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那一周，方家沁忙着出席思栎集团旗下新产品的上线推广发布会，在各大销售区域的中心城市流转。
乐思柠被检查出肉芽增生性气管狭窄，需要手术治疗，住进了茉城总院耳鼻喉科。
各项术前检查完成，手术时间定在周二早上，直到手术的前一天，她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方家沁。
孟姗姗和林静她们几乎每天都过来陪她，她其实不喜欢被探病，本来在医院这种地方就容易焦虑，过度关注只会增加病人的心理压力。
周一晚上，舍友们怕乐思柠紧张第二天的手术，请了假在病房陪她聊天，又是八卦又是笑话的，试图缓解她的紧张情绪，尤其是林静，把她逗得腰都直不起来。
捂着笑得发酸的肚子拿起床头柜连续振动了几次的手机，是方家沁发的微信，除了他坐在商务车里汇报行程的自拍照，还有几张上海外滩的夜景照片。
哥哥：宝宝，对不起，现在才回你，刚从合作方那儿离开，现在回酒店。
哥哥：晚上吃什么了？总院的门诊预约了没？
方家沁这几天的工作排得很满，除了约定的早安微信和晚安电话，时而发几张照片汇报行程，加上乐思柠在医院时不时就“不方便”，两人白天基本联系不上。
乐思柠明天要进手术室了，虽然只是个微创手术，尽管面上淡定，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紧张，傍晚去楼下“散步”的时候给方家沁打了个电话，结果他正在跟合作方谈事，她怕影响他工作，自然什么都没说。
她看了一眼正起劲聊着八卦的三个舍友，敲着手机给方家沁回微信。
乐思柠：晚上吃了南瓜小米粥，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方家沁那边秒回：跟合作方吃了工作餐，怎么又喝粥？是不是不舒服没胃口？
乐思柠这才想起来昨晚跟他汇报的晚饭是青菜瘦肉粥，但事实是这两天她吃的都是半流质食品，不是粥就是线面。
乐思柠：不是，我就是想喝粥，食堂那家粥店挺好吃的。
孟姗姗突然把话题扯到肖屿身上，带着试探的语气问乐思柠：“思柠，肖屿没来看你吗？”
林静和刘秀同时将视线转向乐思柠，刘秀带着八卦意味断定：“你问的什么问题，怎么可能没来过？”
乐思柠也不避讳，直接回答：“来了，跟陈云和蔡晓城他们一起来的。”
“你是不是把他拉黑了？”孟姗姗问。
刘秀忍不住震惊了一下，“不是吧，这么粗暴？”
“没有，”乐思柠否认，“姗姗，我跟他只能是同学，你帮我转告他一声，让他全心全意准备芸城大学的比赛。”
这话她跟陈云也说过，她没有拉黑肖屿，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过于“贴心”的关怀，为了不加深两人之间的误会，避免第二个叶琳来找麻烦，她只能选择不作回应，没想到肖屿居然这么执着。
“他想明天过来陪你，但知道你肯定不同意，订了一束花让我明天早上带给你，我怕你生气，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孟姗姗小心翼翼的语气依然像在试探。
乐思柠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哥哥：刚刚在接电话，我已经到酒店了，临时要开一个视频会议，一会儿下课我给你打电话，乖乖等我！
接着又发了一张拥抱亲吻的动态图片。
乐思柠默叹一口气，将手机熄屏放在床头柜上，对孟姗姗说道：“替我谢谢他，心意领了，让他把花退了吧。”
孟姗姗舒了口气，“好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隔壁病床的探访家属道别准备离开，乐思柠便对孟姗姗她们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学校吧。”
“没事，我们陪你多待一会儿，再说阿姨还没回来呢。”林静给孟姗姗投去求赞同的眼神，孟姗姗跟着点头附和。
乐思柠：“都快八点半了，坐车还得半小时呢，天这么冷，赶紧回去吧。”
孟姗姗：“再待会儿呗，等阿姨回来，我们已经向班主任请过假了，明天早上来陪你手术。”
乐思柠连忙拒绝：“不用，我那就是个小手术，你们这样反而让我更紧张了，明天我妈和小姨都在，还有曹焯和颖姐也会过来，你们就好好上课，认真听讲，我这落下的课程还指望你们帮我补呢。”
刘秀故作惶恐地挑了挑眉，“别，这事儿还是找黄晓玲吧，就我这学渣还帮你补课？”
林静冲床头柜抬了抬下巴，指着上面放着的几本课本说道：“就你这勤奋劲儿和自学能力，随便看看都比我们这上课盯着老师流眼泪的强。”
乐思柠翻了个白眼，“静静，你这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到时候我要是挂科了是不是还得怪老师题目出错了？”
“那绝对是题目错了，你要是不及格我去找老师改分数。”孟姗姗一本正经地附和着。
乐思柠直接被逗笑了，“好啦，赶紧回去吧，明天真别过来了，安心上课，等着我给你们报平安。”
拗不过乐思柠的坚持，孟姗姗她们终于答应明天傍晚下课再过来。
