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思柠睡着后，方家沁去了套房的另一间卧室加班工作。
落地窗外依然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夜景，窗前的北欧式长方桌前，方家沁正一脸严肃地在笔记本电脑上写着文件，电脑旁边放着两叠思栎集团各个工厂和子公司的财务报表。
卧室的门敞开着，客厅里只留了几盏筒灯，他时不时就抬头看一眼客厅，好几次都想去隔壁房间看看他家姑娘，但乐思柠睡眠浅，他怕不小心吵醒她，更因为上次的事怕她会生气。
凌晨两点，他分析完最后一份报表，将拟了好几页的文档点了保存。
摘下眼镜扔在桌上，闭着眼睛往椅背上仰靠，几分钟后，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一阵嘈杂的劲爆音乐声后，传来方家淇憋闷的语气：“方总，大哥，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别再大半夜给我打电话了，午夜惊魂懂不懂？”
“惊魂？难道不是招魂？大半夜的还有精力鬼混，看来有必要再给你加点担子，物尽其用。”
方家沁明晃晃的威胁直接掐准了方家淇的死穴，对方瞬间转换了语气，态度丝毫没有刚才的不耐烦，连哄带求：“不不不，我不配，你懂的，我就是个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不是干事业的料，扛不起那么庞大的担子，为了集团未来的发展，你还是趁早让我滚蛋吧。”
“方家淇，你想得挺野啊，敢利用我脱身？”
“绝对没有，我就算被我爸打死也不敢利用你，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家沁冷笑一声，随即严肃问道：“说吧，集团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你参与了多少？”
电话那端明显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问题？”
“你确定要跟我装傻？”方家沁疾言问道。
“不是，”方家淇立马否认，“集团确实存在很多问题，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方面。”
“我刚刚看完所有关联公司和下属工厂近两年的报表。”
“报表有问题？”
“报表没问题，问题是报表太好看了。”
“什么意思？”
“那些报表明显是刻意做给我看的，还挺用心的。”方家沁冷笑，又重申了一遍刚才问方家淇的问题。
“我真没参与，顶多……”方家淇停顿了一下，明显有些底气不足：“顶多就是当了个睁眼瞎。”
“那些皇亲国戚有大伯和我爸撑腰，连姐都管不了，我一个小小的部门总监顶个卵用啊。”
方家沁：“简直烂到根了，不仅附带了一个养老院，还养了一窝蛀虫，再这么下去，我们很快就能脱身，随心所欲，皆大欢喜。”
短短一周，他已经把集团盘根错节的现状了解得明明白白。
独断专行，公私不分，任人唯亲……典型的家族企业通病。
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有能力的方家昕，却被这体量不算很大的家族企业搞得心力交瘁，甚至还在上飞机之前对他说那四个字——量力而行。
方家淇震惊，将信将疑：“不会吧，真有这么严重？”
方家沁轻呵，有些幸灾乐祸：“离大吉不远了。”
“大哥，别开这种玩笑，大伯会跟你玩儿命的。”
“你的酒吧连锁梦指日可待。”
“不是，哥，”方家淇闻言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你这意思……是不打算管？这可是姐拼命守了十年的事业，不能就让它这么玩儿完吧？”
“你都说了连姐姐都管不了，我这初来乍到的更不敢造次了。”方家沁故作无可奈何的语气甩锅。
“你可别逗了，还有你不敢干的事？前几天我爸他们还在说你小时候差点烧厂房的事儿，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谁玩心眼玩得过你的，”方家淇顿了一下，又纠正道：“哦，除了顾晗，他偶尔能侥幸赢你一回。”
“少拿那家伙跟我比，说正事儿，帮我在集团内部找个助理，不要有任何裙带关系的。”
“助理？你是信不过温琳？她跟了姐那么多年，又是大伯母的亲侄女，你要换她不好吧？”
“不是信不过，温琳能力不俗，我对她有别的安排，让她去行政部接老梁的位置。”
“老梁？”方家淇咋舌，“你要拿老梁开刀？他可是叔公的亲女婿，大伯不会同意的，你这刚接手就点火，会不会太……”
“既然把我弄回来就该料到我一定会跟他对着干，看不惯就把我撤了，这样你还能有机会在公司大吉之前挑个大梁，我等着看你力挽狂澜。”
“哥，你……”方家沁这番事不关己又带着挑衅的话语，让方家淇无言以对，简直……太损了！
劲爆的音乐声再次传入听筒，方家沁听到有人在跟方家淇说话。
“你跟段天昀在一起？”待方家淇跟人交谈完，方家沁问了一句。
“他们今晚把局约在我酒吧，我就……”
“少跟那群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成天没个正事。”
