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思柠有些意外，迟疑片刻，按了接听键——
“学长！”
方家沁听到电话里有轻音乐的声音，便问道：“小学妹，在哪儿呢？”
“跟闺蜜在外面吃饭。”
“在学校附近？”
“东洋广场这儿，”乐思柠回答，缓了几秒，又礼貌性问道：“学长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就是想请你吃饭，就当……”方家沁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语气像在哄她：“安抚你今天受了惊吓。”
“嗯？”乐思柠诧然。
安抚？
伦常理也应该是她要感谢他及时拉了她一把，算是……救命之恩！
这学长是不是反客为主了？
“怎么了？”看她不说话，方家沁问了一句。
“没有，”乐思柠急忙回应，“学长言重了，早上的事是我该谢谢你！”
“还真是！要不我现在去找你？”
“啊？”方家沁的直接和随意让乐思柠有些猝不及防。
“顺便帮你们买单。”
“不不不，这怎么能行呢？”她不假思索就拒绝。
“吓成这样？”方家沁不禁被她在电话里表现出的惊慌无措逗笑了。
“逗你的。”他说了一句，随即传来一阵开关车门的声音。
“……”乐思柠表情僵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回学校了吗？”
“对，刚从峰源回来，那个项目我们负责的部分已经验收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后天吧。”
“这么快，那明天准备去哪？”
乐思柠看着正满面愁容盯着手机屏幕的林嘉，迟疑了几秒，才回答方家沁：“还没想好，就……随便逛逛吧。”
“那明天我请你们吃饭，想好吃什么告诉我。”方家沁的语气不是在征求意见，更像是在通知她。
“啊？”
“怎么？学长请你吃饭还不乐意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怎么能让学长请呢，应该是我请你才对。”
方家沁也不推辞：“也行，那就这么定了，你们选好地方告诉我。”
也行？
还……就这么定了？
这答应得还挺爽快！
行吧！本来就欠他一顿饭，更何况人家今天还救了她。
乐思柠正想说些什么，听到他正在回绝别人发出的晚饭邀请——
“……不去了，连轴在工地转了八天，现在没状态跟你们喝……”
“我还有别的事儿……没时间，过两天还有个新项目要上……”
坐在对面的林嘉又拒接了一个电话，最后干脆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表情变得有些沉重。
乐思柠看着有些担心，但又不好直接挂学长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了嘈杂声，方家沁的声音再次传来：“行了，你好好吃饭，我现在要去帮闻教授验收成果，看看你有没有让我失望。”
“验收……你是说我们的考试成绩吗？”
“对，你觉得自己能得几分？”
“我不知道。”考试成绩应该不至于很差，但平时表现分这一项，她有点理亏，不知道闻教授会怎么扣。
“要不要我向闻教授替你求个情？”
“不用，学长千万别这么做。”她根本不敢有那个想法。
方家沁肆意扬了扬唇角，故作一本正经道：“就算求情也没用，闻教授出了名的实事求是……好了，吃完饭赶紧回去，大晚上别在外面瞎逛，明天见！”
这一副命令的语气怎么那么长辈！
还有点……霸道！
林嘉的手机再次发起振动，她不看也不管，心不在焉地用小勺子挖着手里的蛋黄酱焗蟹。
“嘉嘉，怎么了？谁的电话呀？”乐思柠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林嘉放下焗蟹，接过纸巾随意擦了下嘴角，缓了缓，语气有点沉闷：“是季明昊。”
“季明昊？”乐思柠猛然震惊，随即反问道：“是那个季明昊吗？”
“嗯！”林嘉点头。
“他不是出国了吗？”
“回来了，上个月在医院偶然碰到他，他……”
“上个月？你怎么了？又住院了吗？”乐思柠望着林嘉的面色顿时有些紧张。
“没事儿，血小板指标不正常，进去待了几天。”林嘉说得轻描淡写，但乐思柠却是眉头紧蹙。
“又咳血了对不对？出血量大吗？血小板降到多少？”
“别担心啦，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吗？”林嘉冲她笑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转移话题：“刚才那是你学长？”
“嘉嘉……”乐思柠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担忧的眼神带着嗔怪。
“真的没事啦，要不然我妈也不能让我出来跟你玩啊！”
“以后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乐思柠十分认真的语气，眼眶微有些红润。
“知道啦，你真像个姐姐，说说吧，那学长找你干嘛呀？”
乐思柠抿着唇，乌黑的眼睛凝视着林嘉，心疼又无奈，半晌才回答她的问题：“他是教授的课程助理，要我明天请他吃饭。”