送走她们，乐思柠跟前几个晚上一样，坐在病房大楼前花圃边的长椅上，等着方家沁给她打电话。
下课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平常这个点两人已经在通电话了，猜到他可能还在开会，耐心继续等着。
夜晚的温度有点低，尽管裹了一件长款羽绒服，但里面就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脚上随意套了一双棉拖鞋，小腿到脚脖子那截特别冷。
陈颖发来微信，问她明天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带过来。
刚回完陈颖的微信，方家沁的电话就来了。
“回宿舍了吗？”方家沁问。
“嗯，你开完会啦？”
她刚问完，随即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像是在讨论明天发布会的流程安排。
方家沁轻啧一声，语气淡漠地让他们先出去，把刚才会上提到的问题落实到位，一个小时后再过来。
“嗯，好了，”对他家姑娘说话的语气和刚才吩咐工作的态度相比，简直是二百七十度大转变，“茉城的天气越来越冷了，我给你买了两件羽绒服，还有围巾，你肺不好，脖子不能吹风，受凉容易咳嗽。”
“嗯，谢谢哥哥。”
方家沁宠溺地笑了笑，难得她接受得这么坦然，“不客气，沈主任的号约好了吗？什么时候去检查？”
“约好了，下周二。”
“嗯？沈主任的门诊不是周四的吗？”
乐思柠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去查沈主任的门诊时间，便扯了个谎：“我约的是沈主任助理的号，沈主任的号很满，常规检查什么的找他助理就行。”
“那下周二我陪你去。”
“好。”她不想惹他不高兴，先顺他的意，反正下周二她已经出院了。
“明天发布会结束我就飞回去找你，傍晚的选修课能不能请假？”
乐思柠一秒拒绝：“不行。”
“不能请假？”
“你昨天才到的上海，周四还要出席晋城的发布会，飞茉城来回要六七个小时，你这么折腾不累吗？”
“行程有变，周三早上几个市领导要到思栎旗下的工厂视察，晋城的发布会我让温琳去了，明天我先回茉城找你，陪你吃完饭再回江渝。”
“你是说市领导要去你们公司？”
“嗯，江渝市副市长和区委书记。”
“那你不早点回去准备吗？”
“没什么好准备的，到时候陪他们转一圈就好了。”方家沁喝了口水，显得特别淡定，“明天晚上想吃什么？泰国菜好不好？”
乐思柠见好言劝说不成，只好换了个方式，像个长辈样严肃认真地数落起来：“方家沁，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那可是市领导来视察，你能不能上点心？明天开完发布会赶紧回江渝。”
方家沁被他家姑娘数落得有点委屈，可怜巴巴道：“宝贝，我们都八天没见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想我吗？”
乐思柠心口梗了一下，眼睛不觉有些发酸，怎么会不想呢？如果可以，她想让方家沁马上出现在她面前，守在她身边陪她做手术。
可是他有那么多工作，她不能那么不懂事，让他丢下所有的事过来陪他，这无疑是在扯他后腿。
见她半天没说话，方家沁知道她生气了，便开始哄她，“不生气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想让我折腾，说好的每周末都回去找你，结果连第一个圣诞节都没陪你过，柠柠，我真的好想你，你就当给我充个电，明天晚上陪我吃顿饭好不好？”
乐思柠咬着下嘴唇，努力抑制着快要绷不住的情绪，咽着发紧的喉咙说道：“我也想你，过两天就元旦了，有三天假期，你过来陪我。”
“快考试了，我总请假会影响成绩，所以明天就别折腾了好不好？”换成了她在哄他，眼泪忍不住侵夺而出，滑落两颊。
像是听出她情绪不对，方家沁不想让她着急难受，便顺着她：“好好好，听你的，我明天先回江渝，周四下午过去找你。”
他本来想元旦带她出去玩，但顾及她的身体状况，也不敢贸然带她出远门，想着先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乐思柠点头应允，用食指刮了刮被风吹得有些干滞的泪痕，深吸了口气，说道：“明天下午我要考试，中午想在教室好好复习一下，明天晚上找你好不好？”
明天的手术至少三个小时，回病房都中午了，明天下午她应该会是麻药未退的昏睡状态，怕方家沁找不到她会着急，提前打个“预防针”。
“行，你好好复习，不过明天早上起来还是要给我发微信。”
“嗯！”乐思柠应着，闭着眼睛沉默了几秒，轻轻叫了他一声：“方家沁……”
“嗯？”
“答应明天晚上陪我吃饭了？”
“不是，你能不能……给我唱首歌？”
“想听哪首歌？我现在就给你唱。”
“少女的祈祷。”
“行，我找个伴奏。”
乐思柠正要点头，看到妈妈提着一大包东西正从医院大门口进来，急忙对方家沁说道：“你可以去全民K歌里录一首，一会儿发给我。”
“不听现场？”
“走廊太冷了。”
“那赶紧回去，记得先喝杯热水……”
话音未落，乐思柠已经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