“……”
“哥，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这种朋友就你稀罕，你被他们坑得还少？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今晚是黎颂组的局，我就陪着喝两杯，他刚刚还说喊你一块儿过来，我说你去茉城找女朋友了，对了，我小嫂子呢？”
一提到乐思柠，方家沁脸上不禁就浮起了宠溺的笑意，指责的语气都变得柔和了，“能不能懂点礼貌？嫂子就嫂子，叫什么小嫂子。”
“那她不是年纪比我小嘛。”
“我就算找个比你小十岁的，你也得尊称她嫂子，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别没大没小。”
“……行，嫂子，我那尊敬的嫂子没陪你加班？”
“都几点了？让她跟我熬这么晚做什么？已经睡了。”说着不觉又往客厅探了探。
方家淇：“……”
“大哥，你大半夜给我安排工作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心疼你弟弟？”
“干点正经事儿不比出去鬼混好？行了，别在这跟我耍嘴皮子。”
“黎颂回国了？”
“嗯，前天刚回来，黎老爷子准备退位了，他这个长孙自然要回来接掌大任。”
“跟他说一声，周天晚上我在鼎雅为他接风，叫上顾晗和齐宇，我可能得晚点到，你带着方泯先过去。”
“齐宇？”方家淇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好奇：“哥，你是不是在酝酿什么计划？你们几个合体，绝对是个大阴谋。”
方家沁啧了一声，正想开口教育弟弟，客厅传来开门声和咳嗽声。
他拿下手机抬头望了一下，戴上眼镜起身往客厅走，没理会方家淇的好奇和八卦，直接挂断了电话。
客厅里，乐思柠捂嘴轻咳着准备去吧台倒水，看到正阔步从房间里出来的方家沁，愣了一下。
方家沁走近她身边，抽开她捂着嘴的手，“怎么醒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乐思柠有点忍不住了，扯着喉咙转身，用力咳了起来。
方家沁急忙帮她拍背。
她咳得越来越猛，还带着浓重的喘息声，听得方家沁一脸着急，眉心紧皱。
“怎么咳成这样？去医院吧。”
乐思柠摇摇头，抬手指了指吧台的恒温水壶，“咳咳咳……帮我……咳咳咳……倒水……”
喝了几口温水，乐思柠的咳嗽慢慢缓解，闭着眼睛气息微喘地靠在方家沁怀里。
“还喝吗？”
乐思柠摇头。
方家沁放下水杯，轻轻帮她顺着背，“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除了那次在四季厨房的包厢，他从没见她咳得这么厉害，但那次是因为他没控制分寸吻得太急才会那样。
“不用，”她缓着气息声调有些虚弱，眼睛依然闭着，“房间暖气温度太高了，窗户关着有点闷，喉咙干得难受就咳嗽了，我肺不好，咳着咳着就喘了。”
“真是这样？”
“嗯。”乐思柠点头，她其实是被一阵胸闷气短的难受劲给咳醒的，最近好几次都这样，但怕方家沁担心就没说实话。
想到昨晚医生对她的肺CT结果作出的郑重其事地叮嘱，她突然也有了些不好的感觉，是该找沈主任做个检查了。
“那一会儿我进去把窗户打开。”江边的夜晚风大且气温低，他们的房间直面西江，他怕影响她睡眠，在她睡着之后就把窗户关上了，没想到反而让她没睡好。
“缓过来了吗？回房间睡觉好不好？”他柔声问着。
乐思柠摇头，“再坐会儿。”
“行。”他拢了拢她微敞着的睡袍领口，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乐思柠睁开眼睛，看方家沁依然穿着衬衫和毛衣，面色明显有些倦怠，抬头往他的房间看了一眼，问道：“你还在工作吗？”
“没有，我就是睡不着，随便看点资料。”
乐思柠自然知道他在骗她，工作狂到哪都不会让自己太轻松，更何况那是他的家族事业。
“那还继续看吗？我陪你一起。”
“不看了，客厅没开暖气，回房间躺着好不好？”
“那你呢？能睡着了吗？”
“抱着你睡应该可以。”
乐思柠抿唇撇了撇嘴，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不正经了。
方家沁忍不住笑了，抓起她的手背亲了一下，“真的不行？对我就这么不放心啊？条件限制，我也干不了别的。”
刚才她又咳又喘那么严重，他都担心她会不会把肺咳出来，担心她后半夜还能不能睡好。
“不行，方家沁，你能不能正经点？”推开他起身准备回房间，又被拉回怀里。
他猜到她不会答应，怕再坚持会惹她生气，一会儿又该咳嗽了，“好，不行就不行，那我先陪你回房间，等你睡着了我就离开。”
乐思柠轻轻点了下头，随即扯住他准备伸向她腿弯的手，“我自己能走。”
“别动，不能让长辈受累，”说话间已经把他家姑娘打横抱起，“得好好供着。”
乐思柠脸红，把头埋进他颈窝里。
“还难受吗？哥哥再给你揉揉肚子？”
“不要，不难受。”想起几个小时前方家沁帮她揉肚子那个画面，她羞得闭紧双眼，忍不住想咬他。
“别嫌弃啊……我那不是第一次没经验嘛……”
乐思柠： “……”
“要不，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