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立在谢堂门口,门却是锁着的,寒风习习,把她的头发吹向另一侧,隔壁又住了别的人,这会儿出了门,才问:“你找谢堂吗?她这一个月都不在。”
于是谢春迟不多问,道了谢,直接给谢堂发消息:你在哪呢?
那边并没有回复,隔壁端着一杯热水出来,谢春迟接过水的时候大概扫了一眼,茧子有点厚。
她的声音很细,与她略经沧桑的脸有些格格不入,她说:“你快点把药喝了,早点回去休息。”
谢春迟晚上才收到谢堂的回复,她说:我在苏州。
谢春迟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堂又不回了,谢春迟干脆打电话过去下一秒就被挂了,然后收到那边回复:2.25号,有事?
谢春迟说:你跟我做朋友吧。
谢堂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直接把人给删了。
一直到凌晨一点,谢春迟久久没等到回复,反倒是唐知给她发消息:你好点了吗?带着一个抱歉的表情包。
谢春迟回复:嗯。
然后又去给谢堂发消息:你考虑好没?
感叹号下面冒出了一串字:
谢堂开启了朋友验证,您还不是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
谢春迟拉了拉消息,她没得罪她啊,于是又去加谢堂:我酒精过敏了。
谢堂看到消息不明所以,想着不去理会,或许是因为“酒”,又或者是“过敏”,又或许都不是。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冷漠的人。
所以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脑子有病,才会想着同意这个跟她关系不好的同学的好友申请。
“你是祥林嫂吗?”谢堂直接打电话过来。
好,像她的风格。
“现在好多了啊。”谢春迟把胳膊扬起来给她看,然后那边把摄像头关了。
她什么时候开的视频,她不是拨了语音嘛?
谢堂又问:“喝药了?”
谢春迟问:“想好了?”
谢堂洗脸的手一顿,笑了一下,有些刻薄,还带着嘲讽:“活该我被孤立。”
然后挂了电话。
…………
谢春迟从善如流,道个歉,然后又打了语音过去:“我知道。”
谢堂一怔,隔着屏幕,针落可听,然后谢堂说:“知道还想。”
谢春迟没有告诉谢堂她知道什么,可是谢堂太明了了,知道了就应该远离,回头那就是活够了。
那边没回复,于是谢堂又说:“你脑子被驴踢了?”
谢春迟没话找话:“我觉得你好好说话的话,大家都会很喜欢你的。”
“你对我很好。”
…………
“你真的知道吗?”谢堂的语气突然软下去,知道为什么还要说多余的话,这种方法她很早很早之前就试过了。
知道的或许并不多。
谢堂并不需要回答,可谢春迟还要追问:“那你同意了吗?”
“你话什么时候这么多了?”
“一直都这么多。”
这下轮到谢堂沉默,她搜肠刮肚,找句模棱两可的话:“晚安。”
谢春迟睡得很好。
***
2月27日,开学季。
谢堂住的那条小巷子拐出来往直走,不远处就是幼儿园,人声鼎沸,攒动的人群络绎不绝,她能感受到周围目光灼灼。
为什么呢?因为她的事情被所有人知晓,而她,成为了多数人的反面教材,好像错误是她犯的。
偶尔有人路过,看似善意却又带着嘲讽地问她:“你爸爸不在了,你伤心吗?”
她只能加快脚步,跨进教室。
她想在校门口等谢春迟,但是她是班长,要先去教室组织打扫卫生,和报名相关的事情。
教室里差不多都已经坐满,可是谢堂并不想安排,拿着笤帚自己打扫,周围的人岿然不动。
不知道是谁,悠悠开口:“大班长不安排一下我们应该干嘛?”
这声音有些熟悉,谢春迟循声望去,是刘嘉乐。
谢堂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谢春迟立马起身,拦在谢堂前面:“给我扫吧。”
谢堂疑惑:“你会扫吗?”
“……我是傻子吗?”
