安命司鸡飞狗跳,行凶捏决此起彼伏,最后封白条砸了一个月前才到手的悬牌,一叠声地喊着“爷不干了”地逃了。

等回到修行的山里帮那小姑娘回轮回之后他就坐不住了,一门心思地想出去闯荡,无所谓安命司不安命司。

一介散师也当逍遥自在,他修行御鬼之术本就是要这般舒坦,而不是为了那区区一块悬牌。

而天天数蚂蚁、神志不清的师父那天忽然正常了,摇着五古钱给他算了算,然后指着南边说水祟作恶,南下寻灯。

于是他就走了,临行前磕了三个响头。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封白条也不是个愚笨的人。虽说路途并不平安,但也总算是有惊无险。

真正有意思的事发生在他到夏水江南的第二天。

那是个叫明溪的镇,依山傍水。一条长河贯通东西,明溪就处在那条长河边上,小镇边蓄了个几十里的湖,光荷花莲蓬就有十里之盛,更不谈水产农渔之多。

奇怪的是,当地的人都不敢下水,甚至是到湖边上纳凉乘风也不敢为。封白条好奇,在市井茶楼里混迹南北打听东西,这才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湖叫镜子湖,传闻是天上的娘娘打翻了自己的梳妆镜,才叫人间多了这处妙景。往昔的镜子湖风平浪静,不知为什么,这几年却是开始作妖。

常常有渔夫撑船入水,结果只有一只小船儿独自悠悠地回来;夜半更夫依水路行,天明的时候就只剩一具白骨和一副锣落在岸边。

这样一段时间后更为过分,此后三更半夜总有女子嬉闹的声音顺风吹到岸上,几乎家家户户传到。而且那其中的娇俏妩媚日益露骨,直听得人辗转难眠。男人听了双眼发直浑浑噩噩,女人听了心绪荡漾又羞又恼。

封白条听着这形容乐了,还是只不羁的艳鬼!他拍了拍两颊消瘦的店小二,打趣道这是天上的娘娘照镜子来了。

当天夜里他就睡在岸边的柳树下。

果真一夜无眠全然在听风韵。封白条直到天明才恋恋不舍地翻了个身,青着眼底睡大觉。

一觉睡到黄昏,封白条找酒楼讨了一碟白米饭,不配酒不配饭,吃完了就算饱了肚子。然后盘膝坐在岸边等。

有人见他是个外地人还来劝,怕他不知道这湖邪门。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好心的人不少,封白条不为所动,心想他找的就是邪门。

天一黑,除了封白条,岸边就没人了。那女子的声音立马袅袅浮起,跟水面上的雾气似的,结果喊了还没两嗓子封白条就往湖里扔黄符,问天、借道、清心咒,一股脑全扔。

那声音停了,然后一个人影出现在水边,像是海里的鲛人一样伏在岸上,脊背优美,月光顺着这弧度一寸一寸慢慢丈量。

封白条也就不急躁了,收了手干站着看。此般人间绝色,说是娘娘亲自下凡也不为过。

是的,其实封白条看傻了。

这艳鬼也高明,它倒是不去勾搭某个人,而是就这么天天叫唤。迟早有人忍不住自己脑子里的浮想联翩去亲自会会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没有人知道这听觉暗示的视觉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于是抓心挠肺前仆后继。

封白条使劲掐了一把自己,心里暗暗告诫自个儿别中了什么套路。结果那艳鬼忽然抬头——月光清澈,波光粼粼,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不打招呼地撞进他眼里。

封白条魂都快飞了,生魂死魂一起飞,抓都抓不住。他被蛊惑了似的往岸边走,最后一头栽在水里往下沉,眼睛里还是隔着水的艳鬼,浑浑噩噩的想着这眉目,说句人间绝色真不为过。

艳鬼倒是挺有良心的,似乎是觉得就算骗到人了也要骗到底,便跟着封白条一起往下沉。长发如海藻般在水里散开,封白条在水里似乎都闻到了一股幽香。他无意识地伸手去抓,手里摸到的不是柔柔的长发,生冷的坚硬的触感将旖旎气氛击了个粉碎。

一柄刀!

这个十几里的湖泊水面上骤然间爆开有如海啸般的波涛,封白条被人拎着领子往上拽,乘风破浪,声势浩大。艳鬼瞬间被激怒,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像只丑陋的水兽一般撕咬过来,嚼的是水,抓的是水,跟着封白条的脚后跟死死地扑腾,最后一口咬在石头修葺的岸上,而封白条的白鞋就在它眼前。

一柄刀阻在它眼前。

水上的波涛渐渐平息,艳鬼和那人死死对峙,露出水面的眼睛水光湿润,里面却是满满的怨毒。那人不为所动,长刀丝毫不让。

良久,它才缓缓沉入水里,平静的湖面上荡开一丝水纹,片刻后消失不见。

那人松开了手,封白条没了他的支撑立马像只没有骨头的鼻涕虫滑倒在地,不省人事。等到第二天金乌当头,封白条才缓缓醒了过来。

入眼一张大脸。

“醒了?”

封白条懵神了,呆呆愣愣地瞧着这个大脸人。

“来来来快起来,昨晚躺了一晚上,应该躺累了骨头。”大脸人自来熟地把他扶了起来。

封白条站直了,看着这一溜排开的三人,再加上扶他的大脸,四个黑衣裳,腰上都挂着银色的悬牌。

特别是面无表情的那一个看着就叫人心里发毛,一瞬间封白条甚至以为是被他揍了的司丞长找人来讨场子了。

“昨晚的那家伙,叫镜娘。在海里叫睛萝,在内陆,就叫镜娘,”大脸笑着道,还补充了一句,“昨晚,你中招了。”

封白条扭头扫视了一下周围。早已是人声鼎沸,人群熙攘,时不时有人往这边指指点点。

他俯身行了个礼数算是谢礼,然后甩甩袖子便想走。一是觉得失面子,二是觉得这安命司的人不想招惹,还是避开点好。

那大脸反倒拦着他,道:“都是同行,我看你与我家师弟们年龄相仿,不如一起?”

封白条脚步不停,没应声。

那一行人也没拦他。等到晚上,封白条又偷偷摸摸地回了岸边,躲在柳树后边看。

这白天的四个人里面只看到了两个,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笑容腼腆,两人手里俱是拿了刀,不见另一个人和那个大脸。

待到是时候了,艳鬼,也就是镜娘的声音果然又起来了。这两人就没有他那么呆愣,直接挥刀。

满天的水花打碎了月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