“我好像听见什么考试成绩，”林嘉凑近乐思柠，轻声问了一句：“你不会挂科了吧？”
“挂科应该不至于，我……”算了，还是别提开小差被抓那档子事了，“这学长帮过我，本来他是想请我们吃饭的，然后我就拒绝加客套了一下，结果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所以，明天你得陪我跟他吃饭。”
“他为什么要请你吃饭？该不会要追你吧？”
“不是。”她果断否认，最近没少被人调侃，潜意识就很抗拒这种话。
不过林嘉问到点上了，乐思柠不觉垂下眼帘，喝了口大麦茶，面色略微有点沉重，“嘉嘉，我今天……好像看到郭扬了？”
“郭扬？……在哪？你确定是郭扬？”林嘉惊诧的眼神看着乐思柠。
“在学校门口，我应该没看错，他比以前高了许多，皮肤变黑了，但五官轮廓，还有说话的口音……一定是他。”她突然十分笃定。
“柠柠，这么多年，你后悔过吗？”
“我只后悔没有好好感谢他，我知道他一定还在怪我。”她幽幽的眼神望着林嘉，透着伤感和失落。
这么多年，她时常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幻想着假如当年是另一种结果，今天的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六年了……
又是一阵急促的振动声，打断了乐思柠恍惚的思绪。
“又是季明昊？”
林嘉没否认。
“他到底想干吗？”乐思柠一脸气愤，语调不觉升高了些。
“他想让我当他女朋友。”
“什么？”
“这混蛋不会又想耍你吧？”
一想到五年前季明昊那个混蛋的恶劣行径，乐思柠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冲冲说道：“我来接，先臭骂他一顿。”说着伸手要去拿林嘉的手机。
“别接，”林嘉抢先一步把手机收起来放到座垫旁边，不急不缓地解释：“五年前的事他向我道过歉了，这次……他是认真的。”
“你信吗？五年前那家伙也说是真心喜欢你的，结果呢？人家那是打赌输了，在你面前演了一个月的戏，他一声不吭出国了，你却在医院躺了两个月。”
乐思柠越说越愤愤不平，恨不得把季明昊抓过来暴打一顿。
“这次我住院，他每天都来陪我，比我妈待的时间都长，为了证明心意，还发了毒誓，应该不是骗我。”
“真的？你确定？”
林嘉点头，眼神里带着十分的坚信。
“那你为什么不敢接电话？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都还想着他不是吗？”当年如果不是林嘉对季明昊用情太深，也不至于被伤得那么惨。
林嘉垂眸，眼底透出一抹难言的忧伤，面色显着凝重，“我不敢，柠柠……我不敢，我玩不起了！”
“你怕他只是一时认真吗？”乐思柠没见过季明昊，对这家伙所有的认知都是源自林嘉。
那就是个狂妄不羁的校园恶魔，用情不专的浪荡公子。
林嘉摇头，“我不知道，我怕他太认真，又担心他不认真。”
乐思柠知道林嘉的担忧和顾忌，不想受伤害，又怕耽误季明昊。
患得患失，她明白这种感觉。
对于从小就被认定为特殊群体的她们来说，有些事注定是望尘莫及的，即使强求到了，也很难坚持到最后！
“你知道的，我其实……就是个累赘……”
“嘉嘉，别这么说自己，你只是身体不好而已。”乐思柠说着走到林嘉身边坐下，抽了纸巾轻轻帮她擦着眼泪。
“身体不好就是没用，连我爸都不要我……”林嘉的情绪有些自暴自弃。
“你爸爸不是不要你，他们……”乐思柠顿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劝，林嘉父母之间的感情问题，她无法加以论断，只能转换思路继续安慰自卑丧气的林嘉——
“你怎么敢说自己没用，你会弹那么好听的钢琴，公共英语四级，日语N2级，还会法语和德语，有几个人能有你这么强的自学能力？”
“那是因为没人愿意跟我玩啊，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个人……大家都觉得我麻烦……”
乐思柠打断了她：“那我呢？我也是个累赘，一样没朋友，还被嫌弃的……”
“柠柠，对不起！”林嘉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急忙道歉，哭着抱住她，连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嘉哭着，神情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和歉意。
乐思柠凝神舒缓了下情绪，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轻轻松开林嘉，冲她舒心一笑，“我知道，所以你要自信点，你要相信，以你的条件，已经优秀到无以复加，知道吗？”
“嗯！”林嘉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苦笑道：“你怎么这么会安慰人，还无以复加？你干脆夸我天下无敌好了。”
“我姐姐就是天下无敌！”乐思柠笑着，帮她擦着眼泪，“还吃吗？”
情绪崩成这样，应该也吃不下了。
林嘉摇头，“不吃了，我们回酒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