谢堂没理她,径直走到刘嘉乐跟前:“你去扫靠窗那一排?”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她并不需要回答,把清扫工具放在她桌子旁边就走了。
“学费住宿生507,走读生357,假期班主任群里就发过了,交了的这边签名。”
她把班级名单放在桌子上,然后一个个喊名字,第一个人不动,她多喊了两声,最后只说:“不上来我就默认你们没交了,这张表要给班主任交的。”
“……不就是大杂烩偏心你吗?拿这个压我们。”
她们也没搞明白,以前谢堂都是一手操办这些的,至于一个一个喊名字,算上这一学期,第一次吧。
谢堂冷笑:“你在前几名,你也可以,或者你跟我有同样的遭遇,她也会同情你的。”
“你也喜欢被孤立吗?”
对方语塞,然后上去签字,拿着自己桌上的笔,这或许是她最后的倔强。
轮到谢春迟的时候,她只手上去,然后跟谢堂说:“借一下笔。”
“给。”谢堂把笔递给她。
怎么,有种满面春风的样子。
于是谢春迟试探着问:“你中彩票了?”
谢堂不理她,喊下一个人的名字。
“你专业报了什么?”唐知问她。
“旅游管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唐知忽然蔫了吧唧的,说了句“没什么”就趴回去了。
***
中午,谢堂跟许依往食堂走去,她罕见的往谢春迟那边走去,敲敲人家的桌子:“去吃饭。”
谢春迟愣了一下,然后说:“我回家吃。”
“你会做饭?”谢堂又问。
……她怎么老是瞧不起自己?但她确实不能反驳,于是她说:“我点外卖。”
“哦,”谢堂回得不咸不淡,“那我们不是朋友。”
凳子“刺啦”一声,谢春迟站起来,“去,但是我没饭卡。”
“身份证带了吗?”问这话的是许依,谢春迟就有些不想回了。
“先用我的,一会儿办。”谢堂回,她很饿。
到了食堂,许依充当的好像只是个占位置的角色,谢堂跟谢春迟排队打饭。
过了一会儿,谢堂又问谢春迟:“我也可以帮你打。”
“不了。”
好不容易落座,谢春迟就看到谢堂又在许依碗里挑挑拣拣,期间还去帮她拿了醋,顺带问一下谢春迟。
朋友不应该一视同仁吗?不应该待遇一样吗?为什么她问自己跟完任务一样,谢春迟不开心。
为什么要一直给许依挑菜,她自己没手吗?
然后下一秒自我开脱,她们认识的久,比跟自己熟,再加上许依社恐,好,正常的。
出了食堂门口,许依才说:“你们要去我宿舍吗?休息一下。”
她们俩一致摇头,然后背道而驰。
虽然想归想,但是谢春迟还是要说,朋友为什么要分长短先后,都说是朋友了,那就得一样重要。
“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谢春迟还是问了。
“她胆子小。”谢堂回。
“那你帮她一辈子?”谢春迟又问。
对方不回,饶有兴味盯着她看,谢春迟不失所望,又问:“你们在谈恋爱吗?”
“像吗?”谢堂终于问,她说,“很直。”
于是相顾无言。两个人并肩朝着上坡往走去,那句话被春风拐着弯打了转,又吞了回去。
谢堂在心里说:大概还是想留一点记忆的,美好的。
往后从这里走出去,上了大学,挑挑拣拣也能锦上添花讲两句有意思的高中生活。
两个人坐在教室里,书本什么都没有,谢春迟又打开了游戏,声音外放还贼大,于是谢堂提醒她:“小一点。”
谢春迟干脆退了,坐谢堂旁边:“你要去抽烟吗?”
谢堂说不想,可谢春迟说她想。
“二楼,自己去。”谢堂说完就趴回去睡觉了。
谢春迟走了。
不到十分钟就下来了。
“闻了个味儿吗?”谢堂又问。
“抽完了。”谢春迟说完直接在许依座位上趴下了。
“回你自己座位。”谢堂提醒。
“我认识的朋友,她们都这样。”
“当事人没同意。”谢堂说。
于是谢春迟又回自己座位。然后拿出手机给谢堂发消息:今天开心吗?
谢堂回她:就那样。
可谢春迟明明看见她笑了,满面春风的。
明明挺爽的。
然后谢堂扯了一个她们早就已经跨过的好几个话题:“你明天继续给我跟我去吃饭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挑菜。”